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被赶走后,被阎铁珊从小培养到大知根知底的罗城顶替了其总管的位置,不过这下子老板和总管之间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了, 更多的决定性权利被阎铁珊悉数回收。
他气色不错,见到救命恩人和“家属”时也十分开心, 刻意压起的声音笑起来依旧能听出尖细。
等身边没了旁人,应容许的笑容就收敛了些, 郑重道:“阎老板, 我是想把这两位托付给您不假,但刚才也说了,我并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所以在听过二位的身份后您再决定也不迟。”
“哦?”阎铁珊精明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后者对视一眼, 任慈率先抱拳道:“老夫任慈,这位是拙荆。久闻阎老板大名,贸然请求, 还望阎老板未感冒犯。”
阎铁珊道:“丐帮前任帮主任慈?”
“正是。”
应容许解释道:“他们遇到的麻烦不久就会被陆小凤和楚留香解决掉, 可我把人带出的匆忙, 实在想不到好的藏身之处, 想来想去, 眼下距离得近、又足够信任的, 就只剩阎老板您这了。”
江南勉强算得上是应容许的快乐大本营,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任慈的身体也需要静养才行, 颠簸过久的路途不适合他。
珠光宝气阁路子广, 暂且藏匿两个人就像往大海里洒两滴水一样简单, 即便如此,收不收还是要看阎铁珊的意思。
阎铁珊当然不会拒绝, 作为一名做大做强的商人中的商人,他和气又精明地在帮忙的同时讨到了好处。
他会提供让任慈完全恢复所需要的一系列天价药材,条件也很简单,请任慈留在关中当一个三不管的连名都不需要挂的客卿,能在他有生命危险时帮衬一手就行。
至于住处,无论是想在城里大隐隐于市,还是想去城外隐居在林中,阎铁珊都拍着胸脯打包票给他们准备住处。
任慈和秋灵素年纪都不小了,也不是喜爱到处跑的性格,不过稍作权衡,他们就同意了下来。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留下了一位前大帮帮主给自己生命上了一层保险,阎铁珊可谓红光满面:“说起来只有两位留下么?令嫒呢?”
他倒是知道任慈的义子南宫灵,毕竟大帮派的帮主新老交替,阎铁珊也有所耳闻,只当那位是任慈身体不好便从来没有宣扬出去过的女儿——在某些地方的确有这种习俗,和孩子身体不好就起贱名或拜年代久远的植物一个概念,会将身体不好的孩子藏在家中不让外人得知,连带让其一同躲过鬼神的视线。
“噗……”应容许差点把刚到嘴的水喷出去,好在忍住了,“咳咳……嗯,她要和我一起等陆小凤他们,跟着一起走。”
阎铁珊的眼神微妙变化:“哦哦,等陆小凤啊……”
应容许保持完美的微笑,把杯子放回原位:虽然不知道大老板脑补了什么东西,但反正会是相当喜闻乐见的迫害南宫灵就是了。
四个人挤在一个车厢里的空间算不上逼仄也绝不好过,应容许一边想念现代发达的交通,一边向阎铁珊问了间客房去睡,走到一半想起来“表姐”的药效快过了,于是脚步一转,欣然先去给快醒来的南宫灵下药把他继续变成能听能看的植物人。
他随意想拉了一个人准备问路,对方是从另一条道往南走的,正巧背对着他,在手搭上身体之前机敏地往旁边滑了一步避开,警惕回首。
应容许愣了。
对方也睁大了一点眼睛。
“扑啦啦”的翅膀拍打声传来,在高强度往返中疑似还胖了一圈的青鸟落到旁边的假山上,纡尊降贵地伸出爪子。
青鸟:快来拆信。
没人理它。
应容许从一眼万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你是在……工作呢?”
对方:“……嗯。”
“……”应容许想了想,说,“阎老板还真够多灾多难的……介意我去提醒他一下么?啊,这样是不是对你的订单完成率不太好?但是阎老板好歹是我朋友……”
对面总算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本就面部表情不丰富的脸直线向面瘫靠近:“我不是来杀人的,我……不干杀手了。”
应容许:“这样啊,挺好,该说恭喜么?”
一点红:“谢谢。”
应容许:“……”
一点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应容许尴尬的脚趾抓地想抠出座横滨五角大楼来,好一个天涯无处不相逢,如果说缘分是一道线,应容许都怀疑他和一点红之间被绑线的时候手头没货了,被哪路神仙顺手绑了钢索。
How old are you!
一点红的状态比上次分别时放松了很多,脸还是那张脸,穿衣风格也还是便于活动且耐脏耐磨的黑色短打,就是冰碴碴的冷气少了些,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缩短到了百里。
他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主动解释道:“这里的老板招武林高手,我不想做杀人的行当,便来试试。”
原来是过来求职的啊。
应容许恍然:“阎老板出手挺阔绰的,当他家门客不亏,就是可能行动没那么自由。”
毕竟当人手下的哪能还像当杀手一样跟着任务目标天南海北的跑,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肯定要跟着老板在暗处保护着嘛。
应容许放松了些,越寻思越觉得放下屠刀的对方优点迷途知返小羔羊那味儿了,再一抬头看那一身黑,差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嗯……感觉还是死神下岗再就业贴一点。
这位前杀手显然对开启的新生活不是很适应,走路都习惯走在树荫遮蔽下,就是对自己气息的收敛没以前那么严谨了。
也亏得一点红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过渡期收敛了不少当杀手时的过度警惕,不然应容许的爪子前脚伸出去拍人家,后脚就能收获一把冲着砍断它来的剑。
应容许问道:“你现在还叫一点红么?”
在应容许的认知里,“中原一点红”属于是对方行走江湖当杀手的艺名,现在不当杀手了,换个名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一点红敛眉道,“曾经的名字早就不记得了,不论如何……我始终是中原一点红。”
哪怕带走他,训练他,让他出任务杀人的师父已经被看管起来,组织也彻底解散,一点红也不准备改名字。
就像不会否认他黑暗血腥的过去一样。
应容许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虽然大多时候,他读完空气都会反向冲刺把人气出82年陈年老血栓。
一点红显然不在此列,幸运地没有享受到薛笑人同款待遇。
应容许习惯性插科打诨调动气氛:“一点红也挺好的嘛,万绿丛中一点红,突出要强掐尖儿……”
他猛地一闪身,躲过照头而来的一脚。
被无视好半天的青鸟收回踹空的爪子瞪着他:快!来!拆!信!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应容许惊讶道。
青鸟:“……”
“停停停我不气你了别扇我,我是真的没注意到——啊!你只是一只鸟啊!从哪里学会的降龙十八掌?!”应容许抱头鼠窜到一点红身后躲着,等后者把青鸟抓鸡一样抓着翅膀根锁起来才冒出头,发顶还插着一根羽毛。
形式比鸟强,察觉到再不老实说不定就要被炖汤的青鸟瞪着主人停止扑腾爪子,任由应容许把绑在腿上的信件解下来。
应容许一边拆一边嘟囔:“我是真没注意到你嘛,这样,回头把你染成七彩带荧光的,太阳一照就是一颗莫斯科灯球,绝对亮眼……你还可以去冒充凤凰!”
青鸟:“!!!”谁xx的要去冒充凤凰?以为它青鸟的身份很跌份儿吗?!它可是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神鸟!神鸟你懂不懂!
它用婉转清脆的鸟语骂了一串,在场两人没一个能听懂的,应容许随口道:“动静还挺好听,感情这鸟不是哑巴啊。”
一点红默默把更激动的青鸟提着翅膀根拎远了一点,免得它伸长脖子去叨应容许。
信是楚留香传来的,篇幅有限,内容也很简单,大致提了一嘴他做的药有一部分派上用场后,就是南宫灵失踪一事,问他有没有受到波及。
应容许诡异的有种出差在外的警察老爹回家书担忧废物儿子的既视感。
他甩了甩头把想法甩出去,示意一点红先把青鸟放了:“信我收到了,过后再写回信,你先回去等一等吧。”
从袖子里拿药瓶别人能理解,但掏出一整套文房四宝就过分了,且不论袖子里装不装得下,谁家正常人往袖袋里装那玩意儿?
青鸟说到底也是系统的一部分,得到命令后不管嘴里怎么骂,还是听话地扑腾着翅膀飞远,两秒后邮件图标重新亮了起来。
应容许想起来他拉人要干嘛了:“你知道我表……”
面对一点红,他莫名没说出来“表姐”的称呼,舌头自己转了个弯儿:“身穿粉衣服的,昏迷着的女人,你知道他被安放在哪么?”
一点红默了默:“抱歉,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到,被安排去里面等待。”
合着是刚来面试啊。
他们俩都是刚到不久,短短时间差居然还能错开没在门口碰上,也是神奇。
应容许感叹了一句缘分:“那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不打扰你啦,放心,以你的能力肯定会被阎老板看上的。加油,好好干!”
他拍了拍一点红的肩,错身离开。
第31章 老鹰抓小鸡
应容许没瞒着楚留香他们, 把自己干的好事详尽写了一遍,并约他来关中见面。
见面地点自然不是珠光宝气阁,阎铁珊在城内为夫妻俩准备了一套房子, 离珠光宝气阁并不远。
有源源不断的药材提供,任慈一日好过一日, 与他相对应的,则是如同生命平衡一般日渐萎靡的南宫灵。
在药物坚持不懈的控制下, 南宫灵体会了一把他义父缠绵病榻的感觉, 任慈是虚弱剧痛难忍,他是能听能看不能说也不能动,也说不好两边谁更难熬。
更杀人诛心的是, 从他醒来的第二天开始, 秋灵素就自告奋勇,留应容许全神贯注记录,她来一勺勺喂药。
苦涩的药汁喂入口中, 女人易容后并不算出众的面容毫无波动, 还能拿手帕给床上的人擦嘴角。
面对南宫灵的目眦欲裂, 她轻声道:“这三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秋灵素盛起一勺汤药:“这三年, 他的身子就是被这一碗碗药喂成那副模样的。”
看着这对伪母女, 应容许记录的笔尖一顿, 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才没兴趣拦着。
不过下了气头后,应容许试药的范围又缩小了些, 改成一些从古方上实验得来、定位不够准确但发作起来没有太大痛苦的汤药。
就是味道嘛……
咳, 那个, 良药苦口。
在南宫灵被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的良药灌疯之前,楚留香终于到了。
他一翻过墙就被吓一跳, 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院子正中央有一个人像是蚯蚓一样,手放在身体两侧,两腿并拢着蠕动,屋门口一对陌生男女静静注视,地上那人身边还站着个眼熟的身影,拿着本子刷刷记录。
“原来这款药用起来是这样的……”应容许看了眼对方头顶上的图标,非穿越前就解锁的药方在使用到人身上之前,就连应容许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现在图标下面刷新出了一行行字。
【debuff-醒蚕:使人精神混乱的丹药,使用后目标将会认为自己是一只环节动物,并模仿其运动规律。蚯蚓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讨厌它呢?——最初发明此药物的毒师如是说】
“……”这个毒师是蚯蚓狂热粉么?
眼前这一幕诡异又和谐,楚留香甚至有些不敢出声,他犹豫再犹豫,才迟疑地发出动静:“你们……在干什么?”
“这不是阿香嘛!”应容许“啪”地合上本子,快乐地招手:“你来啦!看,我给你的礼物!”
楚留香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上蠕动的人:“……这个礼物,很别出心裁,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还是不用了。”
“你确定?”应容许笑眯眯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她是谁?”楚留香坐在墙上没敢下来,谨慎问道,“她怎么得罪你了?”
“他是南宫灵。”应容许道,“至于怎么得罪了我……不如说,他很可能牵连得罪了包括你在内的一大票人。”
“得罪……我?”楚留香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没错!”应容许正义凛然道,“我怀疑他就是盗窃天一神水的窃贼!就算不是,他也绝对和幕后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留香果断从墙上跳下去:“详细说说。”
听完应容许一路的历程后,楚留香竟有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
他万万没想到,应容许居然真的在丐帮眼皮子底下把人家前帮主、前帮主夫人和现帮主一锅端带走了,甚至丐帮还去确认了一遍,都没发现异常。
他现在的心情,放在现代就能有一句话很好的表达出来——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应容许还真有。
夫妇俩自觉回到屋里给他们留出说话空间,楚留香把他们查到已经指向无花的线索说了一遍后,应容许只觉一道惊雷轰隆劈上天灵盖,那叫一个醍醐灌顶。
“是他!”
楚留香:?
应容许像是发现了宇宙的起源百慕大三角的秘密人类的未解之谜:“我想起来了!无花他勾搭令其怀孕又始乱终弃的女孩儿就是神水宫的弟子,她叫水母阴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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