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韫拿了自己的包和围巾纸袋就走,却被侍应生叫住:“女士,您的花忘了。”
林知韫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
顾澜清只是一个跟她不相关的人,她和谁约会、和谁传绯闻关她什么事?
那束被侍应生拿在手上的郁金香,在昏暗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柔美。
花又没做错什么。
林知韫静静瞧着,烦躁莫名消减了些,顺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林知韫回了家,打开灯,望着壁炉那面墙上贴了一半、垂下来的海报,有一种想把它撕下来的冲动。
林知韫深呼吸了口气,将花随意扔在玄关,拿着纸袋上楼。
没有打开大灯,林知韫摸着黑去按亮卧室书桌上的台灯。
手机在包里震动,林知韫拿出来,看到一封邮件:【林同学您好,您的简历审核已过,请填写问卷确认线上面试时间。】
发件人是华兴AI研究所——国内顶尖的AI技术策源地,大佬云集。
林知韫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究还是息了屏。
抬手将台灯也关了。
顾澜清来找她,只是顺道来找她。
送给她的花应该也是顺手拿的吧?
林知韫自嘲一笑,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期待着些什么。
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雾色月光从纱质窗帘透进来。
林知韫忽而感觉自己就像是昏夜深蓝海面上的一块浮木,不知道要漂向何方。
一阵铃声响起,手机上面是那串她想方设法都忘不掉的数字。
她没接。
铃声响了许久,又打了过来。
反反复复,林知韫终于听得不耐烦,抬手接了。
还没等她出声,那边就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林知韫吗?”
不是顾澜清的声音,这声音倒很像她的助理阿念。
加之她急切的语气,林知韫没由来地眉心一跳,“我是。”
“顾姐喝醉了,一直在喊‘yunyun’,非要‘yunyun’来接,要不然根本不走。”
哪个“yunyun”?
“你确定她喊的是我?”
阿念想起那张小像,斩钉截铁:“我确定,她的联系人里只有你的名字带有‘yun'字。”
她怎么醉酒了还在演?
祝总不在么?给她林知韫打电话做什么?
林知韫心上更加烦躁,随意一句:“哦,你们把她抬走、拖走,总有一万种方式能把她弄回去,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边阿念还在极力劝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不愿意走,我抱不动她。麻烦你了,林小姐,帮个忙呗。”
“祝总呢?”
“祝总赶飞机回国了呀。”
这个祝总不是叫顾澜清过去约会?这会儿又扔下人走了?
顾澜清,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林知韫嗤笑一声。
“韫韫,你回来好不好?”话筒那边传来顾澜清含糊不清的声音,语气哀求,破碎至极。
林知韫的笑意僵住,心尖一颤。
冷冷道:“地址发我。”
她要看看顾澜清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
林知韫到了地方,看这建筑外观也不像是什么适合约会的场所,倒是有些像高级商务会所。
跟侍应生报了包间号,一打开门便看见顾澜清正倚在沙发椅上,身前摆了不少酒杯和空酒瓶。
顾澜清还换了身礼服,足见她对对方的重视。一头乌发随意散落在肩上,红唇微启,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闯进来的人,“韫韫,是你来了吗?”
顾澜清望向她的眼神迷离,受伤、脆弱、幽怨,种种情绪糅杂,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仿佛被人欺负惨了。
别说是林知韫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就连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阿念也没见过。
说是准备来看她笑话的,可林知韫此时真看到她这幅样子,又呼吸一滞,望向阿念的眼睛里盈着怒气,“你们祝总就是这么对待女朋友的?”
“啊...”阿念一时愣住,看到林知韫眼里的怒气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急切解释道:“顾姐没有女朋友。”
林知韫深呼吸了口气,望着顾澜清绯红的脸颊,咬牙切齿吐出那个她从未设想过的称呼:“就算是情人...也不能玩完就扔下人不管吧?”
阿念被她吓了一跳,“不不不是,顾姐和祝总不是那种关系!是祝总攒局请顾姐来谈新电影的,祝总都没露面,大家谈完也都走了。”
她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是在约会,是自己误会了。
林知韫有些尴尬,为自己没问清楚仅凭自己的臆断就发出质问而感到尴尬,面色微僵,艰难说出一句:“抱歉。”
阿念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阿念跟着顾澜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到点她身上那股子温柔与宽容。虽是些皮毛,但也够用了。
林知韫走到顾澜清身边,她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你帮她把羽绒服穿上吧。”林知韫冲着阿念淡淡开口。
阿念有些为难:“我刚刚试过了,她不让我穿。”
“林小姐你帮个忙呗。”
顾澜清可真麻烦。
林知韫接过阿念手上的羽绒服,试图将顾澜清的左手抬起来给她套袖子,饶是动作不自觉放轻,也惊得她睁开了双眸。
顾澜清没有抗拒她的动作,柔声问道:“韫韫,是你来了吗?”
顾澜清虽醉着,但仍记着她没回应,又问了一遍,抬起右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林知韫帮她套着衣服,在她手指拂上来那刻,脖颈以上僵硬地无法动弹。
顾澜清的动作小心,像是怕破了这来之不易的梦境。直到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一滴清泪从眸中坠落,声音哽咽:“韫韫,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哭什么。
她是醉糊涂了吗?不然怎么又是流泪又是说糊话呢?
林知韫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想看透她的内心。
可她看不透。
看不透就不看了。
林知韫默不作声,三下五除二给她套上羽绒服。
见她半天没答话,顾澜清又怀疑这是在梦里,急切问道:“韫韫,你怎么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我好疼。”似哀似泣,胜似祈求,又一滴泪滑过脸颊。
哭什么。林知韫看得心烦,给她拉好拉链,“是,我来接你。”
顾澜清得了肯定答复,脸上绽放出痴痴的笑意。
趁她正傻“乐”着,林知韫回头望了一眼转过身去回避的阿念,闷声一句:“阿念,你来扶她吧。”
阿念望了眼已经穿好羽绒服的老板,硬着头皮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手。
顾澜清醉酒后很是倔强:“我要韫韫扶。”
阿念无奈开口:“拜托你了,林小姐。”
顾澜清是真的很麻烦。
林知韫没说话,心里的烦躁更甚。沉默着将左手臂插入她的腋下,用力将她半抱起身。
顾澜清腿软,半个身子倒在她身上,手还环住她的腰。
林知韫身子微僵,试图扒开她的手,却扒不动。
这人醉酒还会得寸进尺,是真的很烦。林知韫想。
阿念识趣地拿包跟在她们身后,只感慨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属实是赏心悦目。
林知韫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半抱似地搀扶着她。
顾澜清软若无骨,身上香气蔓延,莫名感觉像她晚间赏的如雾月光。
林知韫被自己气笑,怎么自己也跟着醉了?
出了会所,天上飘下鹅毛大雪,皎月仍挂在天边。
寒风凛冽,怀中人冻得一缩。林知韫下意识去检查她的羽绒服拉链,发现仍是拉好的状态,松了口气,又艰难分出只手给她戴上帽子。
车在门口等着,司机师傅看到她们,连忙下车问林知韫是否需要帮忙。
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林知韫摇头直拒。
好不容易扶着顾澜清上车,她又倒进了她怀里。
林知韫试图把她推开,但顾澜清很快却又黏上来。
像是个八爪鱼。
林知韫心里不爽,但又竭力劝诫自己,不应跟醉酒之人计较。
阿念照旧坐上副驾,跟师傅报酒店地址。
“阿念,可不可以把佛珠给我?”
现在要佛珠做什么?她正醉着,还能诵佛经?演的?
林知韫又低头看她,车内灯光昏暗,却仍能看见她的瞳孔涣散。
显然是醉着的。
阿念也正犹豫,不知是否该答应她这个醉酒之人的请求。
“要佛珠。”顾澜清说着又像是要哭的样子。
林知韫看到她这幅娇娇的样子莫名烦躁,“给她吧。”
阿念想到包里的那张小像,直接把顾澜清的小包递给她,“林小姐,我不方便打开,请你帮忙拿一下吧,应该就在包里。”
林知韫想说她也不方便,但就这么件简单的事,不想与她过多推拉。
林知韫随手接过,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了顾澜清要的佛珠,以及与佛珠缠绕在一起的——
她的小像。
那是林知韫16岁那年拍的证件照,刚拿到没多久就发现少了一张,原来是在她这里。
可顾澜清为什么要保存她的小像?
林知韫心尖猛然一颤。
第4章 第4枝郁金香
林知韫想不明白顾澜清为什么要存她的小像。
可顾澜清还醉着,她无法与人对峙。
林知韫表面若无其事,把佛珠递给顾澜清,将包交给阿念。
阿念内心纠结,想通过车内镜去看那人的神情,但又不想窥探她们的隐私。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们以前发生了什么!
顾澜清拿着佛珠变得愈发安静。
她的呼吸平稳,但身旁人却心乱如麻。
到了酒店,林知韫扶她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放在茶几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像是陈光记的文房四宝。
顾澜清这是要送给谁?
阿念注意到她的视线,但并没有开口解释。她没有理由主动说这是顾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完美无损空运过来的,因为她不知道顾澜清要送给谁,万一不是送给这位林小姐就闹笑话了。
林知韫的视线没有停留太久,跟着阿念把顾澜清扶进了卧室,将她轻放在床上。
许是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顾澜清又睁开眼,唤了几声“韫韫”。
林知韫弯腰帮她脱完鞋,又直起身回应:“干嘛?”想到那张小像,语气不自觉变软了些。
“我不要你当我妹妹。”
林知韫捏住她羽绒服拉链的动作一僵。
顾澜清醉酒了还惦记着不要她当妹妹,她之前果然是演的。
林知韫心下一沉,捏着她拉链的手指骤然发力。
就连自己不在她身边时,都要拿她的小像放在包里,演得好像她很想念她。
这就是娱乐圈所谓的人设么?
演得温柔念旧又深情。
顾澜清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真好骗,醉酒呢喃几句就能把她骗过来。
林知韫嗤笑一声,“好,顾澜清,搞得好像谁稀罕当你妹妹。”
嘲讽本应接踵而至,可醉酒的人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眼角猝然滑下两滴泪。
不,不止两滴,那眼眶竟像是决了堤。
快要花了妆。
林知韫一时怔愣,继而生气又烦躁,顾澜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不想让自己当她妹妹,又要流眼泪,整得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难道受委屈的不是另有其人么?
“顾澜清,你又哭什么。”语气一如既往地生硬。
顾澜清又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自顾自地流泪。
算了,她跟一个醉酒之人对话做什么。
林知韫反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此前的泪痕化开了点粉底。正想问阿念有没有湿巾,回过头去却发现她已不在房间里。
林知韫转身要去寻阿念,却被顾澜清的声音缠住——
“韫韫,别走。”
“不要讨厌我。”
“韫韫。”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一面不要她当妹妹,一面又希望她别讨厌她。
若是从前,林知韫一定会嘲讽她,凭什么你顾澜清既要又要?
但配上此情此景,林知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林知韫还没想明白,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不自觉转过头去看她。
顾澜清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仍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隐入发间,最终落在枕头上。
像是在做一个叫人撕心裂肺的梦。
那攥着心脏的无形之物抓得更牢,林知韫莫名想起她高三发烧考砸那晚,彼时还在世的顾澜清妈妈将她关在门外。
林知韫把她带回家,给她讲笑话、带她打游戏看喜剧片,各种法子都试遍了,怎样都没法哄得她开心。
临睡前,顾澜清木然问她:“韫韫,你说我妈妈是不是讨厌我?”
“我考得好,她不开心。考不好,她更不开心。”
“可是她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掐死?”
彼时林知韫心痛难言,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安慰她,“顾澜清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呀,你这么好这么优秀要是都有人讨厌你,那讨厌我的人不得排到嘉威特去?”
“你妈要是讨厌你,她就是脑子被门夹啦!”林知韫说完强忍着鼻酸倾身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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