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偏偏再也站不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收起手机。
景晟看着那个没入夜色的身影,叉着腰吐了口气:“我还就不信了......”
周五晚上,万云告诉卫听澜,魏川这周出差,不在医院。
卫听澜就把原本准备周日办的事提前了。
周六上午照旧复习功课,下午他叫车去了曾经住过很久的和平巷,他长大的地方。
没直接进去,先去了巷子附近的大超市。
卫听澜一口气买了三万的购物券,全是散券,额度两百到五百不等。
从五岁到十六岁,他过的的确很不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巷子里的邻居,有好几家都或深或浅的帮助过他。
几口热饭,几件旧衣,几次挨打逃跑时的庇护。
甚至是暂时垫付他的学费。
上辈子卫听澜去了陶家也依旧过的不好,他没脸回来,只偷偷从门缝中塞了钱给好心的邻居们。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钱都被卫家大伯撒泼打滚的要走了。
这辈子,卫听澜想当面说声谢。
只是好心的邻居们淳朴,直接给钱他们肯定不要,但他若说是现在的家里花不掉的购物卡,大抵能送出去。
这一片的居民楼都矮,巷子也低。
偶尔连着的一片楼能看到几个大大的“拆”字。
卫听澜循着记忆走进小巷子,路过一个巷口时,看到一堆人少年围簇着,间或有几声呵斥样的声音。
这场景他可太熟了,大概是打架斗殴。
卫听澜没多看,这一片每天都有这样的事,管不过来的。
走出去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拔高了拔狠了说:“姓贺的,你家里不就有两个臭钱么,牛什么?”
姓贺,臭钱......
卫听澜还真认识个有钱的年轻的姓贺的人。
他往后退了退。
刚才也就随便一扫,这回定睛一看,被围着个头还鹤立鸡群,侧影挺拔帅气的那个,还真是贺青临。
他旁边差不多高,拽拽那个,是景晟。
卫听澜不准备管闲事,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情债,该还也得还。
他欠景晟一顿饭。
中药还撒了贺青临一身,在人家好心给他送保温杯的时候。
防着这些人忽然动手,卫听澜隔着几步远就喊了一声:“大白天的,干嘛呢!”
一堆人齐刷刷看过去。
贺青临和景晟看到那个唇红齿白瘦削干净的人,眼皮俱是狠狠一跳。
被小混混们簇拥的头儿也是个少年,黑皮肤,俊朗的五官带几分凶相,盯着看穿着就知道是个好学生的少年。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卫听澜走到人堆里,站在了景晟和贺听澜前面,看着小混混们的老大,眉梢轻轻一挑。
哎呦,熟人。
这小子当初这么黑的吗。
就一个恍神,人已经被景晟扯身边了,景晟低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贺青临往前一步,护在了卫听澜的另一边。
他盯着小混混的头儿,语气冷冽:“程风柏,今天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涉无辜,让他走。”
他说的是忽然出现的卫听澜。
即使见过这人对肖有林动手的视频,但他更知道卫听澜一天不离药,膝盖还不好,不该陷入这种无妄之灾。
卫听澜看着贺青临冰冷俊挺的侧颜,挺意外,两辈子,这人第一次护着他。
挺好。
救人来了,要是碰上个狼心狗肺的,那多糟心。
他扒拉开两个左右护法,闲闲的说:“程风柏,程老大,现在挺威风的么。”
第16章 你要英雄救美?
“小卫哥回来了!”
“小卫哥!”
“真是小卫哥......”
七嘴八舌中,十来号人都很默契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惊喜、敬畏、讨好、惊疑的情绪,乱成一锅粥。
贺青临和景晟对视一眼,都有些恍惚。
知道卫听澜打架厉害,没想到厉害成这样,只是露个面,竟如同狼入羊群。
程风柏谨慎的打量卫听澜:“卫听澜?你整容去了?白的跟蛋糕一样.......”
也不怪程风柏认不出来。
现在的卫听澜,气质平和不说,为了这一趟,衣服都挑的温和无害的,又白了那么多,完全是脱胎换骨。
卫听澜笑:“说不准你将来也这样。”
前世卫听澜和程风柏从小打到大。
程风柏家在菜市场有两个摊位,其中一个是肉摊,家中独子吃喝不愁,从小就胖墩墩的,横行霸道。
可惜他碰到卫听澜。
一山不容二虎,两人难免对上。
卫听澜瘦巴巴,但是打架更狠,脑子还好使。
最关键的是,打架这种事,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程风柏是横,但卫听澜不要命。
所以这一片,卫听澜在,程风柏万年老二。
年前卫听澜被接走,程风柏这才精神抖擞的归拢队伍,正式晋升到说一不二的阶段。
听到卫听澜这副熟稔的,竟然还满是关怀的语气,程风柏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但是面子还是要的。
他冷声问:“怎么,你要英雄救美?”
卫听澜左右一看。
嗯......贺青临和景晟样貌确实一等一,算得上美,就是看着不太灵光,都呆呆看他。
他说:“我同学,给个面子,让他们走。”
程风柏梗着脖子。
卫听澜熟门熟路的薅过他脖颈,低声说:“今儿我回来探亲,兴致好,你丫别不识相。”
说罢环顾四周。
他扬声道:“兄弟们都累了吧,今儿就这么着,我请大家吃饭,聚鑫楼,敞开了造!”
一片欢呼声。
聚鑫楼是附近的大酒楼,价格贼贵,档次也高,这里的人升学宴或者婚丧嫁娶往那去一趟,能风光一整年。
小弟们顷刻间斗志全无。
卫听澜笑眯眯的对程风柏说:“柏哥,你说呢?”
程风柏又是一哆嗦,卫听澜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叫过他,还笑眯眯的,这小子一笑,他准遭殃。
行吧,总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是到底不甘心,不善的盯了贺青临一眼:“这小子抢我女朋友......”
事实上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在高中篮球联赛上看上了贺青临,拒绝了程风柏的追求。
程风柏气的要死,找了贺青临的手机号。
他以人女孩子的名义发信息给贺青临,说对方不来见“她”就自杀,给人钓出来想收拾一顿。
卫听澜立即道:“不可能,他喜欢男的!”
虽然喜欢的不是他,但贺青临身边走的近的就陶辰一个,那圈子,所有人都默认这俩是一对。
同性恋被允许的法案十年前通过,名正言顺,没什么不能说的。
贺青临愣住,他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目前,他还没喜欢过谁。
莫名的,贺青临想起隔着门板听到的那句“很明显吗?”有些不自在。
景晟双眼微眯,视线不善的盯在卫听澜揽着大黑个脖颈上的那只胳膊上。
那胳膊袖口因为动作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白净精致,手指细长白嫩,豆腐一样的人,还小卫哥,挺厉害啊。
卫听澜顺着景晟的视线看过去,这家伙干嘛,还想打架不成?
刚才确实是为着还人情。
但是现在,在他心里更重要的当然是程风柏。
上辈子程风柏中专出来找不到工作,他这个真少爷混的也惨。
两人遇到,莫名其妙续了个发小情。
后来的几年,他们磕磕绊绊一起闯荡,程风柏是他经纪人,酒桌上喝吐不知多少回,最终把他送上了影帝的领奖台。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像贺家这样的资本一旦介入,十个影帝捆一起也就是盘菜。
后来全网黑,卫听澜偏执消极多年心态不好,绝大多数压力程风柏扛的,也不知道他忽然死掉,程风柏怎么过的。
金钱名利横行的世界,拳头再大能顶什么用。
卫听澜清楚的知道,今天贺青临和景晟不要说真挨揍,哪怕只掉根头发,只要想算账,贺家和景家是盘踞在安市的庞然大物,程风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卫听澜揽着程风柏的肩膀和两个大少爷告别:“这我兄弟,之前都是误会,没事了。”
程风柏还想开口说两句,免得太跌份。
卫听澜踩他一脚。
程风柏眼前一黑,但是看到突然变成小白脸的卫听澜,那眼神警告中竟掺杂担忧,莫名就哑火了。
卫听澜亲自送两位大少爷到巷子口。
到底没忍住,多提了两句:“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以后长点记性,回吧。”
要真会权衡利弊,就不会成为小混混了。
少年人火气旺,下手不知轻重,要真缺胳膊断腿了,即使回头报复的再狠,顶什么用。
贺青临看着莫名多了很多生机的人:“谢谢。”
景晟靠在墙边,看看两人:“我这是沾光了是吧,小卫哥,谢了啊。”
其实今天的事,他一点都不怵。
精力旺盛到去地下拳击场发泄的人,这些乌合之众,只他一个就能全撂了。
没想到能见到某人的另一面。
卫听澜觉得景晟有点阴阳怪气,是被他救了面子上挂不住?
后头人还等着呢。
什么沾光,里头的含义有点歪,他懒得想。
卫听澜长话短说:“用不着谢,我还欠你一顿饭,至于贺少,这次当赔你的衣服,两不相欠。”
说完回去了。
巷子狭窄深长,他走入人群,被簇拥着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身后两道目光紧紧追过来。
卫听澜感觉到了,没回头。
这俩大少爷估计都震惊死了,或许还有嫌恶,没想到同班同学是个小混混,长大的地方还这么贫瘠粗糙。
他低头笑了声,也不知道笑谁。
第17章 进化版的小卫哥。
程风柏肉疼:“这得多少钱?”
卫听澜:“请你吃,多少钱都没事。”
程风柏牙酸。
但是卫听澜都说了,去了外头才知道发小儿的好。
既然他肯低头,自己也不能差事儿。
反正现在都自家兄弟。
程风柏又不觉挺了挺胸膛:“那行吧。”
一顿吃喝,天都黑了,也不适合去人家做客。
卫听澜晚上就留宿在了程家。
他和程风柏睡一屋,顺带加了程风柏的联系方式:“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发我。”
程风柏:“干什么?”
卫听澜:“都高三了,别总在外头瞎混,回头我给你找个辅导老师,起码要上本科。”
上辈子程风柏喝醉胡言乱语,说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读书,连大学都没考上。
时光不留情,卫听澜也没办法。
如今既然有了机会,他就是拖也要把这小子拖去大学。
程风柏猛的从被窝里蹿起来。
还辅导老师。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上学,学校里头都要炸......
黑灯瞎火的,这么大个人蹿起来,卫听澜吓一跳,但这个人是程风柏,手拿把掐又压根没在怕的。
他没好气的问:“你干嘛?”
这可怕的熟稔的语气,程风柏莫名心虚:“你是我兄弟,不是我爹,学习的事,你......你少管!”
卫听澜:“饭店门口停着的那小轿子,大概三十来万,你要考上大学,我送你一辆。”
之前从聚鑫楼出来,程风柏眼珠子都黏那车上了。
短暂的寂静后,
程风柏小心且期待,怕风吹散了新兄弟的大话:“爹,辅导老师的费用......”
卫听澜:“......我全包。”
黑暗中,程风柏低声喃喃:“你图什么呢?”
卫听澜:“那次我掉井里,你喊的人救我,我欠你一条命,这理由够不够?”
上辈子他知道这件事,是和程风柏哥俩好之后了,他拍戏赚了一大笔钱,给程风柏提了辆跑车。
当时程风柏抱着他嗷呜哭,说当年没白救他。
而他掉井里,是人为,是卫家大伯卫建国那个宝贝儿子趁他打水,将他推了进去。
程风柏脸上热气腾腾,别扭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叫人救卫听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两个人是死对头,这件事他就瞒的死死的,免得跌份。
卫听澜懒洋洋的回:“我什么不知道。”
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譬如现在,程风柏还没有重新躺下,程家的门板就被拍的震天响。
卫听澜隐约听到卫建国的声音。
的确是卫建国。
他和人喝酒,听说了卫听澜请客吃饭的大手笔,一路打听消息找了来。
夜色中,卫建国嘶哑着嗓子喊:“姓程的,我家的孩子,待你家干什么?怎么的,看他发达了,想诓回去骗钱?”
卫听澜和程风柏胡乱套上衣服出了卧室,程父程母已经都出来了。
程父摆摆手:“回去睡,有我们呢,我看他今天敢不敢进我的门。”
他身材魁梧眉目凛然,为人讲义气又厚道,在这一片的居民中很有话语权,像卫建国这样的酒鬼,平常都绕着他走。
卫听澜记得小时候被卫建国追着打,但凡程父碰到,吼一嗓子,卫建国就不敢再追他了。
也因此,他和程风柏闹归闹,却绝不会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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