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他囚犯却是注意到王二话里的意思,顿时兴奋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用走,可能休息谁不想休息呢。
王二卖完这一波水和饭食,见姜淮坐在一边,想到了什么,凑了过去。
“小子,你今天的水和饭我包了,你再教我一天。”王二说道。
今早驿站来了队新旅客,虽然只是路过,可他也卖了些吃食,用姜淮教的办法算起账来飞快。
既然知道姜淮是有点真本事,那得赶紧多学点,不然错过这次,去哪里找用点水和吃食就能教他的老师。
囚犯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如芒刺背,但姜淮完全没有在意这点,而是庆幸自己昨天冒险开口了。
不然身上没有钱买水,今天又没办法出门喝水,缺水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更别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要是他昨天没有喝水吃饭,那今早肯定是虚弱得不行,并不会比抢他的那个囚犯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连早上的饼子都保不住,更别说得到一天的水和饭食。
为了水和饭,姜淮教得格外卖力,王二也能感觉到姜淮的态度如何,觉得这门生意不亏。
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门口看守的皂卒也听得入神,哪怕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会算账的好处,起码在钱上不会让自己吃亏。
更何况这教学是王二用水和饭食换来的,他们一文钱都不用付也能听,这不就是占便宜了。
等张头领着新找来的皂卒过来时,先听到姜淮有些沙哑的声音,随后就发现他都过来了,可看守的皂卒因为听着棚舍内的讲课声没发现,脸上有些挂不住。
“两个孬货。”张头骂了一句,上去就是两脚。
新皂卒过来,他讲了一路押送囚犯要如何注意,如何小心,可这两个皂卒的表现等于将他说的话扔地上踩了,如何让张头不恼怒。
“王二,你来这作甚,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对皂卒都这般态度,张头对王二就更加不客气了。
王二早就养出了厚脸皮,赔笑了几声,立刻起身,反正他也学得差不多了。
呵斥完王二,张头看向姜淮,眉头紧皱,下意识朝腰边摸去,却发现鞭子落在屋里,没有拿过来。
“都给老子老实点,别惹得吃鞭子。”张头这话虽然是对所有囚犯说的,但目光却是直直地看着姜淮。
而他身边的年轻皂卒,在看到姜淮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姜淮倒没有发现年轻皂卒的眼神变化,只注意到张头的动作,发现对方没有带鞭子,庆幸之余也有些紧张。
他之后要更加小心,这记鞭子肯定是被张头记下了,之后老实点,张头可能还不记得这事,要是动作出格了,可能要翻倍地还回来。
张头警告完,继续跟身后的年轻皂卒说起如何押送流放囚犯的细节,年轻皂卒默不作声地听着,表现得很是内敛。
不过张头反而很满意他这个表现,内敛点好啊,不会惹事,做事也更认真,这押送囚犯最要紧的就是认真。
“魏西,今日.你就看守棚舍,然后把这些囚犯的脸都记清楚了。”张头讲解完,就给年轻皂卒布置任务。
年轻皂卒闻言点点头,张头看了眼另外两个皂卒,倒也没有喊他们走,而是让他们教魏西认识棚舍内的囚犯,也算是将功补过。
两个皂卒连连保证,一定会让魏西将整队的囚犯都认清楚,张头这才离开,毕竟作为整个流放队伍的领头人,他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虽说现在只是耽误了一天,可之后怎么将这耽误的一天补上,这都需要费心思量。
见到张头走了,两个皂卒才松了口气,看向魏西的脸色也不太好。
毕竟同为皂卒,他们在张头手下那是唯唯诺诺,这新来的凭什么这么受张头重视,因着他,还害他们挨了一顿责骂。
两人全然不顾是他们不恪尽职守,还是连着两次被张头逮到,只把一切错责都推到了魏西头上。
自然,也不会多认真地教魏西认人,只是喊了一声,让其他囚犯都站到栏杆这边来,才领着魏西上前,一个个名字喊了过去。
有时喊错了囚犯的名字,甚至过了几个人才说一句刚才喊错了,简单说了下名字就继续了。
“喏,这个是姜淮。”皂卒懒洋洋地指着姜淮道。
尽管皂卒只是说了姜淮的名字,可在听清姜淮的名字后,魏西,或者说废太子萧靖昭,就确定了姜淮的身份,不是长相相似,姜淮的确就是他知道的那个姜淮。
姜太傅宠爱的幼孙,原本会成为他的贴身伴读,可因着自幼身体不好,所以落选。
所以,姜淮认出他了吗?
萧靖昭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姜淮,实则密切注意着姜淮的表现。若姜淮认出了他,哪怕姜淮是姜太傅的孙儿,他也不能留下他。
第4章
姜淮哪里知道,眼前的新皂卒就是牵连姜家下狱流放的废太子,抬头让萧靖昭看了个清楚后就想低头。
这种仰着头让人辨认的感觉让姜淮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猫小狗,等着买主的鉴赏挑选。
姜淮不太能控制表情,流露出来的情绪自然被萧靖昭捕捉,意识到姜淮现在并没有认出他,萧靖昭脚步微顿,继续往旁边走去。
将剩下几个囚犯介绍完,皂卒就不管萧靖昭记没记住,躲到一边吹风歇息去了。
萧靖昭绕着棚舍走了两圈,确定将脑海中的人名和脸对上了,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到了姜淮身上。
刚才看到姜淮时过于紧张,忽略了一些事,可现在想想,姜淮从没有出入过宫廷,唯一有机会见他,也就是他去姜太傅府上探病,但姜淮当时并未出现,所以,姜淮也有可能完全不认识他。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万一姜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呢?
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萧靖昭闭眼,东宫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还在眼前,耳畔甚至响起当时的厮杀声,心陡然冷了下去。
张头忙完手上的事务,立刻回来看看萧靖昭认人认得怎么样了,考察一番,确定萧靖昭已经全部记住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新来的皂卒要是做事不麻利,出了纰漏,他也有麻烦。
不过人认完了,就该给萧靖昭分配囚犯了。
流放路上,虽然皂卒们是一起押送囚犯,但因为囚犯人数众多,多对多的看守,总有皂卒会松懈,造成错漏,所以张头都是将囚犯分配到每个皂卒名下,这样万一囚犯在路上跑了,还可以找到人问罪。
“路上你就看守……”张头扫了眼棚舍内的囚犯,斟酌起来。
在他看来,萧靖昭毕竟是新皂卒,哪怕学习速度快,但和老皂卒还是没法比的,还是分两个好看守的囚犯最好。
“你就负责看守姜淮,李山。”张头说道。
李山在这群囚犯当中算是比较老实的,不会有太多出格的举动。
至于姜淮,张头想到刚才看到的事,眉头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
姜淮在一群囚犯当中也算好看守的,他虽然脑子灵活,但身体太差了,跑不出几步就会被抓回来。
更何况以姜家犯下的罪,能被流放就是陛下开恩,只要姜淮脑子还清醒,绝对不敢逃跑的,不然他这一跑不但自己遭殃,还会牵连姜家其他人。
听到姜淮的名字,萧靖昭呼吸微顿,但在张头没有发现之前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应了一声是,并且低声表示自己对张头的感谢。
刚才那一圈认人,已经足够萧靖昭看出这些囚犯的组成情况,张头给他挑选的这两个囚犯,姜淮且不说,李山确实好看守,足可以见张头对他的照顾了。
“上路后,你好好看守这两人,别出岔子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张头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对萧靖昭的谢意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做的只是小事,可也是希望对方是知恩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姜淮就听得格外清楚。
意识到自己是归萧靖昭管了,等张头离开,姜淮没忍住,抬头偷偷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萧靖昭。
好年轻!
姜淮有点惊讶,刚才因为紧张担忧,姜淮并没有过多地注意萧靖昭的相貌,只注意到对方脸上的胡子,下意识就以为对方可能有个三十岁。
可现在一看,才发现似乎不是,对方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眉骨英挺,眼窝深邃,尽管神情冷淡,但眉眼间莫名显得温和,让姜淮下意识地觉得他性格不错。
由他来看守自己,应该会比其他皂卒好点吧。
尽管看似在出神,可萧靖昭还是迅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顺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对上姜淮隐含好奇的目光。
萧靖昭眉头微拧,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姜淮已经慌乱紧张地低下头去,显然是很怕他此时的皂卒身份。
能让一个备受家族宠爱的世家子弟变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对方这一路是吃了多少苦头。
萧靖昭眼眸微垂,没有再看姜淮。
……
一大早的,姜淮就被身边的声音闹醒,睁眼看见皂卒正在分发今日的饼子,赶紧凑过去领了一个。
他昨天吃的那个饼子已经完全消化了,只是看着眼前的干饼子,感受一下喉咙内的干渴,他也就昨日王二来时喝了水,后面的水和饭都没有领到,有些纠结吃不吃。
姜淮瞅了眼旁边其他囚犯,因着王二也就买了上午那一次水,这些囚犯也都渴了,拿着饼子草草啃了两口后,不少囚犯没有选择继续吃,毕竟太干太噎了,没有水顺着,万一真被噎出个好歹,还不如现在忍忍。
确定其他囚犯都没有继续吃,姜淮才放弃了吃饼子的想法。
大多数囚犯身上都有饼子,那他这点食物就不显眼了。
姜淮注意着其他的囚犯,而其他囚犯也在关注着他,眼看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驿站,王二依旧没有出现,有囚犯忍不住幸灾乐祸。
“昨天看他那么得意,还以为能混一顿饱饭,结果什么都没得到,白费唇舌。”
“谁说他没得到,不还得了一顿水吗?我看他都赚了,指不定就是人看不得他坐地起价,之后才没送来。”
“教点算术就想要人供应一天的饭食,这可真是无奸不商啊!”
“毕竟是大家公子出身嘛,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富贵人,人人都得捧着他。”
……
萧靖昭昨日来时虽然听到了姜淮的说话声,但是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听完囚犯们酸溜溜的话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看向了姜淮。
姜淮内心其实是有点失望,但昨天王二会来找他就是意外之喜,他也免费喝了一份水,至于饭,只能算自己运气不好,毕竟要是张头不过来,他还是能有后续的饭食吃。
但是话又说回来,张头会过来,那纯粹是因为有皂卒出事,他要领新皂卒过来。再理一理,他就是少了一顿饭,但是得到了一天休息,一份水,这么算下来,姜淮感觉自己也没有亏什么。
不过姜淮觉得自己还是要吸取教训,交易的时候一定要先把自己该得的快点拿到手,不然后续谁知道会不会出变故。
一群囚犯七嘴八舌地说,除了内心嫉妒,其实也是想看姜淮的笑话,只是该配合他们表演的人全程淡定,让他们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张头过来时,意外发现棚舍内还挺安静,有些惊讶,但是没有多想,清点了一点囚犯的人数,这才让人打开棚舍的门,押送囚犯上路。
一行人还没有走出驿站大门的范围,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
“官爷,官爷……”王二气喘吁吁跑过来,昨日他没有给姜淮送饭,可也不想欠对方的人情,就打算今日一早偷偷地给姜淮送点补偿。
谁知道这流放队伍今天居然走得这么早,他实在没有办法偷偷地给了,只能现在过来给。
只是对上张头的目光,王二一下子就心虚了,只是捏住手上的东西,再想想张头这都要走了,也不是本地的皂卒,哪里能管到他头上,一下腰板又挺直了些。
“什么事?”张头问。
王二没立刻回答,而是在流放队伍中扫了一眼,看到姜淮后定下心来,下意识赔笑道:“官爷,小的和人做了笔交易,来送货。”
王二说着往旁边走了两步,就想将手里的东西给姜淮塞去。
只是还不等他递过去,就先被张头给一把抢过去。
王二一惊,却也不敢再抢回来,毕竟他是个驿卒,而张头可是皂卒,手上拿着刀。
张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实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水壶,里面没有藏什么利器违禁品,对上王二强自镇定的样子,继续盘问:“你和姜淮做的什么交易?”
王二想不通,这卖个水壶怎么还要被盘问一通,他昨日问其他人,可没听说皂卒会管这么多啊,虽然心底有些后悔此时的冲动,可都已经冲动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官爷,就,就昨日,您也见过,这小子教我一些算术,我该折饭食给他的,这不您……”王二说到这没忍住,瞟了张头一眼,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当时没给,我今日就将饭食折成水壶了。”
张头回头看了眼姜淮,没有再问什么,将水壶丢了过去,姜淮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没让水壶摔地上。
之前的饼子掉地上就是脏点,但是不影响吃,可这水壶要摔一下,万一摔破了,姜淮感觉自己要心疼死,虽然一个竹制的水壶应该没那么容易破,但万一呢。
姜淮感激地看着王二,真心道谢。
按照他们昨日的约定,对方这时候给一些吃食就够了。
可水壶,姜淮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昨天王二离开后,棚舍内也没有水喝,即便人渴了,那也只能这么渴着,姜淮就越发意识到有个可以储水的容器有多宝贵了。
尽管在路上说不定能找到材料自制水壶,但是没有工具,又没有很多空闲时间精力的情况下,想自制一个水壶,难度非常高。
至于说出钱买,囚犯能找谁买呢,在姜淮的记忆中,路过驿站,驿卒会向囚犯兜售水和食物,可是并没有改善生活的器具。
姜淮猜测是因为囚犯来得突然,驿卒很难事先准备好售卖的器具,而且囚犯一般也只停留一晚,就算现买都不方便,毕竟有些驿站离城镇村庄都有些距离。
至于说提前准备好,备货太麻烦了,积压成本也高,还不如卖些水和吃食,成本低廉,又是囚犯急需的。
姜淮敢说,错过这个水壶,除非他之后幸运碰到有卖的,然后又愿意出高价,或者说路上自己做个水壶,不然很难再获得一个水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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