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才怪喔。
按照密码摁开民宿的锁,关门开灯的那一刻,于磐跟疯了一样把他摁在门板上,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把人架起来吻。
这个吻侵略性极强,李朝闻生生亲成一滩融化的奶油,甜甜地软在他身上,于磐满意地哼出声,双臂颠了一下,强迫他双腿缠在腰间,继续攫取他唇齿间的蜜。
“嗯…”李朝闻在喘息的缝隙,轻轻推开他的头,难耐地呢喃道:“你不是没吃醋吗?”
“没吃醋就不能亲嘛?”男人嗓音喑哑,目光里的暗火熊熊燃烧。
夏天就是这点好,布料薄薄一层,一掀就掉。
此刻,耳边响起了一声极尖利的“啊!”,把人魂都要吓掉了。
客厅里,一个裹着浴巾的陌生女人。
第65章 里斯本(二)
半夜十一点, 两个人带着行李和猫,狼狈地站在门口,打电话给房东。
小李的唇角还印着于磐的齿痕, 幸亏没脱衣服, 谁想得到民宿也能超售?
刚刚跟他们交涉的, 是卧室里裸上身的红脖子老叔,他说他们今晚预定了这间房, 大家再三核对airbnb上收到的确认信息,确乎是一模一样的时间、地址和门锁密码。
接通电话, 房东言辞十分恳切地赔礼道歉, 说他不小心发错了,然后新给了一个地址。
那也没办法,于磐叹着气, 把他解开的衬衫扣,再给小李一颗颗扣上。
导航了二百米过去, 新地址的楼门是个画满陈年涂鸦的玻璃门,还积了厚厚一层灰, 左边还好, 一家不太景气的蓝瓷砖小店, 但右边的卷帘门脏得恐怖,废土风里也不敢画这么破。
要是屋里也这样不如睡车上,但好在它能住, 只是简陋了点, 跟预定页面上显示的房间两模两样,完全不是色彩鲜艳、搭配考究的南欧风格。
“气死了, 这不是纯诈骗吗!”
李朝闻气得骂人时,里间房门里又出来个白人青年, 淡定地说hi。
于磐看了人都麻了,再翻出新的确认信息,上面大喇喇写着:“private main bedroom, shared bathroom{独立主卧,公用卫生间}”
他抑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深深吸一口气,把小李和猫拽进主卧,咣地锁上门。
亏这屋还叫主卧呢!床最多一米五宽,把行李箱塞下之后就没处走人了,铁质的衣架挡住了窗户,楼下就是一家酒吧的入口,漏出来的音乐声吵得人脑仁疼。
“我要使劲投诉这个房东!跟他没完!”李朝闻跺脚。
“干啊!”三番五次搬行李,折腾得于磐汗流浃背,他两下脱|光了上身,也没管这是不是外穿的裤子,直接坐在了床上,显然,洁癖是觉得这里的卫生条件没有讲究的必要。
“怎样?今晚将就一下?”他问。
“快十二点了,只能这样了。”李朝闻坐在行李箱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屋里的吸顶灯不够亮,他拉床头柜上的台灯线,连台灯都不好使!真是忍无可忍,小李怒吼道:“快,你手机给我投诉他!气死了!”
他夺过于磐的手机,手指翻飞着一通输出,先轰炸了房东的whatsapp,然后又给airbnb官方编辑了一封投诉邮件,一写起这个,小李文思泉涌,比他写申请投奖的邮件顺多了。
他边写边不住地念叨着:“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事情!烦人!”
写了一半,李朝闻有点累,没精打采地叹气道:“把它俩放出来透透气吧。”
他正想打开猫包,于磐突然把灯关了。
“干嘛呀?”眼睛还没来得及暗适应,角落里倏忽点亮了一盏幽光,映到墙上化作摇曳的光影,那影子中有生命的花纹在跳跃、生长,如同一场无声的舞蹈,在静静流淌过他的身体。
橙红色的光泼洒下来,几朵娇艳的玫瑰瓣,天女散花般散落在床上。
这些艺术品的作者站在旁边,目光灼灼地注视他,笑意中,带着点邀功的小骄傲:于磐把两个镂空瓷杯套摞在一起,中央点了根蜡烛,刚才李朝闻写邮件的时候,他映在手上试过了。
小李感动得有些失语,双臂挂上人脖子,紧紧抱住不肯松开,心中五味杂陈,他嗫嚅了半晌,只说出句:“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虽然遇到倒霉的事,但你不可以不开心。”于磐抚着他的后背,给小李顺气。
“当然开心!”小李笑眼弯弯:“哥哥,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好幸运好幸运。”
那是他一眼就看上的人,李朝闻越靠近他,就越庆幸,他的灵魂远比皮囊更值得他的爱。
“是我幸运。”于磐珍重地吻上他的眼睛。
两个人陶醉地拥抱着,倒在玫瑰花瓣里。
清晨,李朝闻刚睁眼,依稀看见靠窗的墙角有个蜘蛛网,他突然就气精神了,爬起来继续写投诉邮件。
发送。
只听于磐一声惊呼:“嗷!”
小精灵踩了他两下,蹦到床下去了。
猫咪没有猫窝不太习惯,昨晚两只都是睡在床上的,过惯好日子的一家四口,从来没这么挤过。
小鲤鱼还在原地伸懒腰,李朝闻坐回床上去,笑眯眯跟它牵小爪。
于磐伸个懒腰,把小李的手拽到自己腹肌上:“超痛喔。”
李朝闻本想俯身给人吹吹揉揉,小鲤鱼若无其事地扒开他,循着妹妹的原路,踩着于磐肚皮下去了。
“哈哈哈哈”
“靠北!今晚绝不会让你们俩睡床!”于磐怨念地把两只罪犯抓回猫包里。
白昼的里斯本响晴薄日,一片纯净的蓝笼罩在山海之间,太阳暴躁地晒着大地,角角落落都无处可逃,里斯本是背山面海的城市,街道保持了山地的起起伏伏,很适合citywalk。
这里的一切都像多了一层高饱和度滤镜,橘红的屋顶、苍翠的树冠、柠檬黄的邮筒,连碧青色的铜雕塑都比别处更鲜艳。
李朝闻穿着紫衬衫和白色七分裤,而于磐还是万年不变的一身黑。
“噗,于叔叔,你看起来跟这里格格不入。”
“还好啦。”于磐狡辩。
从大学时候他就只穿黑白,其实小李一直很想看于磐穿海边花裤衩的样子。
一不做二不休,李朝闻拉着他拐进一家服装店,哼着歌给他挑衣服,最后把一件豆绿色的花衬衫,往人身上比划。
于磐僵硬地:“不要了吧…”那上面点缀着黄的、白的小雏菊,实在是骚得超出他承受范围了…
“就穿这个嘛!”
小宝发话了,于磐只好惯着,万幸他手下留情,下装选了件纯米色的短裤。
于磐就这样走在阿尔法玛区蜿蜒的楼梯上,穿搭跟夸张的涂鸦、浓烈的夏天正相配。
李朝闻在街对面录视频,看他一副被绑架的表情。
“谁懂啊,给他穿个花衬衫好像杀了他一样!哈哈”笑得太大声了,于磐压迫感超强地盯他,小李拎着猫就往坡下跑。
“小宝!”他无语地嘴角上扬:“上车了啦!”
救命!小李根本不认得路,哪知道已经走到停车位了?他灰溜溜地跑回来。
白天他们在葡京瓷砖博物馆拍了照、逛了废弃修道院,至于vlog的主要内容,是在里斯本五彩斑斓的街道上遛猫玩。
【@M12:十年前去过葡萄牙!里斯本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欧洲城市!
@百花吹落:于哥这个绿衬衫有点显黑了诶,不太适合[偷笑]。
回复@:有没有可能是他本来就黑呢?
@:在余温这里从舔帅哥颜到吸猫,真的是太可爱了!
@:没看日落吗?看我拍到的观景台日落![图片]】
他俩日落是看了,但一个镜头也没拍。
恩宠观景台。
太阳亮得疲惫,傍晚时含蓄了许多,远处的大西洋被翻涌的房子淹没,那些屋顶红得像熟得过头的柿子。
遥远的十五世纪,这里曾经辉煌过,现在安静地,一点点败落、枯萎,却仍有另一种生命力蛰伏着。
耳边响彻悠扬的小提琴音,于磐双臂搭在栏杆上,发着大航海时代的思古幽情。
李朝闻半天没讲话,他偏头看他,发现人脸色很难看。
昨晚民宿超售的事小李耿耿于怀,今天跟房东和客服周旋了一天,本来电话是于磐接的,他嫌他态度不够强硬,决定亲自来。
一旦遭遇了不公对待,于磐会接受慢慢解决,但李朝闻非常上头,一定要较真地周旋到底。
“爱彼迎{订民宿的app}还说不给退款?因为我们已经入住了?那他货不对板怎么说?”李朝闻气得声音发颤,最后冷冷道:“我要录个视频曝光他。”
小李没心情看风景,抱着猫走得很快,脑海里盘算着:怎么曝光这破事最有冲击力。
他走了几十步,回头发现于磐还在原地,急得喊了男友大名:“于磐你干嘛呢?”
于磐闻言大步流星朝他走来,蹙着眉严肃道:“宝贝,这件事不能做。”
爹系男友的威力就是温柔的命令,他摆事实讲道理:“你想喔,碰巧来里斯本玩、又碰巧想订这家民宿的国人,并没有几个啦!你专门做个视频,让大家避雷这个房东,意义有限诶。”
他的重点错了,小李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抱着膀犟道:“我是觉得爱彼迎整个机制都有问题,证据如此确凿,就算是疏忽,难道不能封房东账号警告吗?”
“所以你想倒逼平台整改喔?”
“可以这么说。”
于磐笑了,有点拿小李的热血无可奈何:“这个app现在已经不在大陆运营了,大陆网友的风评影响不到它,你也没办法靠舆论,来给自己维权诶。”
“还有喔,这件事我们的粉丝爱看吗?”于磐平静地问。
很明显,在旅游博主这个赛道里,观众更喜欢岁月静好。
李朝闻强烈反对“市场导向”这个观点,却有点哑口无言,他拧了一会眉头才捋清思绪:“那也不能只把好的一面发到自媒体上去。”
“无论是我们的生活,还是欧洲这个地方,有喜就有怒有悲,我不想为了营销,整天当精致的假人。”
僵持。
落日西沉,刮起一阵邪风,观景台地势太高,一股凉风卷走了夏夜的闷热。
“阿嚏!”小李背过身,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我不是不同意你说啦!”于磐不顾他梗着脖子拒绝,面对着夕阳,把李朝闻圈到臂弯里。
他用最嗲的语调缓和气氛:“我总觉得诶,你说了会挨骂了啦。”
“哎,你看我现在还怕挨骂吗?”李朝闻闭上眼睛,靠进爱人怀里。
第66章 里斯本(三)
“那你可以客观地, 记录我们经历了这件事情啦,不要带太多情绪。”于磐劝道。
小李知道他说的有理,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举起一根手指封住于磐的嘴, 半撒娇半威胁地瞪眼:“于叔叔你不许唠叨了!再说我更生气!”
于磐安静地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锁。
小李把吐槽视频剪成了幽默纪录片的模式, 发的时候把那两个惯犯喷子(鱼类批发和鼠王)拉黑了,一觉醒来, 除了粉丝的赞叹,只有理性探讨平台责任的:
【@:拿杯套做灯太有情调了!还撒花瓣!
@:挂羊头卖狗肉都没处申诉吗?
@:爱彼迎就是无脑站房东, 投诉没用。】
没人来酸、来黑, 但确实播放量不及他们平时vlog的一半。
“你还真说对了。”李朝闻讪讪地对于磐撇嘴:“大家只喜欢看好的那面。”
于磐给小李梳了梳头上的呆毛:“你后悔喽?”
“不后悔。”李朝闻斩钉截铁地摇头。
“我想拍真实的影像、有趣的影像,但也不是只有美好和浪漫是值得记录的。”
“那这回不在意播放量啦?”
每条视频的数据,都会直接影响商务报价, 虽然他们不差这点钱,但小李不自觉地以此衡量, 自己这项事业的“成功”与否。
这是他成绩单表格里的一项。
“在意啊~”李朝闻习惯性地刷新着后台,每天都会看看创作者中心的统计图, 他从屏幕上移开目光, 和于磐对望:“但它不能凌驾在我的表达欲之上。”
于磐欣慰地笑:“小宝, 我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李朝闻噗嗤地打了于磐一下:“什么长不长大的,你不就比我大三岁吗,于叔叔!”
两个人相视而笑, 小鲤鱼不失时机地跳到床上来, 窝到于磐腿间不下去了。
于磐给小李看手机地图。
“我们今天,先去贝伦区还是Fronteira宫?”这两个景点是不同方向, 导游先生兢兢业业准备了两个路线:“贝伦区有第一家蛋挞,但Jeronimos修道院可能会人超多喔。”
李朝闻一听蛋挞就垂涎欲滴:“去贝伦吧!人多能多到哪去呀。”
欧洲整体人口密度不大, 他在德国从没见过哪个景点要排队进门的。
这回见到了。
观众从入口蔓延到拱廊末尾,密密麻麻一两百米,离近了一看,哎呦,还是蛇形排的!
修道院有足球场那么长,气势恢宏,象牙白的墙壁上锈色斑驳,立面矫饰不多,唯有窗口处的浮雕精巧绝伦,像洛丽塔袖口恰如其分的蕾丝花纹。
“要去排队吗?”于磐问。
头顶烈日炎炎,李朝闻看这么多人就眼晕,他用力压着鸭舌帽檐,对于磐说:“你在门口讲解一下算了。”
镜头里的于磐摘下墨镜,顶着阳光,单手拂过这座曼努埃尔建筑的理石墙:“18世纪里斯本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整个城区毁于一旦,这座修道院却屹立不倒。”
“它是为了纪念达·伽马凯旋而建的,现在这位航海家长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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