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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中心区机场，十公里。下一趟航班，为明早七点。”词锋调出通讯器，声音一板一眼，摆明了还是要尽快把牧羽打包送走。
牧羽正感叹周围荒凉，冷不丁听词锋这么一说，感觉十分无奈。
他正想和向渊这位兢兢业业的下属好好说道说道，分析一下轻重缓急，最好把人拉到自己这边，和他一起去找向渊。
刚一回头，却发现一路上盯他如防贼的词锋竟然不见了。
“词上校？”牧羽环视周围，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一秒前，词锋就站在他左后方的位置。这个位置方便监视他是否会逃跑，也利于在他遇到危险时随时冲上来救援。
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刚和他交待行程安排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一股又干又冷的风从东南方向挂过，吹得牧羽满嘴沙子。这方圆数百米的荒地，只剩呼呼风声，和被狂风刮得乱跑的小石子。
牧羽立刻认识到，出问题的或许是他自己。
因为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方法能在一瞬间，将一整座大型建筑悄无声息地蒸发。就算是魔法也不行。
刚才还在他背后矗立的停机场无影无踪，露出背后灰扑扑的天空。狂风没了建筑物的遮挡，尽情从远方扑过来，刮得人生疼。
如果不是环境有问题，往往异常状态其实在本人身上。魅魔擅长的魔法属于精神控制分支，牧羽对干扰智慧生物精神状态的魔力更加敏锐。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他在刚才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不小心陷入了某种幻觉。现在还无法判断他受到的精神干扰是哪种类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在受到精神干扰时辨认方向也是徒劳，他凭着感觉，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往前走。依照他的经验，只要前进方向不受到干扰，总能走出干扰范围。
十多分钟后，如他所料，原本光秃秃的环境出现变化。一些零零散散的石块开始出现，在不远处堆积的土包附近，还有人类生存的痕迹。仿佛只要继续往前走，就能重新回到人群聚居地。
他本想去查看前方的人类生存痕迹，忽然脚步一顿，看向另一个方向。
刚才那个位置什么也没有，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人。
牧羽原本以为那人是词锋，刚想赶过去，又迟疑地停下来。因为前面那个人实在太瘦了，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根立在土里的竹竿。
远处的人影没有发现他，牧羽不确认对方是敌是友，换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路径缓缓向对方靠近。
等凑近了，牧羽对刚才的判断又产生了动摇。
他看见十米开外那人骨瘦如柴，却身高超过两米，浑身刀疤，从外形到气质，写满了词锋的特征。
可是他俩分开不过十多分钟，健壮得像一座小山的词锋怎么就变成一根瘦竹竿了？
他刚想追上去把人叫住，忽然视线快速变矮，一阵短暂的眩晕之后，他的视线竟然几乎贴到地面。
他张嘴想叫词锋的名字，然后发出一声“喵”。
牧羽彻底无语了，从他现在的视野，只能看到自己的两只手和近在咫尺的地面，或者说，两只爪子和地面。
以魅魔丰富的精神干扰经验，他大致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这里的环境有问题，他和词锋离开机场时，就受到了某种精神干扰，让两人的感知出现混乱。
他动了动毛茸茸的黑爪子，跌跌撞撞顺拐几步，终于找到四肢行走的窍门。
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猫，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一段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黑历史。在连接不同世界的深渊之下，可能出现任何类型的危险。
他大约是陷入了某种幻境，当时还以为已经成功跨越位面，出于谨慎和初到全新世界的些微恐惧，在进行传送时，他希望自己能换上最安全的马甲。
最好是那种无论做出什么，都能被星际世界统治物种原谅的马甲。
然后他就变成了一只猫。
魅魔无法从肉-体上完全改变物种，所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境。后来在幻境中困了好久，他才成功逃脱，真正进入星际世界。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如何相似，几乎是当日的场景再现。
词锋的瘦竹竿外形是他曾经没见过的，无法由他的记忆想象，只能来源于词锋自己的记忆，说明幻境融合了多人的意识。
竹竿词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正在不停往前走，牧羽只能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去。他无法和词锋交流，只能发出喵喵的声音，追又追不上，实在让人着急。
一人一猫不停往前走，周围的场景也开始发生变化。随着词锋的记忆与幻境逐渐融合，牧羽在周围看到许多熟悉的东西。
“哥哥，哥……”有两个稚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远处跑过来。
他们围在词锋周围，一左一右去拉词锋的手，词锋没有说什么，任两个小孩拉着往前走。
一路上两个小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词锋却没有回过一句话。牧羽紧紧跟在后面，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两个小孩是词锋的弟弟妹妹，三人平日在飞船上帮人干活，每天都过得很辛苦。
之后在小孩的带领下，三人回到一艘飞船，牧羽此时只是一只猫，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避开门口守卫混进去。
之前听词锋说，他以前也是星盗。这艘飞船没有喷码编号，来往的人也都目含杀气，大约这里就是词锋以前的大本营。
不远处走来一个壮汉，和词锋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壮汉骂骂咧咧说着脏话，质问词锋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该干的活为什么没干完。词锋张开嘴，只能发出“啊啊”的怪声，努力比划着，悄悄把弟弟妹妹挡在身后。
牧羽躲在杂物堆的阴影里，瞳孔微缩。原来词锋以前不是星盗，而是被星盗抓到船上的奴隶，难怪瘦得不成人形。
陷入幻境的人类会不断回忆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这段奴隶生涯大约是词锋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所以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幻境里。
牧羽不知道词锋以前还经历过什么，便无从推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暂时跟着他漫无目的乱跑。依照他的经验，幻境不可能一直平静，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牧羽的推测很快得到应验，随着词锋的记忆缓缓流淌，变故也随之出现。
属于星盗的飞船停泊在路西斯城的隐蔽角落，有夜色掩藏，原本很难被发现。飞船外突然炸响爆-炸声，刺眼的光线将整艘飞船照亮，原本隐蔽的位置无处遁形。
牧羽轻巧跳到飞船窗边，看到夜幕中有一队军队在快速靠近。这群军人与配置白色军装的其他帝国军人不同，统一穿着黑色制服。
是向渊曾经的队伍。
词锋曾说他是被向渊招安的，结合记忆场景判断，接下来是向渊击败控制词锋的星盗的记忆。
牧羽有些好奇词锋记忆中的向渊是什么模样，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趴下来旁观。
随着军队与星盗势力的交锋，牧羽没有看到向渊，反而猫毛炸开，看到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词锋记忆中的人。
在牧羽进入星际世界之前，曾经因为深渊陷入一段幻觉。在幻觉中，他除了不小心变成一只黑猫，还曾遇到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深渊的幻境里。这曾经是困扰牧羽长达三年的谜团，而眼前的场景，更加让他迷惑了。
那个少年竟然会出现在词锋的记忆里。
牧羽前一秒还在困惑，忽然注意到少年后腰别着一把银色的短刀。
他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不是向渊的精神力武器吗？这么说，他曾经在深渊里遇到过的少年，其实是向渊？
难怪他能在词锋的记忆幻境里看到他。可是时间线对不上，他在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那时的向渊早已成年，怎么会是一副少年模样。
但他很快想通，他在深渊的幻境里可以是一只黑猫的形态，向渊也可以是其他年龄段的外形。
幻境提取的是智慧生物脑中的一段记忆，在破碎不完整的记忆中，往往会出现一些反常的现象。这些反常现象，也是牧羽判定幻境的依据。
比如词锋在幻境中的形态，就是他记忆中最苦难的时间段。
想到这里，牧羽突然顿住。词锋无法主观改变记忆，向渊却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
这说明眼前的向渊，其实不是词锋的记忆，而是陷入幻境的向渊本人。
第58章 过往
幻境没有自主意识，一切的幻觉素材，都来源于被困者本人。
被困者看到的东西与记忆有关，也反映着或许连本人都意识不到的执念。越是执着的执念，越能引诱-人沉湎在幻觉中无法自拔。
向渊在幻境中的形象是多年前的青少年时期，说明在这个阶段，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甚至超过了被罢免军权，精神力受损带来的负面影响。
军队与星盗的战场混乱无比，牧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向渊身上。
常年经历生死危机的人，往往有超乎常人的第六感。战场中央的向渊忽然停手，仿佛察觉到有人在偷看，竟没有分毫迟疑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向牧羽躲藏的位置。
牧羽被吓了一跳，冷静一秒又感觉只是巧合，毕竟向渊看向他的视线只停留不到半秒，便重新回到周围的战场。
这一场战斗的结束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杂牌军的星盗在帝国正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在清点战俘时，牧羽看到作为星盗炮灰的词锋也在其中，竹竿似的身影被拷在墙边，与其他星盗站在一起排队等待身份识别。
按照词锋之后的经历，接下来应该是向渊注意到词锋的特别，特例给他一个机会，此后向渊手下就多了一名得力下属。
事情却并未依照历史那样发展，原本应该亲自清点俘虏的向渊忽然改变方向，径直走向牧羽躲藏的位置。
牧羽原本没将一段幻境中的记忆当回事，随便选了个堆着杂物的角落就躲藏了，现在左右一看竟然没有逃脱的出路。
他刚往外一逃，后颈处一紧，就被向渊提溜着后颈提了起来。
牧羽实在不适应现在这个身体，被提在空中没有平衡，奋力划动四肢也只是徒劳。
向渊看清他的瞬间，牧羽明显感觉到周围产生了一瞬的精神波动，这意味着幻境几乎被向渊破开。然而波动仅持续了一秒，向渊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恢复原来的表情。
向渊的这段记忆里，一定是有他极度执着的事情，才会让他产生动摇。牧羽安分下来不再挣扎，他想看看困住向渊的会是什么。
向渊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没有如同真实的过去那样去调查词锋，而是转身离开。幻境的重心在此交接，等离开星盗飞船，场景突兀发生变化，竟直接到了向渊曾经的家里。
牧羽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向渊的家，因为他在上一次幻境中就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的他忙着适应四条腿的身体，没注意向渊这个人类，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如同牧羽对向渊的印象，向渊回到家里就将猫放在沙发上，翻出一款现在早已停产的游戏机开始玩游戏。
上一次牧羽趁向渊玩游戏时悄悄跑开了，这一次向渊却仿佛早知道它会逃跑，将它放在手臂和大腿圈成的空间里，只留一个猫脑袋枕在他胳膊上。
牧羽被困得一动不动，气急败坏地想要溜出去。可惜向渊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游戏上，根本没注意他的反抗。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牧羽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玩游戏，向渊的态度未免有些过于认真了。
和成年后歪在沙发随意玩游戏的向渊不同，现在这个向渊，手里拿着游戏机，仿佛拿着什么重要的实验仪器。玩着玩着甚至开始做笔记，把通关的关键性操作点都记录下来。
向渊把某个关卡通关，随后牧羽听到向渊轻啧一声，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很快他调整好情绪，重新把游戏机拿起来，写论文似的研究着关卡。
如果单看向渊的神色举动，牧羽绝对不会认为向渊是个喜欢玩游戏的人。
他很快就明白了向渊这样做的原因。在向渊将游戏研究通关之后，玄关处传来蹦跳的脚步声。一个与向渊有着七分相似的男孩蹦到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游戏机。
向渊提前做过功课，带着男孩打过了他卡关很久的地方。等游戏通关，他像是完成任务似的站起来，要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小男孩一边撒娇着，说哥哥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能不能多陪他再玩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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