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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牧羽向黑暗中喊了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他几乎以为这是长时间在高压环境下产生的幻觉，又在周围检查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你是谁？”声音的第三次发问直接出现在牧羽脑海中，突然放大的音量震得他几乎眩晕。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抬头发现命运轮-盘上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而声音的源头，就来自于这块看似没什么特别的石头。
漩涡不断旋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牧羽敏锐察觉这是精神干扰，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他吸进去。而在漩涡中央，他看见大量细碎的凌乱的画面。
他看见他蹲在草丛里躲藏丛林中的危险，他看见怖狼的利爪几乎将他撕碎，他看见同族恐惧而愤怒的眼神……无数负面的，消极的，让他不愿去回想的记忆一层层涌上来，争先恐后挤进他的脑海。
“你是谁？”他听见命运轮-盘再一次问。
“我……”他不自觉回应。
他是谁？
他竟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其实没有名字。他有过无数种身份，用过无数个马甲，然而这难以计数的身份，谁才能代表他，或者谁都不能？
他迟疑的瞬间，命运轮-盘开始剧烈震动，轮-盘的震动仿佛带动他的心脏，诅咒反噬时的痛苦也同时出现。
疼痛让他心脏不停加速，几乎喘不上气，而命运轮-盘还在不停的逼问，轮-盘中零碎的画面也在飞速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让他感到混乱。
在飞速出现又转瞬消失的画面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后他看见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那是能让人安神的沉眠樱；缓缓升空的荧光水母，像代表着浪漫的萤火闪动；还有一颗小小的雪球，里面存放着比蓝宝石还耀眼的光……
“我……”他挣扎着爬起来，哑着声音，“是牧羽。”
他用力握住代表命运的轮-盘，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执念。
他想成为牧羽。
……
那一瞬间，漆黑的迷雾炸开，被包裹的厚重感骤然消失。
黑暗被撕破，露出了本该有的模样。
在幻觉消失的那一刻，他看见命运轮-盘缓缓消失，代表着他生命倒计时的指针不再转动，而命运轮-盘上波光粼粼，竟然变成了一面镜子。
他看见了“牧羽”的脸。
不，他看见了自己。
幻觉消失了，和代表诅咒的倒计时一起消散。
牧羽回过神，看见不远处能源石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在转瞬之后炸裂。但他没有恐惧，他本能的感觉这股能量波动伤害不到他。
能源石的爆-炸产生剧烈的气流，牧羽在魔力的包括下，顺着气流缓缓飘动，上升，最后在头顶看见了光……
他已经从深渊之下出来了。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来不及确认魔法阵是否被完全破坏，回头看见不远处竟然站着向渊。
“我……”他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最终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如果是向渊一声不吭把他弄晕，然后一个人跑去送死，他可能会气到炸开吧。
“不要道歉。”向渊抱住他。
“跟我回去。”这是向渊说的第二句话。
向渊握住他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甚至让他感到不适。他刚想将手抽回来，动作却停下了。
他能感到轻微的颤抖，混杂着痛苦，悔意，和尘埃落定的无力，源源不断从向渊身上传递过来。
他忽然感觉很难过，这种情绪并非源于自身，而是因为看到重要之人的痛苦而产生的难过。
向渊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想看他这样。
“跟我回去。”
在他们身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这道深渊夺走了向渊太多东西，差点将他剩余的唯一也吞噬殆尽。
他现在只想把他带走，去遥远的地方，再也不要靠近这道诅咒。
“我……”牧羽抬起手，“我不走了。”轻轻环住向渊。
他现在是牧羽了，他不走了。
第64章 木鱼的奇妙冒险
【一】
牧羽的导师温文尔雅，德高望重，言行举止堪为魅魔表率。
然而人无完人，魔无完魔，即使是如此优秀卓绝的魅魔，也有无法解决的烦恼。
“怎么样？”导师问。
“不怎么样。”魔女答。
魔女说“不”，神仙难助。
导师皱紧眉，心道不好，他的宝贝徒弟要凉！
“不过，”魔女搓了搓魔杖，“刚才给你看的是初级免费预测，如果想看到更多隐藏线索，可以考虑限时推出的198，648感恩回馈礼包，包月享八折优惠。”
导师没有迟疑，他的徒弟除了不会使用魔法，脑回路有点怪异，杂活做不利索，不会讨人喜欢，不让人省心，反应不够灵活，术法缺点天赋……以外。
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所以他买了个六元新人体验券。
……
水晶球中央，浮现一道深渊，指示着未来的命运。
牧羽抱着水晶球，回头看向导师，眼睛里是大大的迷惑。
牧羽：“导师您看过关于深渊危险系数的研究报告吗？”
导师：“已阅。”
牧羽：“那您一定知道深渊之下危机四伏，到处都是魔物亡魂，普通魔物下去九死无生。”
导师：“再议。”
牧羽：“深渊下面如此危险，不如等我学会更高级的魔法，再……”
导师：“免谈。”
牧羽看见悬崖侧，深渊幽黑；
深渊下，狂风大作；
他的心，哇凉哇凉……
在牧羽心中，他的导师温文尔雅，德高望重，言行举止堪为魅魔表率，绝不会做什么有损斯文的粗鲁行为。
直到导师趁他一转身，飞起一脚把他踹进深渊。
牧羽：？
【二】
关于深渊的传说很多，十有八-九都是谣言，因为下去的魔几乎都没回来过。
像他这样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和平主义者，掉进无尽深渊，不出意外是要出点意外。
牧羽：……
牧羽：那还真是不意外。
所以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走一步看十步，只求能在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躺下装死。
在没有参照物的黑暗中长时间行走，往往会失去空间感和时间感。
黑暗中闪烁着绿幽幽的眼睛，血腥味席卷了空气。一只浑身疤瘌的魔物突然闪现，它通体漆黑，凹凸不平的皮肤犹如被焰火灼烧。
在这至暗时刻，牧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坏了，忘记给导师的坩埚里加水，药草肯定像这只魔物一样糊了！
第二时间想到的是，他怎么忘了他有传送阵？
传送阵一开，危险说拜拜。
区区深渊，不过如此。
他看向身后的深渊，就差叉会儿腰。
之所以没有叉腰，不是他突然谦虚，而是他突然发现……
他没有手。
【三】
意外还是发生了，不过不是以他想象中的方式。
他变成了一只猫。
【四】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小猫咪只会往人类脚边一躺，然后把人类变成奴隶。
小猫咪相中了他想要的人类，那个人类肩宽腿长，那个人类身姿笔挺，那个人类气质出众，一看就适合当……
当交通工具。
小猫咪乘坐人类，要离开这片脏兮兮的树林。
就是坐姿不太舒服，被捏在人类手里，不像乘客，倒像是被绑架。
好在过会儿还是习惯了。
有人类在，小猫咪不需要自己走路，温度从人类掌心穿过来，小猫昏昏欲睡。
这个人类的手臂温暖有力，这个人类的步伐沉着平稳，这个人类一定是个好人。
然后他感觉人类的手指在他的身体四肢上丈量比划，看那手势……
怎么有点像准备给动物剥皮的老猎人？
“啧。”向渊皱眉，“皮毛太少，不够一条围脖。”
牧羽：？！
【五】
牧羽瑟瑟发抖。
向渊：“别瞎动。”
牧羽奋力挣扎。
向渊：“你听得懂？”
牧羽猛然摇头！
向渊意味深长：“哦……”
牧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是他的双手，不对，现在应该叫前肢，被向渊单手握住。他小小的身体被握在向渊手里，就像握着一根大萝卜。
俗话说，上帝关上一道门，总会给你开一扇窗。牧羽没了手脚，但他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大尾巴往人类手腕上讨好地扫一扫，黑色绒毛又长又软。
扫一扫春风化雨，蹭一蹭万事好说。
然后毛被袖扣卡住了。
痛！
【六】
“别怕。”向渊松开他，随手把他放在肩上。
牧羽当然不会怕，他是魅魔，又不是真的猫，怎么可能被区区人类威慑。
他双爪勾住衣料，伺机而动。
人类不过是代替他移动的代步便车，等出了这片脏兮兮的丛林，看他一个飞跃，人类连他残影都看不清。
他躬起身体，蓄势待发。
下一秒，大尾巴勾住人类的脖子，变成半条围脖。
摇晃的地面仿佛和自己有千里之遥，牧羽默默收紧爪子。
怎么这么高……
猫怎么可能怕高，一定是他晕车。
逃跑兹事重大，需从长计议！
至少等人类坐下来。
【七】
人类坐下来了。
人类这一坐竟然就是一整天。
人类坐下来倒不算什么，人类怎么又把他带回深渊了！
牧羽的便车计划泡汤，猫眼里积蓄抑郁。
必须要折腾一下品行恶劣的人类。
小猫要喝水，左爪挠挠人类的裤子。
小猫要吃饭，右爪挠挠人类的袖子。
小猫还要玩玩具，两只爪子一起举起来，扑进人类怀里。
谁能抵抗小猫咪的魅力？
向渊拎住小猫咪命运的后颈皮，认真思考要不要把它从深渊上扔下去。
牧羽双爪合十：错了。
【八】
小猫咪还真没有坏心思。
什么样的人类，能抵抗深渊的蛊惑？什么样的人类，能在深渊前坚定不移？
就像心中的灰暗，你长久的凝视它，只会被染上更多的黑色。
人类好歹是他的便车，不可以让他被深渊拖下去。
小猫做了很多努力，可是人类还是坐在那里。
小猫突然感觉很累，深蓝的眼睛失去光泽，蔫耷耷的，趴在地上，瘫成一条，像被遗弃的毛绒玩具。
强烈的抽离感夺走了他的精力。初来乍到，大概是水土不服。
向渊本来只是面向深渊坐着发呆，一伸手，猫没了。
他的视线终于从深渊移开，麻烦精竟然悄悄躲在角落，毛色都干枯几分。
麻烦精没事的时候喜欢偷袭招惹，真正需要帮助时，却安安静静躲在一边。
这样不好。
小猫咪的坏习惯需要改掉，不听话的小猫也要惩罚。
向渊把猫拎起来，又暖又小，没精打采的时候只能软软地贴在他手臂上，让人舍不得惊扰。
小猫病了，再也没力气干扰他，他却反而烦躁。
深渊附近有对人体有害的沼气，他一向没放在心上。谁曾想这沼气的毒性这么大，现在他必须放在心上。
他需要带小猫离开深渊。
【九】
向渊时常重复一个梦，梦境中只有无边的夜色，空虚。
他喜欢坐在那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之前，面向深渊，就像看见属于他的地狱。
它在等待他，呼唤他，凝视他。
总会有那一天，深渊会迎接他，带着痛恨的，留念的，想要忘记的一切。
可是那一天，梦境中多了一个小东西。
掐一下会受伤，不理它会伤心，放任不管还会躲在角落，默默一只猫死去。
可谓是麻烦至极。
可是别无他法，自己救下的麻烦精，再麻烦也要管下去。
他背向深渊，穿越丛林，他横跨沼泽，越过试图阻拦他离开的一切。
障碍在他情愿滞留时是囚笼，当他想要离开，不过是他一路没兴趣欣赏的风景。
那一路的阻碍快速后退，被远远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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