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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玖手里的卷宗正翻到尸检报告那一页，她把纸挪到叶竹西面前，说：“尸体上只有高坠留下的创伤，没有三伤，解剖也没从内脏中发现问题，毒化检验也排除了中毒昏迷等情况。结合当时现场的环境、以及没有嫌疑人存在的迹象，警方得出了意外坠崖的结论。”
叶竹西皱着眉，不太赞同：“如果是在悬崖边上突然发难把人推下去呢？死者身上不会留下三伤，也不需要他昏迷再下手。”
刘瑾接话说：“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但问题是当天田庆合确实是独自一人进的山，而他是个身高185的高大强壮男子，就算是趁他不注意推他下山也需要费好大得劲，他身边符合作案条件的就是那群一起登山的朋友，但安山市警方排查过了，那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当所有情况都被排除的时候，警方便倾向于是意外了，最后也是按照意外结案的。
“他的家人最后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倒是他那女朋友，很是崩溃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因为还没结婚，遗产一分都拿不到……”刘瑾唏嘘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是虚的。”
一条老光棍对爱情发表了重要讲话。
在场另外两个正处在暧昧期的人同时笑了声，下意识看向对方，而后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许玖手里拿着田庆合的尸检报告，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说：“你们不觉得田庆合尸体发现时的形态很有意思么？”
“什么形态？”叶竹西凑过去看了眼，又“噫”了声退开。
刘瑾道：“你是说他被发现时已经差不多*四分五裂了吧。不过这是高坠死很可能产生的现象，尸体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中很可能因为碰撞到硬物而导致撕裂开，在高坠里也不算太特殊吧。”
许玖颔首：“确实，但把他放到情人节系列案件里看的话，似乎就有着另一种意义。”
叶竹西和刘瑾同时一愣，而后相继反应过来。
“碎尸普遍代表着藏匿，但情人节系列案的凶手，目前除了1号案件将头颅藏起之外，其他的都缺乏藏匿的意义，更像是故意要让人发现他的杰作。尤其在2号和3号案件中，凶手已经把碎尸当成了一个必要的步骤，这对他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许玖扬了扬手里的尸检报告，“如果咱们要找的凶手同时也跟田庆合的死亡有关系的话，那田庆合的尸体变得四分五裂可能就是刺激到他的一个重点。”
叶竹西沉吟道：“但田庆合不是死在情人节，即使他七夕节的时候确实失踪过几天，可若想把他的案子和其他三起并案的话似乎也有点儿牵强。”
“确实。”许玖扬扬眉，说：“没关系，先放着，如果真的有关联的话早晚会知道的。”
一旁的刘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听安山的姐妹说，田庆合结过一次婚，他的前妻也是死于意外。”
第69章 情15
许玖决定让毕胜跑一趟安山市，去见见田庆合的母亲和前女友。
“重点问问他那个意外死亡的前妻，然后再去调一下他前妻死亡时的调查报告，最好拿到详细的卷宗。”
毕胜走之前许玖再三交代她，一定要了解得越详细越好。
其实如果不是连港市这边走不开，许玖都想自己跑这一趟。现在两个案子暂时没有足够的并案证据，就算她认为田庆合跟情人节系列案件有关联，也拿不出足够说服他人的证据。不能并案她就不能把重心放到另一个案子上，更何况还是个三年前就已经以意外定性的事件。
好在安山和连港很近，从市局这边开车过去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顺利的话毕胜能在今天之内往返。
一下子少了一员侦查大将，为了加快效率，不给庞雁再增加工作量，许玖和叶竹西也加入了侦查工作，和刘瑾分成两路去走访圈定范围内的海鲜市场和大排档。
“经过推论，我们目前认为这个半径两千米的区域为凶手的心理安全区，所以今天的排查重点就在这个范围内。”行动前刘瑾给所有侦查员开会：“我们要找的是一个身高170出头，纤细瘦弱的人。这个人大概率两年前来到连港市生活，去年七夕之前已经在海鲜市场这边工作。性格内敛认真，和周围邻居相处融洽，生活中应该还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但有些强迫症，在周围人看来就是认真得过头。记住，无论男女，只要符合这个性格就行！”
原本一字一句认真记录的侦查员们，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全都露出如出一辙惊讶的表情，个个瞪着眼睛看向刘瑾，眼神闪着不解。
无论男女？
什么意思？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男的吗？
看着大家一瞬间表现出的茫然，许玖知道这是大家最真实的反应。
她伸手敲了下白板，在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后说：“从来不能确定凶手是一名男性。”
“可是……合欢酒店的老板不是说了是个男的？他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吧？他说的话不可信？”有侦查员举手提问。
许玖道：“合欢酒店老板丁大力是这样形容凶手的，他说一个170出头瘦小的男人，带着一个针织帽，说话声音低哑像是变声期，感觉像未成年。”
侦查员依然不解：“对啊，不是说了是男的……”
许玖却道：“丁大力和凶手只接触过两次，办理入住时听凶手说过一句话，退房时再没有沟通，这期间凶手只说过一句话，就是报上订房信息拿房卡。也就是说，凶手和丁大力的接触并不多，也不够深入，如果凶手刻意伪装隐藏的话，丁大力不足以发现端倪。”
“目击人的证词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正确的，但也有部分情况会出现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偏差。像丁大力这样，接触太少时间太短，见对方打扮得像个男人就先入为主认为是男人的情况也有。这种手法在魔术表演上也常用到，魔术师故意制造假象给观众，并让观众先入为主产生错误的认知，从而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说着，许玖不明显地看了眼叶竹西，后者正背着手看窗外的麻雀，感应到她的视线才回头，冲她笑出一排白牙。
最先提出凶手有可能是女性的就是叶竹西，一个善于伪装的魔术师，对伪装这件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叶竹西当时说：“有一点我一直觉得违和，我们从潘正家里找到一个储物盒，里面都是女性用过的内衣裤等贴身用品，证明他是喜欢女人的，那为什么会在相亲网站里跟一个男人交友？就算凶手装成女人骗潘正上钩，在网上骗骗钱财我信，都约着见面了还没通过话吗？我不相信。”
丁大力一直觉得潘正是个gay，而且专门喜欢未成年小男生，他开合欢酒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潘正是个喜欢收集女性贴身用品的变态色狼，既然有这种嗜好，叶竹西很难想象他还是个gay，就算是双插头的男的也不会这样。
许玖并未反驳叶竹西的话，恰恰相反，叶竹西反而提醒了她，让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从案发开始她心里就感觉有点儿违和的地方终于得到了解答。
“凶手带走了潘正的手机，因为手机里一定有能够证明他真实身份的证据，他跟潘正肯定是有其他联系方式的，并不止相亲APP。但是咱们查过潘正的微信**等社交软件，并未发现凶手的踪迹，所以大概率是短信和电话这种……”
叶竹西当时拍了下手，问：“那为什么不找运营商要潘正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呢？”
许玖十分遗憾地看着她，说：“昨天茵茵就联系过运营商了，很可惜的是潘正名下的手机号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很正常。所以我怀疑他还有非实名制的手机号，想想他**里发现的那些撩骚的记录，我觉得他和这些撩骚对象约见面时用得都是另一个手机号。”
叶竹西嘴角扯了扯，半天憋出一句：“真是……作死小能手。”
许玖耸耸肩，道：“总之，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我们在排查时不能直接排除女性嫌疑人，无论男女都要查。”
她在开会前把这个结论告诉了刘瑾，这才有了这次会议上的发言。
侦查员们交头接耳一阵，最后都接受了这个可能性，默默在记事本上记录排查时要注意的事项。
“最后我想再补充一点。”许玖打断底下的交流，道：“在排查中大家也留意一下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是从安山市搬过来的。”
侦查员们面露疑惑，但也都默默记下，只有叶竹西和刘瑾同时看向许玖，三人心照不宣。
安排完毕大家散会，所有人自动分成几个小组奔赴自己划分到的区域，许玖和叶竹西也坐上车出发。
这次是叶竹西开车，她心疼许玖过于疲惫，非要代替她当会儿司机，许玖当然也不会跟她太客气。
车子发动，许玖低头看记事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把安山市田庆合的死和连港市三起案件关联到一起，思考是否存在能够并案的决定性证据。
叶竹西瞥见她低头凝眉的样子，问：“你觉得田庆合的死跟情人节系列案有关的概率有多大？”
许玖略作沉吟，答道：“80%吧。”
“这么大概率？”叶竹西扬眉，“为什么这么觉得？又是直觉？”
许玖说：“巧合有些多了，一两样是巧合，多了再说巧合就勉强了，而且田庆合的事处处透着奇怪。在七夕节失踪，又莫名其妙回来，结果一个月后又意外死在山里，还是个他非常熟悉的山。”
叶竹西双手握着方向盘，说：“确实很奇怪。我虽然不是登山客，但我妈在国外认识很多朋友，她的朋友里就有跟田庆合差不多的登山客，我听那些阿姨讲过一些。登山客经常会走一些人迹罕至的道路去探险，探险过程中是会存在生命危险的，但如果是她们很熟悉的山的话，这种危险系数就大大降低了。田庆合这种经常登山的登山客，为什么会死在安山森林公园这种他经常去爬的山上？”
“马有失蹄，也不一定。”许玖沉吟说：“不过我也觉得失足的可能性很低，对田庆合来说，安山森林公园就跟小区花园一样熟悉，他摔死的那条山路是他走过许多遍的……”
她们现在能想到这些，三年前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又怎么没想到？只是他杀的可能性被一一排除，最后才以意外结案的。
许玖指了指田庆合的名字，说：“我最在意的还是他那个前妻，也是意外死亡，听刘瑾说是从家里掉下去摔死的，这可太巧合了。”
从家里掉下去摔死，没定他杀也没定自杀，反而定了意外，是什么情况造成的意外？
刘瑾昨天没拿到田庆合前妻死亡的卷宗，许玖想把这事儿弄得更清楚，所以才让毕胜跑这一趟。
许玖的直觉觉得田庆合前妻的死可能是关键，但她现在没有证据，空想是想不出结果的，也只能作罢。
很快，叶竹西把车停进路边的车位，道：“前边就是海鲜一条街，里面不好停车了，咱俩走进去吧。”
“好。”
许玖推开车门下车，这条街夏季的晚上才是营业高峰期，现在是冬天，海鲜种类不多也不够成熟，是绝对的淡季。许玖大致扫了一眼，每家店的店门都虚虚开着，店主们见到她们这样零星半个客人也不怎么热情。
街口第一家店，门口摆了张躺椅，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躺在上面晒太阳，冬日上午的暖阳也让人昏昏欲睡。
叶竹西轻车熟路般走进去，十分自来熟地跟大妈攀谈上：“阿姨，今儿不营业吗？”
阿姨半睁着眼睛瞄她一眼，懒洋洋道：“姑娘啊，这大冬天的我们这没什么好货，听你口音是首都人啊？怎么这个时节来海边旅游？”
“啊，我是来串亲戚的不是旅游，今天想吃点儿海鲜打打牙祭，我知道现在不是季节，但听说你们这条街上有自己养殖海鲜，所以过来看看。”
“自己养殖？那不是我们这，那是一公里外的水产市场，那有养殖的。但是姑娘听句劝，那不好吃，你们首都离着也不远，好季节再来吧！”
第70章 情16
叶竹西此人，相当能说会道，尤其招上了岁数的阿姨大妈们喜欢，一张嘴把人哄得乐呵呵的。这不，还没聊几句呢，阿姨就让她搬个小马扎坐旁边了，两人有说有笑的，阿姨已经竹笋倒豆子似的把整条街每家每户的情况跟她介绍了一遍。
“……丫头我跟你讲啊，咱这条街绝对是连港市味道最好最新鲜种类最齐全的，而且我们这基本都跟水产市场合作，等你们下次来就去市场先买好海鲜，然后过来我们给你加工，保证味道鲜美！”
叶竹西连连点头，乖巧地不行：“必须要先去市场买么？你们店里没有海鲜卖？”
阿姨“嗐”了声，说：“自然是有，但是我们这边货不多……”她凑近一些，才压着声音和叶竹西嘀咕：“我们在市场都有自己的摊位，那边货量大，店里每天只送来一点点备用。而且，我们这一条街上基本都是熟人，别看在客人眼里我们是竞争关系，但如果不是熟人的话根本没法在这条街上做下去。”
叶竹西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好奇问：“那咱这基本没有外来人在这做生意咯？”
“我们这条街上没有，最晚来的也是五年前了，那之后人员和摊位都固定，都是我们这群人。”
叶竹西算是听明白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市场垄断，这条街上本身就有它不成文的规矩，没有白纸黑字但却落在了实处，所有的店主老板都会自觉遵守。他们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圈子，只容纳他们“自己人”，整条街上的同行都在这个“自己人”的范围内，一旦有外人想要迈进圈子他们就会集体抵制，以此来守护这个圈子内所有人的利益。
最晚进入这条街开店的也是五年前了，这五年来这条街上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凶手应该不在这些人里面……
不对，叶竹西迅速思索，她好像有点儿先入为主了，如果凶手是两年前从安山来连港的话，那他确实不可能进入这个圈子，这个假设的前提是田庆合真的和情人节系列案件有关。可万一没有关系呢？万一全是她和许玖想多了呢？那凶手就有可能是一直居住在连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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