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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之下(近代现代)——喵喵的信

时间:2024-11-26 09:15:31  作者:喵喵的信
  但他还是猛然意识到了。
  熊总方才说的那句话其实在后半句悄悄更换了阐述对象。
  什么叫林富国跟着熊总一起下地狱?
  只是丢了舌头,怎么就——
  “嘀嗒、嘀嗒。”
  某个瞬间,祝旭好像听到了很重的雨声。
  准确来说,更像是血滴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如果他没记错,熊总刚刚是将匕首扔出去了。
  扔的方向看似随意,却是林富国在清醒状态下刚刚好能够得着的距离。
  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转身,拉扯林微澜,再到向前迈步、踢腿,整套动作祝旭完成地一气呵成,流畅到就好像这套动作已经在他脑海中排练了不下千万次。
  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时间有限,祝旭的动作又急,幅度还大,向前迈步时只顾着护住林微澜,从而忘记了他自己。
  林富国左手的板砖狠狠砸在了祝旭的前额,右手那把本就染满鲜血的匕首则是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祝旭的臂膀。
  疼。
  很疼。
  撕心裂肺地疼。
  祝旭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知道旁人口中的疼是什么滋味。
  跟打架时受的那种常规皮外伤不一样,他现在不仅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就连右胳膊也完全动不了了,抬一下都很困难。
  当时在学校后街的小巷,林微澜帮他挡那一闷棍时,好像也是流了这么多血。
  林微澜这个骗子,祝旭在心里怒骂道。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就是流不下来。
  这哪里不疼,哪里没事了。
  他他妈出大事了,他他妈快疼死了!!
  几束强光照来,这次打在他们身上的是警察叔叔的手电筒,眼见来人,祝旭彻底心安。
  他努力抬眼看向慌张的林微澜,顺便强撑着跟对方露出一个难看到极致的笑容。
  看到林微澜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祝旭才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因为他心下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太好了。
  祝旭忽然一下就不想哭了。
  林微澜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再加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祝旭实在太累了。
  终于,在确认警察安全到场后,他毫无顾忌地倒在林微澜怀中,沉沉昏了过去。
  刚认识那会儿,林微澜挺身而出帮他挡了一棍子,这次,也换他帮林微澜挡一下。
  祝明月说了,人和人就是要相互亏欠,这样彼此之间才能有交集,有联系。
  挺好,祝旭想。
  脑门一板砖,胳膊上还插着一匕首,自己今天可算帮林微澜挡了两下。
  二大于一。
  林微澜欠他的。
  他得记住,赖着对方还。
 
 
第98章 葬送
  北京市机场晚11点。
  祝明月风风火火地从飞机上下来时,身后还跟着五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保镖。
  原本对于此次的出行计划,她的想法很简单,四字以蔽之——轻装上阵,想着之前给家里买的备用衣物也足够,所以她压根连行李箱都懒得再带多余的,随身携带的G家最新款包包里也就只放了八样必备物品:
  身份证、护照、眼罩、耳塞、水杯、抓夹、蓝牙耳机、还有一部即将没电的手机。
  以往她出门绝不会这样不注意,由于工作性质原因,手机会随时处在充满电的状态,再不济也会带个备用充电宝。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抵达上海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出头,想着转机的时间还早,她就舒舒服服去商务座候机室歇着了,这时候,她的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眯了半个小时再睁眼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先是手机上莫名其妙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未接来电居然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成蹊。
  祝明月记得这号人物,祝旭小的时候她虽然时常不在家,但关于对方这位狐朋狗友的光荣事迹她也是也没少从大人嘴里听说,什么夏天拿竹竿捅马蜂窝、大冬天光着膀子进游泳池游泳,基本都是他带着祝旭一起做的,说难听点,这小子小时候比祝旭还捣蛋,祝明月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心惊胆战。
  正当她疑惑这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成蹊的号码又拨进来了,她赶忙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连接,随后滑动手指接起电话:“成蹊呀,你——”
  “欸呦喂!明月姐!我的好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再不接我就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打给叔叔阿姨了。”
  祝明月眉心一皱,听到成蹊这么说,当下暗叫不好。
  准备接着询问具体事宜时,成蹊又忽然给她蹦跶出来一句:“祝旭出事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蹊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直言祝旭已经和自己断联接近两个小时了,还说祝旭平常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都是手机不离手的,现在这么长时间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一定有问题。
  挂断电话以后祝明月不死心,当即坐在候机室里,强撑着精神给祝旭打过去一个电话。
  “嘟——嘟——嘟——”
  显示无人接听。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全部显示无人接听。
  到底在国际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祝明月从不知所以然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用了不足两分钟。
  摇人,再到给林微澜打电话确认祝旭的具体位置,最后改签。
  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处在运行状态,为了分散注意力,还时不时在候机室里来来回回踱步,就连充电口掉了都没发现。
  前往北京的航班有很多,但最快的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起飞,这一个小时,祝明月坐立难安,整个人的崩溃程度不言而喻。
  这次她脱离和爸妈一起的大部队,就是想要早一点回到南原,给祝旭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对方先给了自己一个世纪惊吓。
  祝明月的脸色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内心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出于航班机组人员的安全着想,她都想直接一个冲动,在飞机上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这样还能勉强给她一点心里安慰,方便她第一时间接受有关祝旭的任何消息,以防错过。
  就这样焦虑了一路,终于,刚刚落地北京的时候,祝明月的手机成功被她造关机了。
  “靠,”出站以后,祝明月对着息屏的手机怒骂一声,刚才走的太急,直接把备用充电宝落在上海的候机室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临时摇来的五个保镖问:“谁带充电宝了?”
  五个保镖齐齐摇头。
  祝明月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最后实在没忍住,往日好不容易才伪装起来的良好素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群饭桶!要你们有屁的用处!!还不快去借!!!”
  保镖们四散开来的时候,祝明月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助感。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带除手机以外的任何通讯设备回国,然而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意外。
  此刻她是最想联系到祝旭的人,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她发现她背得下来父母的号码,脑海中关于祝旭的联络方式却一片空白。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一个失败的姐姐。
  .
  深夜,北京市人民医院。
  林微澜很难描述祝旭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个瞬间。
  自己究竟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伤心?无措?亦或是愤怒?
  都不是。
  他痛。
  心一抽一抽地痛。
  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心脏拧到一块儿的感觉。
  刚才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就跟谁在他大脑里摁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样。
  他看到祝旭转身,随后自己被拉开,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祝旭牢牢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再反应过来时只知道祝旭流了好多血,脑袋上、胳膊上都是。
  那一刻他好像除了血,其他颜色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还想拿那把匕首往自己身上捅。
  他在思考,如果匕首最后插在自己身上,祝旭是不是就不会倒在地上睡着了。
  “......”
  “......以上,经过我们对现场的初步勘测,确实发现了毒品的滞留痕迹,并且在林富国与熊大志的身上都成功搜到了物证,根据信息科同事的资料显示,你是林富国的儿子对吧,现在我们要对你进行例行询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微澜默不作声。
  “同学?”一名民警见林微澜不答话,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一挥,“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另一名民警站在一旁观察:“是不是听力受损了?刚才医生只给他简单包扎了皮外伤,要不要做个更具体的检查?”
  “不用。”林微澜哑着嗓子开口,“至少等祝旭做完手术,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淋了雨之后林微澜并没有及时更换衣物,警察拿给他的干毛巾就被随意放在座椅一旁,他却好像看不见似的,任由那些水珠胡乱地滴落在他脸上。
  林微澜眼眶通红,脸色也因为过度紧张和伤口发炎惨白得不像话,依据民警的推测,如果这位同学再不好好休息,可能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那民警也意外于自己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会用“碎”这个字。
  但他就是坚定地认为,林微澜要碎掉了。
  他扯了扯同事的袖子,向对方使个眼色,对着林微澜安慰道:“哦哦,好的,没问题,毕竟人已经抓到了,问问题也不急在一时。”
  离开前他不放心,又跟林微澜嘱咐几句:“小同学,我知道你很担心里边躺着的那位,但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注意啊,你看看,雨夜飙摩托车摔跤,这事出有因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但给自己左腿蹭破那么大一块皮,好看啊?这得亏是没蹭在脸上,不然毁容了怎么办,里边那位小同学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之前跟着队里的法医学习过一段时间,肉眼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出血量看着吓人,脑袋的话,后续可能会有程度不定的脑震荡,至于胳膊,后遗症也无非就是不能发重力之类的,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生活的。”
  “说完了吗?”林微澜定定地问。
  “呃,说完了。”民警被他的状态吓到了,“你......”
  “说完就请你先离开,可以吗?”林微澜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微澜终于抬起头,民警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即将十八岁的高中生哭了,哭得很隐忍,甚至很痛苦,连嘴角那里被咬破了,出了那么多血,他都仿佛没察觉一样。
  “可他是运动员。”林微澜死死咬着牙,面目看上去挣扎不已,他好似垂死的人一般,逐字逐句道,“祝旭,是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专项是自由泳,前几天刚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好记录,在即将到来的全国游泳冠军赛,他是整个南原市最有希望站上领奖台的天才运动员。”
  说到这里,林微澜再也忍不住了,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哭得声嘶力竭,直至自己两眼发黑,险些昏厥。
  要他怎么和解。
  那是祝旭最热爱的游泳。
  那是祝旭梦寐以求的舞台。
  究竟要他怎么和解。
  是他亲手葬送了祝旭的希望。
 
 
第99章 漫长的雨
  林微澜曾经设想过自己会和祝旭拥有一个怎样美好的未来。
  可能会考上同一所大学,考不上也没关系,他可以去祝旭所在的城市,随时随地围着祝旭转。
  运气好点的话,他们说不定还真能一起通过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然后就此在北京顺利定居,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祝旭听从游泳队的日程安排训练,自己则努力挣钱,争取早点攒够在北京买房的首付,房子可以不用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能磕碜,这样他就能真正拥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祝旭两个人的小
  祝旭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生活方面,他不想亏待祝旭,一切都想给对方最好的。
  知道祝旭金贵,自己和他在一起可能算是高攀,林微澜还想把自己这剩下的大半辈子时间统统赔给祝旭,看对方接不接受。
  走廊里的钟表一下又一下地转着,林微澜听着,也数着,混乱的大脑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久违到林微澜都有些害怕。
  外边的雨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在时大时小的变化中让人愈觉烦躁,林微澜想,如果祝旭此刻还好好站在自己身边,那他一定会对着这面透明玻璃吹胡子瞪眼,然后气急了再说一句:“这破烂天气,飞机又要延误了吧。”
  事实是飞机确实延误了,林微澜的手机信箱里正静静躺着好几条晚点通知,但他不在乎。
  晚不晚点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毕竟直到现在,祝旭都还情况未知地躺在手术室里,他今晚注定登不了机。
  窗外一片漆黑,除了无尽的雨声,林微澜再也感受不到别的。
  单调、乏味、无趣。
  跟过往时他一抬眼就能望到的人生尽头一样。
  有时候林微澜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
  大家都说风雨过后见彩虹,说起来自己在同年龄段的人中也算经历不少,但他怎么感觉,这些经历带给他的尽是清一色的苦难呢?
  林微澜真的好奇,像他这样努力的人都看不到彩虹的半分影子,那旁人口中的彩虹一现又是谁在见证?
  话说那年在手术室外等待母亲的手术结果时,他也是这个心情吗?也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微澜不确定地问自己。
  不,不一样。
  思虑不久后,在内心深处,林微澜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即使现在的思绪稍显混乱,但他依然分得清。
  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无助、忐忑不安。
  现在是害怕。
  这个认知令林微澜有点意外,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怕过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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