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说完,就被岑雾打断,岑雾指尖冷白,搭在车门边缘,语气也很冷,厌烦地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司机顿时噤声,不敢再劝。
“……”谢归澜苍白的薄唇抿了下,低下头跟着岑雾上车。
褚子健还顶着头红毛,愣愣地站在原地,等车开走了才反应过来。
靠!!!
怎么回事啊,他总觉得岑雾今晚怪怪的,说难听点,就像在护着谢归澜。
谢归澜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他老大撑伞,该不会是想取代他的位置吧?!
“别让我逮到你!“褚子健无能狂怒地放了句狠话,转头悻悻回到包厢。
岑雾本来想带谢归澜去医院,但司机也是谢家的人,肯定会跟谢商景告状,他就摸出原主的手机,给岑家的管家发了条消息。
让对方找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才发完,手机就没电关机了,岑雾无措地放下,他双手冰凉,攥在一起搓了搓衣摆,又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的暴雨。
“……”
好尴尬。
谢家的这台商务车是加长宾利,他们跟司机中间还隔了挡板,何况就算挨着,司机也不敢说话,只会老实开车。
车内气氛沉默又压抑。
等车开到半路,发现谢归澜一直合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他才终于松开汗涔涔的手。
岑雾知道谢归澜肯定很恨他,但不确定到底有多恨,这头顶上也看不到进度条。
退一万步说,他就不能有个系统吗?
岑雾不敢乱动,怕吵到谢归澜睡觉,他双手放在膝头,老实巴交地紧张等待,等了三分钟,他的统还没来。
“……”
岑雾彻底死心,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要是有个系统每天在他脑子里,想想就会社恐发作。
反正他已经背诵全文,原著三百多万字倒背如流,每个人的台词他都记得。
谢归澜其实并没有睡,等在暴雨中冻僵的手脚缓过来,他睁开眼时,就见岑雾像个钨丝融化的小灯泡,垂着睫毛黯淡下来。
这辆宾利后排很宽敞,岑雾却抱着书包挤在车门旁边,白皙纤瘦的手指抠着安全带,跟他中间隔了至少三个人的位置。
膝盖乖乖并拢,垂着头将下巴颏搭在书包上,脸颊挤出一小片雪白的腮肉。
竟不知道谁在霸凌谁。
谢归澜在心底冷笑,他搞不懂这个蠢货到底在装什么,刚才在会所不是还很嚣张?
但他也不在乎。
他盯着自己在暴雨夜格外苍白的双手,手背上都是鞭痕和血痂,几秒钟后,冷淡长睫垂下来,挡住了眼底暴烈的戾气。
-
岑家的庄园别墅离马场不远,车灯雪亮,穿过深夜的雨幕,很快就停在了别墅外。
岑雾一下车,就远远见到个漆黑模糊的人影朝别墅门口跑过来,他被吓了一跳,差点又兔子似的转身蹿到车上。
冷静下来才发现好像是老管家。
“少爷!”七旬老头穿着黑色燕尾服在暴雨中狂奔,“少爷!”
岑雾:“……”
他就说他肯定吃了菌子!
但不等岑雾去想他昨晚到底吃了什么菌子,老管家已经撑着伞跑到他眼前。
“少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管家满脸焦急,上下打量岑雾,“外面这么大的雨,电话也不接,到底怎么受的伤?”
“陆医生马上就到,咱们先回家。”
岑雾发消息时嘱咐过老管家,让他告诉医生多带点纱布,还有外伤跟消炎退烧的药,老管家还以为是他受了伤。
“我……我没事。”岑雾支支吾吾,总不好说自己晚上是去打人的。
只能转过头望向谢归澜。
谢归澜也跟着下了车,少年的脸色比在马场时还苍白,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手背都是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脖颈也有道发紫的淤青。
被人拿马鞭狠狠勒过,又被岑雾踩了几脚,喉结充血胀痛,吞咽都很艰难。
发现受伤的不是岑雾,老管家就放下心来,他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微微鞠躬,给岑雾跟谢归澜带路。
已经深夜一点多,但别墅里的佣人都没睡,又因为晚上没事做,大部分人都聚在大厅里,大门一响,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
“…………”
岑雾窒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谢归澜身上,他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岑家没这么多规矩,但原主本来就脾气不好,发现自己是冒牌货以后,就更没有安全感,成天疑神疑鬼。
佣人做事稍微不合他心意,他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然后想方设法缠着父母跟哥哥把这个佣人赶走。
头几次岑父岑母惯着他,次数多了察觉到不对劲,原主也不敢再作。
但佣人们仍然小心翼翼,害怕惹怒原主,这个小祖宗没到家,谁敢睡觉。
岑家的别墅是欧式风格,头顶的水晶灯光芒璀璨,旋转楼梯也奢靡到让人眼晕。
岑雾头都大了,他根本不知道原主的卧室在几楼,只好找了个佣人,说:“王……王妈,麻烦你帮……帮我把书包拿上去。”
王妈被点到名,本来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这个小祖宗今晚看她不顺眼。
没想到岑雾居然这么客气,简直受宠若惊。
“好的,少爷,”王妈弯腰接过岑雾的书包,“我马上去。”
岑雾慢吞吞的,跟在王妈身后往房间走,好歹没暴露。
他不敢被岑家人发现自己换了芯子,谁会想到穿书这么离谱的事,只会觉得他精神有问题,往医院一送他就全完了。
还好岑父岑母今晚都不在家,原主还有个大哥,比他大十岁,已经接手了岑家的公司,也不经常回来。
谢归澜跟着他上楼,他唇线抿得很冷,停在岑雾的羊绒地毯旁边。
身上的雨水沿着头发脖颈往下流,校服跟手上拎着的书包也在滴水,地上洇开一滩。
原主的房间是个套间,大到叹为观止,岑雾哗啦拉开一扇门,书房。
再哗啦,更衣间。
又哗啦,另一个更衣间。
岑雾:“……”
天杀的,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谢归澜还在旁边,岑雾已经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只是想给男主找个浴巾擦擦头发,怎么就这么难。
他满脸麻木地继续拉门,绕着谢归澜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浴室的时候,脸上的薄红已经烧到了耳垂。
谢归澜:“……”
谢归澜喉结滚了下,漆黑的桃花眼紧紧盯着他,岑雾睫毛颤了颤,小腿肚都要开始发抖了,谁让社恐最害怕的就是跟人对视。
别看了,看他干什么啊。
“你……你先擦……擦擦。”岑雾将浴巾稀里糊涂地塞到谢归澜手里。
谢归澜没动,但浴巾很厚,就算这样拿在手上,浑身被雨水浇熄的温度都好像复苏过来。
岑雾呼吸紧绷,看着人还好好的,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就在此时,老管家过来敲了敲门,“少爷,陆医生来了。”
岑雾:!
岑雾如蒙大赦,赶紧去给医生开门。
陆砚在岑家当了十几年家庭医生,这还是头一次半夜被叫过来。
体验到霸总文里家庭医生的待遇。
豪门多怨偶,但岑董事长跟夫人的感情很好,豪门也多兄弟阋墙,但除非岑雾发癫跟家里断绝关系,不然就算他想要岑氏,岑总也会毫不犹豫地分他一半。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霸总剧情。
陆医生托了下金丝边眼镜,步履沉稳地走入岑家庄园。
结果是给谢家的那个私生子看病。
陆医生:“……”
霸总文破碎。
今天也是个普通的家庭医生。
当然,他并没有希望雇主家里出事的意思,毕竟岑董事长给他的薪酬很大方,而且岑家人也对他很好。
他专业又迅速地给谢归澜处理了伤口。
岑雾在旁边帮他拿着纱布,还有谢归澜身上剪下来的脏衣服,鞭伤太深,血都将布料粘在了皮肉上,只能拿剪刀剪下来。
岑雾心都凉了,谢归澜肯定不会原谅他,换成谁能忍这种深仇大恨。
“二少,”陆医生转过头,“麻烦给我碘伏。”
岑雾连忙递给他。
谢归澜眼眸沉了沉,他觉得这个蠢货今晚不太对劲。
他还以为岑雾会直接让人废掉他的双手,但岑雾却带他来了岑家主宅,眼中怯生生的,是很明显的愧疚和挣扎。
又在犯什么病?
“谢少爷,这个消炎药先连着吃一个星期,”陆医生将药拿给谢归澜,“我晚上会留在主宅,万一发烧的话来找我输液。”
“谢谢。”谢归澜今晚第一次开口。
他嗓音是天生的冷清,因为受了伤,带着点血腥味很重的嘶哑。
陆医生跟他确认好伤口的注意事项,就收拾好药箱,跟着老管家去了客卧。
岑雾也小声跟他说了个谢谢。
陆医生:“……”
见鬼了,这祖宗什么时候这么乖过,吓得他差点摔倒。
-
卧室又只剩下岑雾跟谢归澜两个人。
“……”岑雾嘴唇翕动,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已至此,先睡觉吧,他干巴巴地小声开口,“你……你困不困?”
“我去给……给你找被……被子。”
他一紧张就容易结巴,除非刻意控制,但控制得也不太好,刚才在马场,都不敢一次性说太多话,害怕自己露馅。
谢归澜脸色苍白,他母亲宋令薇前几天刚做完手术,手术前连着半个月的忙碌,手术后他又在医院连着陪了几个晚上的床。
每天顶多睡三个小时。
白天得去学校上课,晚上又被叫到马场,身体已经极度疲倦。
他不知道岑雾在想什么折辱他的把戏,但他没有资本跟岑雾作对,就算岑雾现在突然发作扇他一巴掌,他也只能低头认下。
“二少,”谢归澜咽掉喉咙里的血腥味,哑着嗓子开口,“今晚是我错了,不应该跟你动手,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
医院早上查房,他得去看看宋令薇的情况,而且明天就是化学竞赛报名的最后一天。
他不在乎名次,但竞赛一等奖的奖金有三万,足够他给宋令薇请个护工。
他只能寄希望于岑雾放他走,就算让他跪下来给他当狗,他也认了。
岑雾:“……”
他知道谢归澜不信任他,但今晚他实在不敢让谢归澜离开,谢归澜身上的伤很重,而且他怕谢归澜再被谢商景叫走。
还不如给谢归澜找点事做让他安心。
岑雾终于动了,谢归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讥讽。
他就知道岑雾没打算放过他,既然这样还装什么好心。
他已经做好了岑雾发难的准备,然后就见岑雾又绕着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突然抱起一摞练习册,往他面前重重一放。
“想道歉是吧,”岑雾发出反派的冷笑,“做……做不完,就不许走。”
写作业把手累废了,怎么不算是废了呢,他也好跟谢商景交差。
谢归澜:“……”
谢归澜:?
谢归澜眼窝很深,桃花眼漆黑,总是带着沉郁的冰冷戾气,岑雾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么凶干什么,该不会要揍他吧?
他也没说什么啊。
岑雾小心翼翼拿走上面最厚的那本,这样总行了吧,结果一抬头,谢归澜的拳头看起来还是那么硬。
岑雾:!!!
“不,不写也行。”岑雾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小声说。
等着被惩罚的谢归澜:“……?”
第04章 失眠
谢归澜眼眸仍然冷漠又阴沉,但终于带上了点费解,他受了伤,岑雾再让他熬夜写作业,确实也算一种惩罚。
但是跟岑雾以前让他做的那些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是。
岑雾脸颊雪白,沁着薄汗,那双眼水雾朦胧,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看他一眼,又飞快撇开,眼睫颤得厉害,像受惊的山雀。
谢归澜不得不承认,他总觉得岑雾今晚跟以往不太一样,但他比谁都清楚,不管装得再怯弱无辜,这副皮囊底下也是浓烈的黑。
他七岁被谢家接走,到现在已经有十年,这个人冬天剪坏他的棉衣,往他的靴子里灌满雪,让他就这样去马厩喂马。
趁他生病,把他关在漆黑的阁楼里,直到被人发现,才不情不愿地放他出去。
今晚还逼他给自己下跪,当众拿马鞭抽他,踩在他身上。
……
现在却让他写作业?
谢归澜冷冷地盯着岑雾,一时猜不到岑雾又打算怎么羞辱他,但他也懒得想,他拿起那几本练习册就打算去走廊写。
岑雾性格暴躁恣睢,谁知道会不会半夜发疯,觉得他待在自己的卧室很恶心。
谢归澜站起身,但他伤得太重,又在暴雨中跪了半个晚上,大脑越来越昏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
岑雾下意识伸手去接,但谢归澜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少年人的身高直逼一米九,就算再清瘦,也是压倒性的重量。
完了。
岑雾心想。
“少爷!”就在岑雾收紧手臂抱住谢归澜,以为自己会后脑勺着地摔个半死的时候,老管家突然登场,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老奴来了。
对方的手臂稳到让人安心,老迈的脸上满是担忧,“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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