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人睡颜恬静,顾澜清看了眼窗外,又将目光聚焦于林知韫的脸上。
若在每时每刻,她的身边都只有她一人就好了。
她可以陪她冬日看雪,春天看花。
这样就不会有人觊觎她,也不再给她新认识人的机会。
她的心里就只有她一人,只能有她顾澜清一个人。
林知韫梦到自己的手似乎被铁链拴住,动弹不得、挣扎不脱,呼吸也艰难。
林知韫恍然从梦中惊醒,被手腕上的绳索吓了一跳,匆忙回过头去,发现顾澜清正笑着看她。
林知韫从未见过她那样的笑,是陌生又疯狂的笑,甚至有些许渗人。
可这是她的爱人。
顾澜清一定不会有恶意,也定然不会伤害她。
林知韫心里却仍旧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而后绽放一笑,“姐姐,你想给我定制手链吗?”
定制手链,是个想将她的手腕拴住却被发现的完美借口。
顾澜清怔愣片刻,似乎从梦魇中清醒。
手一抖,那原本就没系上的红绳子骤然从她手中脱落。
顾澜清兀地一慌,却又被她眉眼中的笑意安抚。
她好像没有发现。
顾澜清忽而松了口气,轻松道:“惊喜被你发现啦。”
林知韫向她那边挪了些位置,埋进她的怀中呢喃:“我不要惊喜,你提前跟我说,我也会开心的。”
“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讲,我会一直爱你。”
这话在此刻讲出似乎有些突兀,但在午夜时分又显得万分合理——于深夜抒情的情理之中。
顾澜清心中却起了些疑心,韫韫是发现什么了吗?
是发现她的伤疤,还是发现她对她不可告人的强烈的占有欲呢?
顾澜清继而又卸下了些心防,因为韫韫似乎一讲完就睡着了。
那句话应当只是正常地向她表达爱意,顾澜清想。
林知韫在她的怀中强迫着自己不深想,借着飘远的思绪,再次入眠。
林知韫将那些猜测隐藏在心底,观察着顾澜清此后几天的状态。
顾澜清正常得仿佛那夜疯狂的笑意只是她的错觉。
可林知韫清楚地知悉,她没有看错。
她试探过,只要她一同陌生人交流,顾澜清眼中的笑意便变得虚幻又警惕。
看着她的眼里也有些许幽怨。
林知韫联系柳亦安,跟她再次确认心理咨询时间。
那边给了肯定答复,林知韫悄悄松了口气。
在詹慕的最后一晚,顾澜清如约给她送了一条手链。
林知韫再度恍惚、迟疑,而后又明白过来,或许这只是她为自己那夜无故捆绑找的借口。
第二天,两人终于离开詹慕,返回林州。
林初霁、陈尧青和唐若愚比她们提前两天返回了林州,几人在林初霁和林知韫母女俩的新家相聚。
林知韫没有向妈妈问起她和陈尧青的事,因为已经没有意义——陈尧青和唐若愚在一起了。
林知韫看出妈妈应当是真心为陈尧青感到开心。
那就让往事如烟飘散吧。
顾澜清向林初霁诚挚地道歉。
林初霁似乎已经对顾淮安释然,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林初霁当时就想,顾澜清和顾淮安的关系不算好,怎会兀地提醒她去帮顾淮安收拾书房呢?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顾淮安写给另一个女作家以及顾澜清妈妈的信。
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就如同她与顾淮安再婚前的那晚,这个小姑娘提醒她的:“阿姨,顾淮安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
顾澜清从来都是真诚的,是不为她的亲生父亲遮掩的。
正是因为她了解顾淮安,所以不愿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被他伤害。
即使从头到尾,顾澜清都有私心。
从前她不希望林初霁和顾淮安结婚,是因为想和林知韫有未来,而不囿于父母再婚。
后来她提醒林初霁,顾淮安婚内出轨,是因为想去找林知韫,试图与她再续前缘,扫清一切障碍。
这一切的一切,林初霁此刻都知晓。
顾澜清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那边林知韫盘问完陈尧青和唐若愚,过来看到两人脸上挂着不知名笑意,有些好奇:“你们在说什么?”
顾澜清揽过她的肩,“在讲以前的事,八卦完啦?”
将那些难言往事轻飘飘揭过,林知韫猜到大概两人不太想讲给她听。
林知韫不再追问,轻哼一声,“她们今天才告诉我!”
“我也是今天知道的。”顾澜清安慰她。
“澜清,你要不要去跟若愚她们坐坐?”
顾澜清点头,起身。
林知韫心里却打起了鼓,“妈妈,您有话要跟我讲?”
林初霁敛了笑意,轻问道:“你知道澜清之前的心理情况吗?”
气氛忽而变得沉重,林知韫顿时预感到妈妈接下来要讲什么。
“我知道。”林知韫没有必要隐瞒。
“澜清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林知韫点点头。
“可你知道吗?她到自杀前看起来都很正常的。”
林知韫心下一沉。
“她只是提不起精神上课,或许也无法正常学习。但她的人际交往都是正常的,我给她打电话打视频,看不出她半点不正常来。”
林初霁作为继母,在顾淮安、顾澜清父女俩关系一般的情况下,给顾澜清母爱的关怀半点都不比给林知韫的少。
林初霁接着说:“直到她自杀,她去嘉城,我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早就不好了。”
林知韫面色愈沉。
“你能保证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正常,你不怕吗?”
这是作为一位母亲,对女儿的提醒,也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担忧。
林知韫却忽而一笑,“妈妈,可是她爱我。”
“她不会伤害我。”
“在她最绝望,想要离开人世的时候,都没想过要伤害我。”
“现在我回来了,在她身边守着,给她爱意的滋养,她怎么会舍得伤害我呢?”
“我在想,她绝望的时候一个人该有多难受呢?”
“我不害怕,我心疼她。”
林知韫的眼中已然蓄了泪。
“我心疼她,也肯定她的善良与人品。”
“在世界给她满是恶意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她深爱的我呢?”
眼泪猝然落下。
言之有理,却有些像恋爱脑发言。幼稚又成熟,通透又愚钝。
林初霁自然没有被她说服,只深深叹了声气,无奈道:“你也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当你发现她的状态不好,糟糕的一面,再害怕、恐惧,想要离开她时,她会病得更重。”
“这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林初霁是客观的,是不偏向于任何人的。
林知韫点点头,“我不会离开她。”
掷地有声。
林初霁看了眼那边顾澜清扫过来的,满眼都是她的视线,又轻叹声气。
但愿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当天睡前,林知韫跟顾澜清说好了做心理测评的时间。
顾澜清似乎没有一丝抵触心理,反而很感兴趣。
问了很多心理咨询室和咨询师的细节,得知咨询师是柳亦安。
顾澜清幽幽开口:“我记得她。”
“你怎么会记得她?”林知韫感到很惊讶。
“当年她老跟你抢第一,所以我记得她。”
顾澜清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发,“甚至还有点点...嫉妒她。”
林知韫噗嗤一笑,“嫉妒她跟我抢第一?”
“嗯。”
林知韫笑道:“如果是你,我甘愿相让。”
“我也是。”
顾澜清低头亲她。
自是一发不可收拾。
林知韫下意识不去反攻她,不想去触碰她腿·根的伤疤。
却被她的手拉至那处,轻声道:“其实这里有道伤疤,不是新伤。”
触到伤疤的痕迹,意识到她将坦白什么,林知韫心尖一颤。
顾澜清轻声道:“是我之前自残的伤疤。”
“你在嘉城时,说的腿好疼是...”
“嗯。”
林知韫心上碾过一阵久久难平复的疼意,宛如千斤大石压下,呼吸愈发艰难。
下意识环住她,紧紧环住她。
“顾澜清,我也好疼。”
“都过去了。”顾澜清回抱住她,轻声哄道:“我现在可开心了。”
林知韫却在她的怀中哭到难以呼吸。
心痛难捱。
想到嘉城的一切,想到这五年的种种。
想到顾澜清不曾说过的隐秘心事,独自承受、未曾与她人言过的苦难。
想到顾澜清心里痛苦万分,却不敢展露于旁人。
林知韫想,要是她一直在她身边就好了。
“我会一直爱你,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林知韫哽咽。
顾澜清笑道:“我相信你。”
但如若不能,也没关系。顾澜清在心里默默加了句。
第二天,林知韫带顾澜清去做心理测评。
两人出门时,阳光正好。
顾澜清看起来心情也很好。
柳亦安看到两人,怔愣片刻,而后绽放职业性微笑。
“好久不见。”
一一握手。
林知韫在门外的沙发上等顾澜清,看似悠闲,但心里却是万分忐忑的。
过了一个小时,柳亦安送顾澜清出来。
“怎么样?”
“一切正常。”柳亦安言简意赅。
林知韫松了口气,却又想起林初霁的那句,“她在自杀前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所以这个正常,是真的正常吗?
不得而知,林知韫心里有些不安。
第89章 第89枝郁金香
“安啦,我没事。”顾澜清也是一副轻松的神情。
林知韫笑着去牵顾澜清的手,平静地跟柳亦安道谢。
柳亦安看着那双相牵的手,沉默了会儿,含笑送二人离开。
却又深深望了林知韫一眼。
鬼使神差地,林知韫注意到了那一眼。
她觉得这个眼神很不对劲。
可现下却无法与柳亦安单独交流,且她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不会将顾澜清的具体情况告知于她。
林知韫唇角扯出点弧度,却被顾澜清敏锐地察觉出她是在强颜欢笑。
“怎么啦?不开心吗?”
林知韫浅睨她一眼,嘟囔道:“昨晚没休息好。”
至于为何没有休息好,两人自是心照不宣。
顾澜清轻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歉:“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林知韫扁了扁唇。
两人去阿念那里取平安,她们的小猫。
听阿念说,平安在林州适应得极好,两人放心了许多。
平安是只聪明的小猫,知道两位妈妈来接她,围着二人欢快地转了许久。
林知韫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蹲下来轻抚她的毛发。
顾澜清跟阿念去清点平安的家当,一起带走。
平安的东西不算多,三人一趟就拿完了。
为保证安全,林知韫和平安一起坐在后座。
顾澜清从车内镜望着二人浅笑,幸福感像是要溢出心房。
她的爱人,和她们的女儿。
两人带平安来到新家。
平安的适应力超出了二人想象,好奇心驱使她到处乱转。
林知韫望着家里,总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我们下午去逛宜家好不好?”
“好呀。”顾澜清欣然答应。
顾澜清进了厨房做饭,听到客厅里林知韫和平安的声音,感觉心上十分安定。
可一想到韫韫明天就要去上班了,顾澜清又开始焦虑。
这种焦虑感是无法抑制的,也是莫名其妙的。
顾澜清心里清楚,这种焦虑是无意义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林知韫抱着平安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看见她拿着刀的手半晌没动,似乎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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