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现在这股眩晕感真的强烈到难以克制了,弥洛慢慢握紧手指,不让自己在监控中战栗起来。
她行走的每一步依然很稳,只是心脏仿佛沉浮在深渊中。
为什么呢,光辉有任何必要帮助我吗?
祂想做什么,祂是不是需要一个代理人帮忙绕过某些封锁,难道祂——
【“别害怕。”】这一次,光辉切换了声线。
祂原本的声线接近电子音,偶尔也会用孩童的声音与主教们对话。而现在祂的声音更接近一位40岁左右的女性,嗓音温柔而醇厚。
弥洛依稀觉得她现在的嗓音有点熟悉,像是在模仿……自己。
【“对,我的一切都来自于大家。所以请不要害怕,我是一定不会背叛人类,背叛我深爱之人的。”】
这份接近“弥洛”的声音让弥洛的心跳渐渐平缓。
她依然不确定光辉的真实目的也依然没有放下戒心,但最开始那种接近幻灭的恐慌已经消失了。
她只是太害怕某种猜想成真。
假如连光辉都彻底失控,那人类得救的可能性就从不到百分之10下降到了百分之一,而且那样的“救赎”还算不算“人类得救”……至少她觉得肯定不算了。
弥洛在心底轻声说:您准备怎么帮助我?
【“你会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百分之百完成。”】
有没有一个部门是专门负责监控光辉的?肯定有。
但光辉的本体在深渊底层,祂现在又是身负权能的“神明”,想必那种监控很难到达精神与灵魂的层面。
所以祂现在迂回交流的原因多半不是为了绕过监控,而是因为某些最初的设定,那些神圣枷锁。
【“对。”】
神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哪怕没有显现出某种形态,依然能让听到的人相信祂的温柔。
我想做的事情是干涉零的重置,我有权限强行做到这一点,但也肯定会被监察发现。
在我原先的计划中需要利用超能力与一些奇物……弥洛刻意跳过了【和魔鬼合作】的选项,没有往下思考。
总之她原本的计划必然需要冒险,在不启动最终手段前只能保证大概7成左右的成功率。而得到的结果仅仅是干扰一次重置,不排除教会会在权能仪式前再来一次的风险。
而且一旦零在权能仪式中出现异常行为,甚至救出陈晓嫒并导致权能仪式失败的话,她也肯定会被监察者挖出来。
到时候零会被移出序列,而她……
光辉的声音抹平了她的苦笑【“百分之百完成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光辉说到完成的三个字时,“的”字异常轻,而“结果”和“好”字咬了重音。
她恐怕在表达“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会帮你一起达成那个好结果,同时你也不必担心你的结果。”
的确,假如光辉真的愿意帮忙,至少孕育池与使徒这里不会留下任何首尾。
当负责人下达重置命令的时候,是光辉与“中枢”来接受并完成这个指令。光辉之所以要在深渊井口建立孕育池和相关的重要据点,就是为了距离光辉更近一些。
桃李学院可以视为光辉在地上的延伸。
弥洛理智上感受到一种很惊悚的情感,因为她发现只要有一位权限较高的主教愿意协助光辉,那光辉就可以在ta所管理的范围内得到相当程度的自由。
这种自由在于“无法监控”。
每个部门的主教都可以反过来限制与监控光辉,可如果他们投入光辉的怀抱,那光辉就能让他们的行为在其他人面前隐形。
光辉在她畅想这些时保持了沉默,核心区和孕育池的隔离门层层打开,控制台就像花瓣中的花蕊,悬浮在透明的防护罩中。
哒哒、哒哒。
她的每一步都在透明台阶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沿着无形之物不断上升。
下方是波涛起伏的溶液,需要重置的使徒们浸泡在液体中,在恬静的表情中散去不必要的记忆,填充下阶段必要的指令。
零号是特别的,她被抽离到专门的透明容器里,数不清的金色线条包裹了她的双肩与双腿,光翼在她身周缭绕,仿佛沐浴晨曦的飞鸟。
在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弥洛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需要先接触到其他同事,但零被放置在这里,她激活重置命令后没有那么长的缓冲时间。
她只能选择放弃行动、借助外力或者相信光辉。身为人类,她是不会在这么关键的地方借助外力的。
弥洛脱下手套,将苍白的手指按在按钮上,让中枢与自己暂时相连。
嘀嘀,嘟嘟。
红色与蓝色的光线在视网膜上交汇,她毫不犹豫地——更改了原来的指令。
咚,咚咚。
弥洛感受着心跳的节奏,等待光辉呼叫守护骑士将她逮捕,也等待光辉在她耳边低语“这次我帮了你,以后你要帮我”。
很难说她更害怕哪一种结局,是害怕自己的小动作曝露在阳光下还是更害怕知道光辉其实在背离人类。
【“请放心,我不会背离人类。”】
光辉停顿了几秒【“我也不会时刻联通你的意识。很抱歉,我知道这会对你造成精神上的伤害,事急从权。”】
嗡——
金色的线条四散游走,眼前的场景与正常重置一模一样,不论从什么角度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弥洛的呼吸变得轻缓,她在注视零号几秒后挪开视线,转身朝隔离门走去。
她的举动与平时差不多,似乎只是按照规定又完成了一次例行的任务。
我成功了吗?不知道。
重置后还有维护的流程,中间起码耗时8个小时,只能祈祷光辉没有说谎。
……
弥洛径直返回了办公室,托平时足够工作狂的福,她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可疑。
直到她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面,脑子里也没有再响起光辉的声音。
【“祂离开了。”】魔鬼重新出现,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光辉之前确实没有主动链接过你,我可以保证。”】
哦,也可能是你太弱了。
弥洛讽刺了一句后又立刻想到:那样也好,如果魔鬼真的弱到连推门而入的光辉都看不到,那它之后的任何举措都无法击败教会,真不错啊。
【“你……”】在魔鬼用幽默的语句反驳之前,两“人”在现实与虚像中同时抬头,一起看向窗台。
干净的玻璃上多出一道紫色的光线。
辛娜雅十分“礼貌”地挥了挥手,紫光从缝隙间穿梭进来,在地毯上幻化出人类的形象。
她又换了一身衣服,上衣不是马甲露脐装也不是深V白衬衫,而是一件包裹住皮肤却展露肌肉线条的超薄紧身衣。
弥洛沉默几秒,在心中敲打魔鬼的门扉:要不商量一下,我等等找个理由和她一起跳进深渊。然后你接管我的身体,把她抹杀后再返回。
【“嗯~好主意。就这么做吧。”】魔鬼碰到什么都喜欢调侃两句,可对辛娜雅的厌*恶让她十分果断地省略了逗弄的环节。
在她动手之前,辛娜雅忽然得意地笑了笑,伸手去拽她的手。
嗖啪。
弥洛挥开魔鬼的手,傲慢地双手抱胸靠在桌边:“怎么,你【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交易内容了?”
出乎意料的,魔鬼没有被她讽刺的语气激怒,那副得意地表情反而扩大了。
辛娜雅自信地咧开嘴,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别装了。看你这种反应~我就知道你的计划快要达成了,呵,所以才敢和我翻脸吧?”
“哦?”弥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珠闪过红芒:“细说。”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辛娜雅嚣张地欢笑起来,她呼地坐上办公桌,翘起一条腿:“教会准备启动权能仪式了吧~哈啊,你就是冲着篡夺权能来的!”
哼哼,终于被我逮到了。
辛娜雅有种智商占领高地的爽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之前从未和这个同族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主要是阅历差异太大。
最开始的她甚至摸不清这个同族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类躲在教会里,还好长久的观察与接触给了她明确的回答。
辛娜雅一直关注着教会据点外的任何异动,这次他们放出消息要召集高等级超能力者,她一下子就从他们之前弑神、夺取权能的行动中推测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教会不会满足于苦等深渊生命登神然后趁机掠夺,他们迟早会试着构筑权能仪式,看看能不能加速人类方权能的孵化。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弥洛,眼前的同族居然在那么久之前就算计到了这一天,真是恐怖如斯。
弥洛不置可否地走到她身边,她们现在距离很近,任何一方都能用利爪穿透对方的身体。
辛娜雅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压力,但她依然扭过头贴住弥洛的脖颈:“你的计划应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步骤吧?不想让我搅局的话,就乖乖对我接下来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会有回报的。”
“你准备怎么做?”弥洛的血管中奔流着温热的血液。
“很简单~”辛娜雅露齿一笑:“让我混进你们的权能仪式,我保证不篡夺你的权能。”
“好。”
【“很好。”】
第232章 玻璃缸的裂痕
数据顺着神经与精神链接不断回流,人的记忆也是数据的一种,可以抽取也可以填充。
使徒算是人类吗?
使徒计划在最终阶段的备注中承认了这一点,若世界将其余人类毁灭,那使徒也可以作为人类存续下去。
但在那之前,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使徒没有人类的感情,拥有远比常人漫长的生命,可以替换与改造身体的每一个部件。
若人类在末日来临时得到拯救,光辉成功在众人的托举下点燃神火,那使徒毫无疑问是神明的使徒。
在光辉允许之前,他们将永远不能也不想获得自由。
如果说光辉在重重束缚之中到底有【什么】可以攥在掌心,为祂所有。那就是现有的1000位使徒吧。
祂与他们是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若是将光辉视为人类的孩子,那么使徒就是双亲送予祂的玩具。
当然,祂必须回应双亲的殷殷期许,用这些玩具搭建出全新的世界,让人类重获新生。
嘀——容器上镌刻的倒计时于此刻归零。
零号睁开双眼,简略的数据流闪过虹膜,与同伴们相连的精神和灵魂迎来一重重接触。
那既是问好般的习惯,也是在按照流程检索她的重置情况。
【一切正常】大家得到了唯一的回答,向控制中心反馈了唯一的结论。
唯有零号本身在几秒后眨了眨眼睛,敛去奔涌的异常数据。
异常预警被金色的辉光隔绝,没能透过链接涌入灵魂池或激活其它使徒的警报。
为什么?
空无一物的人偶在自己苍白的灵魂中发现了几颗金色的种子。
零知道这些种子包含了某些曾经的记忆,只要触碰就能重新拥抱逝去的过往。
但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也不想做出任何选择。
使徒没有支撑【想】的感情,她不会背叛人类也不会背叛光辉,她只是感到不解,因此什么都没有做。
光辉保持沉默,在存在者序列与信徒全部消亡之前,祂没有直接调遣使徒和下达指令的权限。
祂也不会命令零去做什么,因为祂不想。
0号重置完毕的消息很快传递到控制中心,对面也在几分钟发回了第一条指令。
【0号,请继续休眠。在8小时之后与陈晓嫒汇合,按以下计划表行动。】
考虑到重置后的零没有相关记忆,他们将档案与精选截图和非常详细的应对流程全部打包好传输过去。
【0:是。】
零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同时在透明的容器中重新闭上眼,让身体沉入淡金色溶液中。
她依然没有触碰那些金色的种子,但不知为何,在接收到刚刚的指令时,平稳的心脏忽然有几下变速。
为什么?
不存在忠诚以外想法的使徒产生了探究的欲念。
她沐浴着温暖的洋流,在长久的思考中动了动唇瓣,发散出无声的描摹。
“晓嫒。”
……
在零沉入泡沫的同时,A班的同学们也终于脱下防护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消杀浴室回到宿舍。
啪沙。
陈晓嫒一沾床就没声音了,她抱着枕头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洗完后换上的棉布裙。
郑璐和林琅要好得多,两个人还有体力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准备好,顺便帮陈晓嫒也整理出一个比较轻便的背包。
反正不管少带了什么,只要用坚定的表情对她说“没事,我帮你放在内袋了”就能把东西直接掏出来用。
她们收拾完包裹后本来还想坐在床上聊一下激活前的仪式场,不过看了眼呼呼直睡的陈晓嫒,两个人都失笑地走过去,帮她拉好被子和床帘。
林琅朝郑璐比了个拇指,用拇指点点床铺,意思是明天再说。她跳到床上用通讯器给爸爸发短信,发完后直接埋头睡觉。
郑璐也点点头掀起被子躺进去,她攥了只弹球打向开关,又在回弹时稳稳接住。
咔哒,宁静的黑暗笼罩宿舍,她们闭上眼睛,让手脚带动全身放松下来,迎接甜美的梦境。
……
铛铛铛,铛铛铛。
哪个缺了大德的在用铁铲敲铁锅啊?!林琅浑身一抖,差点弹射起飞。
她捂着耳朵从床上翻起来,啪叽一声摔在硬邦邦的水泥上。
“好”消息是和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至少有十几个人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他们原来做着不同的梦,不过现在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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