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有人因好奇点了火,王子被篝火唤醒,成功复活。人们拥戴他,奉他为先知,并将火也奉上神坛。
直到有一天,精灵王子告诉人们,蜘蛛是现实存在的。
村民不能接受这一点,他们不再相信精灵王子,纷纷认为他是祸端,于是他们合力,将王子再次镇压在冰山下,并永久禁止篝火。”
打完这些,他在最后噼里啪啦地敲上去:“循环!倒放!”
呼,一直在脑海里的某些灵感终于连成了串,万斛泉源,倾泻而下,李朝闻感到非常舒畅。
好想发给于磐啊!
他不自觉地点开于磐的微信,看见那个冷漠的“OK”,便又想起他没有追上来,不仅那天没有追进机场,后来他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李朝闻真的很失望。
不发了。
一看表,才十点半,幸好他拿了充电宝,不然该怎么消磨时光。
看看网盘里的剪辑素材吧。
他看到峡谷边,打火机的错位镜头,第五秒,于磐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李朝闻按了暂停,他深呼吸一口,心里乱成了麻。
好想他,一看见于磐的脸,那种销魂蚀骨的思念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李朝闻整个吞噬掉。
他也不管脏不脏,胳膊全拄在餐桌上,脑袋趴上去,想睡一觉。
可右手边的桌子上是个流浪汉大叔,他身边有个从dm超市霸占的购物推车,里面装了全部家产,破被子,破衣服;左手边的桌子上是一群teenagers{青少年},纹身打耳洞,一看就是不太学好的那种。
虽然说人家也不一定是坏人,但他还是不敢睡了,怕手机被人抢走。
算了,干等着吧。
她们俩是十一点半从酒吧出来的,都挺清醒,说是一人只喝了一瓶酒。
白天人来人往的慕尼黑火车站空空荡荡,黑森森的旧桁架很高,显得零星几个人特别渺小。回家的火车是有包厢的,两排乘客面对面坐,三个人刚好坐一个包厢。
“学霸弟弟,谢谢你今天等我们。”黑长直那位说。
“不用谢。”小李笑得很温暖。
灯光下,李朝闻才看出,她们应该比他年纪大些,可能是在德国读博士。
“你是硕士吗?”金发那位问。
“申的是硕士。”李朝闻不是申不上,是因为不想读博,跟爸妈谈判许久才取得的折中条件。
“那你刚来一年?”
“嗯。”
黑长直姐姐的眼神飘出车窗外,现在火车经过的是田野,外面什么也没有,她蹙了蹙眉毛,说:“国内现在是不是特别好啊?我都三年没回国了,我从16年就来了。”
李朝闻不知该怎么说,他怕勾起她的乡愁,便笑道:“反正我们合肥地铁还是只有五条线,19年就五条线。”
大家笑了。
“听小威说你学机器人的?以后回国吗?”金发姐姐又问。
“嗯,应该回吧。”李朝闻也不知道,他既想回国,也想世界各地流浪。
“你看你学历这么高,有机会还是回国吧,”黑长直姐姐从包里掏出卸妆水,使劲擦她的眼影,她说:“我不是不想回国,主要是我那个野鸡德本,国内不认,人家觉得你是花钱出来读的。”
李朝闻没说话,他知道国内求职现状很卷。
黑长直妆卸到一半,有点狼狈,金头发想活跃气氛,就说:“你看看你,好像个大熊猫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真让人想家,弄得她哼哼笑两声,接着就快哭了,她一甩手,捏起并不地道的川音:“我老家就是四川滴。”
“那,姐,你是哪的?”小李问金头发。
“福建滴。”
她夸张地模仿了黑长直的“散装”四川口音,说完她俩互相推搡着笑起来。
李朝闻实在憋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外套瘫在座位上。
金头发也想家:“主要是福建真的好吃的好多啊,我现在就想吃我们高中食堂那个卤肉饭。”
“卤肉饭啊?”放松的氛围下,李朝闻不假思索地说:“我男朋友做的可好吃了。”
他说完后,心脏仿佛突然坠崖,又被挂在树梢,悬着。他到底算他男朋友吗?他俩这样,算分手了吗?
金头发做恍然大悟状:“啊!你有男朋友啊!我说呢,小威本来说要钓你,怎么今天去找那个白男——”
黑长直捂住了她的嘴:“你别什么都跟人说呀!”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给找补道:“小威你看他那样,其实人挺好的,很仗义的。”
“哈哈哈哈。”小李神不守舍,脑子里哪有威廉。
这时火车还有五分钟到Feldmoching,他们听见了不知名教堂的,午夜钟声。
“零点了?”金头发问。
“圣诞快乐朋友们!”黑长直鼓着掌,疲惫的双眼,又多了点光芒。
“圣诞快乐。”小李说。
“诶!”金头发突然发现了什么:“我包里带了平安果!本来想在酒吧分的!忘了!”
黑长直指着她笑:“那你现在拿出来给我们吃吧。”
十多个平安果,包得流光溢彩的,金色银色粉色应有尽有。
“哈哈哈哈,一人四个!来吧!”
三个人笑得很开心。
李朝闻没曾想过,来到德国的第一个平安夜,是在火车上和两个陌生女孩一起过的。大概萍水相逢有一种浪漫的魔力,他觉得过很久很久,内心仍然能够为之颤动。
“我们加个微信吧!”他说。
黑长直来自四川的那位,微信昵称叫淼,金发的福建姐姐,叫Rebecca。
以后会知道她们的中文名的,李朝闻想。
夜空晴朗,可惜慕尼黑的乡间不够暗,没有冰岛那样的繁星点点,李朝闻快到宿舍时,刻意放慢了脚步,院子里的草坪下了雪,白白软软的,他安静地躺在雪地上。
月亮差一点就是满月,他不舍得和这个夜晚告别,它有种神奇的烟火气,所有的际遇都归于美好。
这是属于人间的碰撞,是在冰岛这个世外天堂,见不到的。
红顶房子里的灯火闪着暖光,传来那首经典的圣诞儿歌:“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哥哥,圣诞快乐!!我想你了,你在哪呢?”
第35章 慕尼黑(三)
仅仅是打完这行字, 李朝闻的心脏便要跳出胸膛,他还是没有点发送,而是“拷贝”, 发给了“文件传输助手”。
没过几分钟, 于磐发了条朋友圈, 两张照片:一张是冰岛乡间,村民就地取材, 给树林里松树挂上彩灯,装扮成天然的大圣诞树;另一张是他手拿着一个姜饼小人, 背景是烧得正旺的壁炉火。
配文:Merry Christmas.
此刻于磐正在酒店餐厅里, 跟新旅行团的游客们一起过圣诞,今天的主菜是烤猪肉,点心还有DIY的圣诞薄饼。
不爱拍照的于磐又拍了一张, 前景是用来蘸薄饼的巧克力瀑布,这巧克力有点过甜, 不适合他的味蕾,但如果小李在, 他肯定爱吃。
李朝闻从天而降, 然后无言离去, 像上帝突然眷顾他几日,又无情地将天使召走,于磐的魂魄被抽走了一缕。
他独自躲到外面抽烟。
空寂的雪地白得惨然, 他点上烟, 学着李朝闻的样子,躺在雪地上。
上次来这个酒店的时候, 他在阳台上教李朝闻抽烟,其实那天他就想吻他。
叮咚, 手机响了。
“哥哥,圣诞快乐。”
于磐看到“哥哥”这个词的一瞬,心脏在狂抖,这之后的失落,是心灰意冷所不能形容的。
不是李朝闻,是他的堂妹于书语。
她说寒假想来冰岛转转。
圣诞假期,李朝闻不用去实验室,但仍然风雨无阻地,坐火车去城里。他喜欢在巴伐利亚国立图书馆看电影,看累了就去旁边的“英国花园”散步。
29号,新年前开门的最后一天,图书馆里只有零星几个读者,李朝闻坐在了平时抢不到的单人沙发椅上。
沙发椅面对的是报告厅的大门,平时没有人经过,私密性很好。
他今天剪冰岛的第二个vlog。
李朝闻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来着,可是一看到火山爆发的镜头,他就潸然泪下,他使劲地深呼吸,好容易把啜泣声压抑住,让周围的人不至于听见。
谁曾想今天报告厅里有讲座,呼啦一下,门打开,讲座散场了。
李朝闻仓皇地把电脑扣上,可眼泪一时憋不回去,他出了个昏招——抱着双肩包趴在桌子上,装睡,等人走差不多再起来。
终于耳边没声了,小李满面泪痕地抬头。
我去,怎么有人站在门口玩手机啊?而且还是那个吓死人的威廉!!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呦?哥们?”威廉把手机揣进大衣兜里,饶有兴味地走过来,看到小李一双红眼,没敢太近:“我刚听完讲座,请你吃饭吧!”
呦,您还听讲座呢?李朝闻以为威廉是那种连必修课都全翘掉的人。
“我刚吃完。”他毫不犹豫地撒谎,可是肚子不答应,不失时机地咕咕叫了一声。
李朝闻尴尬得脸红。
威廉没戳穿他,但坐到了他对面,挖苦道:“是不是为了你那‘爱的人’哭呢?”
也是,也不是,更多还是为火山,起码李朝闻自己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那种恋爱脑的人。”
“那是为啥?”
他把电脑转过去,按播放键,给威廉看惊心动魄的火山爆发。
威廉的表情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戏谑:“就这?”
完蛋,再俊美的皮相也挡不住浅薄庸俗,李朝闻在对牛弹琴。
还没看完,他就起身催小李:“走吧,就请你吃个饭,上次把你们扔下挺不好意思的,给我个机会赔礼道歉呗?”
威廉说了句人话,李朝闻也不好再推脱:“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吃一顿。”
“去那个新疆饭店吧,老板我认识。”威廉要给老板打电话。
“不行,不去你认识的!”李朝闻严词拒绝,万一被老板当成他不三不四的姘头可不好。
“那台湾人开的成不?”
“那更不行了!”小李激动了。
“我靠,你爱的是台湾人?”威廉手指又举起来了,点着小李,急于验证他猜测的准确性。
不怕地痞碎嘴,就怕地痞聪明伶俐,李朝闻只得承认了:“对,是。”
最后他俩去了一家泰餐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威廉开始传播他的及时行乐观:“说句不好听的,当男同,您还想着白头偕老?别开玩笑了,睡到就是赚到。”
“反正我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他也不是。”李朝闻懒得跟他解释,他不是不知道混圈的男同什么样,对有些人来说,滚|床|单比喝凉水还平常。
“所以你睡到了吗?”威廉微棕色的眉毛上挑。
要不是这个咖喱虾又香又甜,李朝闻早就拍桌子走人了,但现在拌牛奶的黄咖喱把他哄得脾气比平常好,小李答了:“好过,掰了。”
威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又开始点他:“看你这nerd{书呆子}样,你是不是太放不开了?人家不爽?我跟你说,菜就多练。”
“你有毛病吧?”戴个眼镜就nerd了?李朝闻抑制着想打人的冲动,毕竟冬阴功汤刚上来,不能给掀翻了。
他刚咽下去一口米饭,正在夹大虾,插空演讲到:“钱钟书说得好,好的爱人是妻子、情人、朋友,又不是当P友,成天想着那点事。”
他引经据典起来,威廉都听愣了:“嘿呦,偶尔跟你们文化人唠唠嗑,还挺有收获。”
李朝闻没接茬,闷头吃咖喱拌饭。
情人、朋友,包括亲人,他和于磐都能做到,但“妻子丈夫”这个概念,是他们之间的悬崖:相守一生的愿望有余,但却缺一点承诺的决心。
“真羡慕你,还有爱的人。”威廉假装深沉,长叹一声:“我年轻时候也有。”
小李气血上涌,总想教育教育失足少年。
他难得不是因为笑,而是因为鄙夷眯起眼睛:“你才几岁啊你?”
“马上二十一了。”
我的天,二十岁在美国连酒吧都进不去,这边都堕落成这样了,李朝闻这下感受到那些苦口婆心的父母,一天天都在操心啥样的孩子。
“你比我还小两岁,那你还说什么年轻时候?”李朝闻说。
“您不会觉得我是小孩吧?您才是小孩好吧?”威廉笑道。在他眼里,李朝闻简直天真理想得不可思议了。
吃完饭,小李坐火车回宿舍,威廉要去朋友家。
“对了,元旦放假大家都出门,我们想小年的时候一起包个饺子,一起来吧?现在有十多个人,丽姐她俩也去。”威廉看小李那种防备的眼神,便拍胸脯道:“我保证,我是里面最不正经的人,没有更不正经的了。”
李朝闻轻笑,点了头:“行,拜拜威廉。”
“叫韩威!我北京人!”韩威眨了眨他充满异域风情的深邃眼睛。
人终于走了,李朝闻长舒一口气,他又打开文件传输助手的对话框,短短一周,那里面已经发了无数句“想你”,和很多很多日常分享。他又输入:
“我发现跟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聊两句,也挺有意思的。”
李沧澜本来也是这么想陈野的,直到陈野不小心看见了她画的同人图。
那是他俩在饭店门口等位的时候,座位太挤,她点开约稿软件,忘了避开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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