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血咒?”
“对啊,血咒不是更妥当吗。”
郁润青偏过头,仿佛看了玹婴一眼,而后不紧不慢道:“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以血咒操控的傀儡又怎么可能对你言听计从。”
话音刚落,一个稍大一些的童尸忍无可忍的扑上来,一溜烟爬到郁润青肩上,小野兽似的嗅来嗅去,虽然克制着没咬郁润青,但口水也流的到处都是。
还不等郁润青有反应,玹婴就一把将那童尸薅下来,颇为嫌弃的说:“天呐,你恶不恶心啊!”
郁润青在童尸身上闻到一股很浓烈的恶臭,心知不是好死:“这些孩子都是谁杀的?”
玹婴随口道:“一个丑八怪长老。”
郁润青又问:“你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玹婴反问:“不然呢?”
郁润青道:“他们现在就不受你摆布,日后只会更失控,终究要反噬到你头上。”
玹婴抱着那童尸,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才不会呢,日后他们长大了,懂事了,自然更听我的话。”
玹婴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一个含辛茹苦拉扯弟妹的大姐。
郁润青冷道:“傀儡如何长大,食人肉喝人血,修炼成魔吗。”
玹婴怎会听不出郁润青话中的讥讽之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她笑嘻嘻的说:“我不会滥杀无辜的,我都是拿我讨厌的人喂他们。”
“这便不算滥杀无辜?”
“这怎么能算滥杀无辜!难道我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吗?”
玹婴活在这世上,只活自己那一番道理,郁润青没有再同她多费口舌,只是说:“雪天路滑,有个傀儡走几步摔一跤,再这么摔下去恐怕要摔碎了。”
“嗯?是吗?”玹婴回过头去,仔细的看了看,惊呼一声道:“还真是,哎呀,我怎么把他的脚给缝反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玹婴便将那童尸拖进寝殿里,找来剪子和针线,像修补破娃娃一样将他的脚拆下来重新缝合,针脚细密,非常牢固。
玹婴为自己愈发熟练的针线活洋洋得意,而被碎尸万段的童尸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也高兴的蹦蹦跳跳,单是听他发出那叽叽咯咯的笑声,真和寻常三四岁的小孩子没两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娃娃,若使出全力,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难以从容应对。
“润青,你听到没,他多开心呀。”
“……”
“怎么又不理人。”
玹婴一咬牙,马上就恨透了郁润青,那正蹦跶着童尸也陡然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郁润青,仿佛玹婴一声令下他便会即刻扑上去将郁润青啃食殆尽。
玹婴察觉到他的目光,更不高兴:“看什么,哪凉快哪待着去。”
童尸像是平白无故被大姐训斥的小弟,委屈巴巴的呜咽了一声,见玹婴不哄他,十分悲愤的扭头跑了出去,那“嗒嗒嗒”的脚步声,真是轻盈又灵动。
玹婴对这些傀儡并无多少怜爱之心,她裹着裘袄,窝在一把宽大的太师椅上,闭上眼,想到童尸方才的眼神,微微蹙起眉,竟然为郁润青在园子里那番话而不安起来。
她倒不怕傀儡反噬到自己头上,只怕傀儡失控,杀了她还没那么想杀掉的人。
可血咒,唯有焚毁方能破除,此外别无他法。玹婴舍不得焚毁她辛辛苦苦熬了几个晚上才炮制好的傀儡,就像她舍不得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元神。
玹婴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那滴血,又恨又气,一时呼吸都急促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就不信没别的法子破除这该死的血咒!
玹婴这样一想,很果断的从太师椅上跳起来,迈着和童尸一模一样的步伐“嗒嗒嗒”的跑出去了。
而她走后,郁润青摸出了床底的符纸,用她拆线的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了一个纸人。虽然看不见,但熟能生巧,纸人裁剪的颇为精细,有鼻子有眼,很有人样。
割破手指,放下剪刀,郁润青仔仔细细的在纸人上画了一道符,待大功告成,不由微微一笑,吮干净指尖上的血,以指诀号令:“郁润青,代人受过。”
号令一出,红光一闪,纸人好似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浓烟,朝着郁润青的眉心涌去,几乎同时,郁润青元神离体,钻进那只正呼呼大睡的小狸猫体内。
少倾,小狸猫倏地睁开眼。
昏暗的寝殿内,空无一人,唯有“郁润青”在慢吞吞地清理符纸碎屑。
————————
感谢在2023-12-23 18:03:03~2023-12-26 02: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韶、今天早睡了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sses 2个;忽然之间、今天早睡了吗?、宣和刷、喜欢小狗文、酸梅朗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什么 30瓶;山河不入梦丷 24瓶;小丸子、鱼杂桃子、速速更新!、乃琳我的完美老公 20瓶;悲剧才是永恒 17瓶;槐瑜、左婧媛是唐莉佳的 16瓶;白吃总比白痴好、穆木 15瓶;包子w 13瓶;解亦、小猪在看书、根号三、单身狗、谶、蓝山、蓦然回首、星辰予我、尼克尼克、x. 10瓶;呼噜呼噜猪、九重城阙 9瓶;乘风起、陆小叮当 8瓶;金甲虫qwq讨厌 7瓶;阿肆、不想吃鸭子、原上青云、猪猪小丸、山山、sin480、我和我、示范户 5瓶;汤不圆 4瓶;duluochi、糊涂、今朝 3瓶;青荼情酒、Ll、生田花花幼稚园园长、竹迢迢 2瓶;易、L.凉栀靉、时分混乱、小卷、乃琳小姐醒醒、每天睡不醒、46343996、洛子落、24577526、云鹤杉、MEIMEI、墨画枝、多喝热水、卓柒、捅子、茯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珊瑚宝(八)
寒风呼啸,漫天的鹅毛大雪,童尸怕冻坏了,早早躲进棺材里。
小狸猫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一闪而过,趁着夜色,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玹婴正在地牢里钻研解开血咒的法子。阴冷昏暗的长廊,两侧尽是牢房,烛火跳动,四下无声。玹婴披着不符合她身量的狐裘,双手拢在袖子里,垂眸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魔修。
魔修浑身是血,穿肠肚烂,只勉强剩个人样,恐怕再无几日好活。
玹婴默默思忖片刻,终于将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短而圆润、白里透粉的指甲显现出一种孩童般的稚嫩,她在掌心呵了一口气,轻声吩咐一旁俯首听命的属下:“把牢门打开。”
牢门是铁牢门,又沉又重,向外一拉便会发出刺耳的声响,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魔修听到这动静,顿时惊恐万分,不自觉浑身抽搐起来。
玹婴蹲下来,手指蘸着他的血,在他周身画了一圈看上去非常繁杂且混乱的咒阵。布置这种咒阵并不轻松,玹婴站起身时简直有些热了,稍微缓了一会,方才结印施法。
她这边掐着指诀念念有词,魔修那边痛不欲生的尖叫嘶吼,不知过去多久,咒阵散了,魔修也彻底死透了。
玹婴很不高兴的撇了一下嘴,转身走出牢房,先找水洗手。
地牢这种地方自然是没法洗手的,得出去,特意到外边去找,毕竟魔修的习性……说好听点叫豪放不羁,说难听点叫不修边幅,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个干净的,还得是半路出家。
玹婴当年离开淮山,冷不丁回空桑,甚至难以适应那巨大的落差,感觉镇魔塔都要比极乐宫住着更舒坦。
不过玹婴很清楚,极乐宫还是从前的极乐宫,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她受了郁润青这个仙门修士的教化。
可这也不能怪她心志不坚。玹婴还记得,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春日,郁润青第一次将她带去小佛岭,一进庭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浴桶,浴桶里装着温暖的光,柔软的风,湛蓝的天,清澈的水,前所未有的明亮。
那一日,郁润青极有耐心的帮她洗顺了几乎到脚踝的长发,仔仔细细的帮她修剪了指甲,又给她换上了一身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雪白绸衣。
“这样多好呀。”郁润青一边笑,一边将她的头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然后略有几分调侃意味的说:“玹婴,你信不信,两个月之内你一定会剪头发的。。”
“我才不会剪……”
“那我们打赌。”
“赌就赌,我绝对不剪。”
玹婴当下信誓旦旦,没想到自己动手洗了两次头发就嫌烦了,梳理不顺,一时气愤,拿起剪子便毫不犹豫的拦腰截断。
郁润青看到她那样子,一点都不惊讶,更没有提赌约,只是弯着眼睛不停夸赞她做得好。
过往的记忆不断浮现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玹婴心事重重的洗完了手,停驻在镜子前将自己打量了一番,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坯子。
可恨就可恨在“美人坯子”这四个字上。
玹婴以为,她应当再长高一乍,再长开一些。
“尊主,尸首已经拖出去喂傀儡了。”
“整个丢过去的?”
前来回禀的魔修忙道:“剁碎了放到碗里送过去的,都吃的很干净。”
玹婴微微一点头,满意道:“就是要这样,好歹是人,吃东西怎么能像野兽似的,野兽也不会弄得一身血呀。”
童尸算人吗?不好说。有个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也没人敢反驳玹婴,只有连连附和的份。
而这种附和只让玹婴觉得乏味无趣。她渐渐敛起笑意,又将双手揣进袖子里,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风雪未停,呼啸而过,将垂落在玹婴脸上的碎发吹起,露出一整张白生生的面孔,她迎着风,不自觉垂眸,乌黑浓密的长睫也压得很低,唯有眼尾微微上挑,略有些鬼气森森。
就这样静静地走到寝殿外,玹婴命随从退下,独自进了门。
她一路过来,身上的狐裘难免挂一层雪,染一层寒。玹婴要往卧房里去的时候忽然想起郁润青以前总说,雪进屋会化成水,水会打湿衣裳,衣裳湿了就容易粘上灰了,厚衣裳,冬日里很不方便浣洗,脏了就得穿一冬脏。于是停下脚步,把雪都掸掉了。
寝殿里的烛灯都熄灭了,到处黑漆漆的,窗外的雪光透进来,玹婴勉强能看清楚床榻上侧躺着一个人。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声唤道:“润青,你睡着呢?”
郁润青背对着她,没有吭声,玹婴也不以为意,脱了狐裘和鞋袜就要往床上爬,谁成想她膝盖刚跪到床上,郁润青便一下子折身坐起,微微偏过头道:“你去把衣裳换了。”
玹婴不觉得自己的衣裳脏,可垂首一闻,倒是有一丝丝地牢里的腐臭味。她没多想,去换了寝衣。
“好冷啊。”一回来玹婴便带着一身凉气钻进郁润青的被子里,下颚抵在郁润青的肩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寒颤,而后喟叹道:“这样可真暖和。”
郁润青被她抱着,并不反抗,却略有几分不悦地说:“别把脚搭在我腿上。”
玹婴不假思索道:“我洗脚了,用冷水洗的,好凉。”此话一出,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像是和郁润青邀功,等着郁润青夸她,然后帮她把脚捂暖。玹婴嗤笑一声,不等郁润青做出反应便急着说:“你身上热,我就拿你暖脚怎么了?”
郁润青没跟她吵,紧抿着唇,像生了闷气似的。
玹婴察觉到,简直有些惊奇了,不由地伸手戳了戳郁润青的脸。
郁润青更为烦躁,避开她的手说:“又做什么。”
自玹婴将郁润青掠到极乐宫至今,不论玹婴怎么招惹,郁润青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唯一一次发火还是因为她说要对陆轻舟下杀手……
玹婴放下还没有完全捂热的脚,心里有一些犯嘀咕,不过还是很倔强的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能拿我怎么样!”
郁润青不开口了,沉闷的侧过身,背对玹婴。
玹婴虽然一头雾水,但布置咒阵和施展术法已经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体力,这会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很快就犯困了,也没什么心思再折腾郁润青,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风雪终于停了,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空桑城格外静谧。
玹婴半梦半醒的,手向旁边一摸索,竟然是一把冰凉,她猛地睁开眼,蓦地坐起身,目光在殿中巡视了一圈,见郁润青坐在屏榻上摸索着煮茶,稍稍舒了一口气,随即跳下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跑到屏塌上,紧紧挨着郁润青。
如此黏人的劲头,真和当初在小拂岭时一模一样。
郁润青不理她,自顾自倒了一盏热茶,可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她捧过去了。
“我正好口渴,多谢你呀。”玹婴笑嘻嘻的撩拨着郁润青,同时一瞬不瞬的观察着郁润青的反应。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想从郁润青身上看到什么样的反应,可她总是乐此不疲。
而郁润青一贯是沉默的,全然不在意的。
今日却不知怎么,一反常态的急躁起来:“谁说是给你的了,你想喝就不能自己去拿一个杯子,做什么非要用我烫过的。”
玹婴眸子微睁,终于意识到不对,她扣住郁润青的手腕,只是短短一瞬,那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泛着红晕的脸颊立时一片雪白。
玹婴松开手,深吸了口气,竭力克制着怒火,几乎一字一句道:“她去哪了。”
替身很明显一怔,又抿着嘴不吭气了。
替身是代人受过的替身,按说即便受尽酷刑,也不该有丝毫怨怼,可事急从权,郁润青出于无奈,不得不以血画符,还让出了自己的肉身,而以血绘制的替身符与施咒者的肉身合二为一,替身便有了自己的主张。
玹婴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咬紧牙根,扯住“郁润青”的头发,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叫你灰飞烟灭。”
替身微微蹙眉,果然还是不想就此消亡,于是迟疑片刻道:“我也不清楚她去哪了,她占了那只狸猫的身体。”
玹婴并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刻在虚空中画符,意图将替身打散。
替身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也有些气急败坏:“你说话不算话!”
玹婴冷道:“我几时答应要饶过你。”
替身嘴角微动,用玹婴很熟悉的神情和语气说:“可你分明答应过,不会趁着我睡着偷跑掉,你分明说过,你舍不得我。”
玹婴手上动作一滞,虚无的符立即散了。
第67章 无上法(一)
水寿庄虽是个人口稀少十分贫瘠的小农庄,但这一带山里生长着非常多的漆树,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既然有漆树,那么漆匠便应运而生了。
46/10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