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轻笑,特意换了措辞,“宁小姐是聪明人,我也不至于太蠢。”
“所以,那个苏飞扬不是你的朋友?”宁远问道,“但……我确实收到了商务转组通知,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裴迹嘴角一弯,盯着亮起双灯的那辆车,半片玻璃落下来,刚好能看见漂亮的侧脸和泛着水光的亮眸子。
“如果你方便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
宁远低头看了一眼消息,诚心实意的拒绝,“今天还真不行,我晚上有个聚会。”又怕裴迹不信似的,他补了一句,“真的,是机组的同事,知道我转组的消息,又看见新闻,说一定要聚一下。”
“没关系,”裴迹佯作漫不经心,“不如……下周三?”
宁远尴尬道,“下周三也不行,我下周三约了个朋友练剑。他只有周三才有课,我……”
那头短暂的沉默了——
宁远丝毫没有察觉那一声得逞的轻笑。
大概是觉得自己实在拒绝太多次,又考虑到事态严肃,宁远略带歉意道,“要不,明天?……你看明天可以吗?”
“好,晚点给你发位置。”
挂断电话,目送那辆Toyota缓缓驶出,裴迹露出一抹深笑,也不枉费他两块鱼饵喂的好。
宁远这回是真没骗他,他的带飞师父、常一起执飞的航班组同事、还有那位总是特别照顾他的机长,都闹着要给他“庆祝”。
因为商务组是完全独立的业务体系,从执飞乘务到飞行员都不会调动普通组参与,以后除了私下聚会,估计很难再碰面了,所以这“庆祝”还有几分“饯行”的意思。
再加上排班不一致,大家时间很难凑齐,为这,宁远也没好意思拒绝。
聚会的地点环境优雅,包厢定的私密,几个女士陆续入座,曲同舟坐在沙发上和宁远聊天,姿态熟稔,状似无意间搭在肩膀的手,更显得关系密切。
有人笑道,“机长也要升官了,和宁远一起,这叫双喜临门啊。”
“赵哥,该叫曲主任了,以后曲主任还得罩着我们啊。”
曲同舟笑道,“别闹,这是给宁远的庆祝宴,不要喧宾夺主。小远以后到了商务组,别忘了我们才是啊。”
“我还没去报道呢,有一个月休息期。”宁远道,“我不熟悉商务组的情况,说不定很快就调回来了——就算不在一个组执飞,以后也可以常聚。”
曲同舟那张帅气俊朗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怎么还没开始,就说丧气话了?你可是我们组的优秀服务之星。”他说着拉住人的手腕,微微凑近,“我倒是想把你扣下,飞哪都把你带着。”
手腕处温热,宁远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笑道,“这么说,他们可都要伤心了。尤其是赵哥,他一直都很喜欢跟你的航班。”
大家丝毫没有发觉两人之间氛围的变化,跟着调侃道,“这倒是真的,机长你可不能偏心小远啊。”
曲同舟笑着站起身来,坦荡的承认,“偶尔偏心一下嘛。”
“哦哟~”赵林起哄,“咱们家小远是团宠,偶尔偏心没关系,你要是一直偏心,人家男朋友可要着急上火了。”
“哈哈哈咱们机长这么优秀,人又帅。跟他做情敌,裴总确实该上火了。”
“……”
宁远都没来得及申辩一句,话题就走向不可控的方向了。
曲同舟道,“人家小远是单身,那些媒体瞎说的,你们可别给他造谣。”
宁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忙道,“还是机长了解我。”
“那个录音不是你说的吗?你别是不好意思了。”赵林说着去翻那条新闻,拨弄了两分钟也没找到,“诶,怎么404了?”
宁远的带飞师父王惠道,“昨天我也看到了,听着是小远的声音,但感觉有点别扭,不会是AI合成的吧?”
“商业竞争的手段,估计想抹黑裴总,所以找个替罪羊。”宁远模棱两可的回应道,“上次的新闻还没平息,可能就想拿我做文章。”
大家纷纷点头,“要这么说的话,就是造谣陷害。”
孙鸣狡黠笑道,“那上次裴总来找你干什么?”
曲同舟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情绪,“裴总后来又找过你?”
宁远急中生智,装傻道,“他就是跟我说,以后要注意,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免得伤害他的名誉——那天走的急,工牌被捡到了,隔天他来的时候,就说了两句话……而且也是警告我,不要乱说话。”
“裴总看上去,不像这么……”
曲同舟拉开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宁远入座,口中又不咸不淡的笑道,“金融圈里的大佬们,爱惜自己的羽毛,还能是为了什么?”
宁远挺想替裴迹申辩一句的,但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饭桌上一群人个个唇红齿白,端庄大方,又都是青春年轻,彼此熟悉热络,不仅看着养眼,玩闹起来也不拘束——几个酒桌上的小游戏,都将焦点集中在宁远身上。
曲同舟替人解围,不免多喝了几杯酒。
十点钟散场的时候,除了宁远和几位女士,其他人都喝的醉意朦胧。
曲同舟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小远,我叫了车,送你回去吧。”
宁远忙道,“不用了,我……”
王慧道,“小远,不如让他送吧,最近你都上了好几次新闻了,马上转组,万一再遇上点什么麻烦,影响更不好。”
“王姐,您怎么走?”
“哦,我老公来接我。”
其余几个女孩忙笑道,“我们也都是男朋友来接,不麻烦你们了。”
“看来我们的绅士风度用不上了”赵林笑着看向曲同舟,“唯一的机会,只能白白送给咱们机长了。”
“走了哈。”
大家七零八散走的差不多了,宁远才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将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机长,你叫的车还没来?”
曲同舟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还有10分钟。”
“你真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可以。”
曲同舟看着他两颊各添了一抹粉色,好笑道,“你这喝的不算多,怎么这会脸都红了?我不放心,还是送你回去吧。”
“我一个乘务兼安全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远……”曲同舟凑近他,微微歪头,层次打理干净的发隙中有路灯投射下来的昏黄影绰,映着俊朗面容,散发着淡淡的光泽——那双眼睛盯住人,带着酒意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你在躲我。”
见宁远不答,他又逼近了一步,“怎么了?”
“机长,你喝多了。我……”宁远后退一步,晃了晃手机,“那什么,我朋友来接我,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聚。”
曲同舟握住他的手腕,“什么朋友?”
话音出口,两人均是微愣。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曲同舟松了手,说道,“不好意思,宁远,我可能真的有点喝多了。我是……我是想说,你跟别人不一样。”
宁远抬眼看他。
“很不一样,我……”
“滴——”骤然打过来的灯光和鸣笛打断了他的话,两人闻声望过去,为着不礼貌的惊吓微微皱眉。
那辆黑车的汽车停在眼前,缓缓落下了玻璃,露出一张极具压迫感的脸,裴迹仍噙着笑,优雅致歉,“不好意思,来晚了,宁远。”
“你说的朋友,是他?”
“我……”
曲同舟抓住他的小臂,“小远,你不是说你们不熟吗?他不是威胁你?”
宁远被噎住了。
在他略带质问的情绪中,他很快捕捉到端倪,意识到曲同舟刚才被打断的那句话,极有可能带着不可挽回的“真情表露”。
裴迹盯着曲同舟的动作,微微眯了眼,面上保持着一抹极有涵养的笑,口气却意味深长,“实在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谈话,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两位,继续。”
宁远:……
目送汽车缓缓驶出,宁远忙抽了下手,却被人又扯住。
不是,你真走啊?
就为我背后说你坏话?
姓裴的,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不等宁远再开口,曲同舟就凑到他眼前,“宁远,你没骗我吧?你跟裴总,真的没什么?”
“你觉得呢?他车都开走了……”
似乎听到了他的对话一般,猛地一个急刹——汽车停在路边,又缓慢的倒了回来。
驾驶座上的那张面孔冷淡了几分,直至笑容渐渐隐没,裴迹开口,薄唇中吐出两个字来,“放手。”
第08章 狗崽子
宁远坐在副驾上,借着伸手去扣安全带的姿势,状似无意的瞄了裴迹一眼。那眸光掠过去,微抿的薄唇、挺拔的鼻梁,紧跟着,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狭遂凤目。
视线相撞,那双眼睛如夜色中漆过的月,沉的幽静。
不知是窗外的灯色太过璀璨,还是今晚多添了两分醉意,宁远心口猛地一紧,连喉咙都觉得发干。
宁远扣紧安全带,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我真没说你坏话。裴总,看在我小姑的份儿上,你就……”
“看在你小姑的份儿上?”
宁远点头,亲热的讪笑,“可不……小姑父!咱们都是一家人。”
裴迹噙着笑,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真的。”宁远硬着头皮道,“是因为,我在外面不好承认。就说上次你给我送工牌,是警告我别乱说话——后面那几句,纯是造谣,他自己脑补的。”
裴迹“嗯”了一声,仍保持着那种从容姿态。似乎有意隐藏了什么,那默然不语的笑意背后,有着宁远猜不透的意味。
“那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就说嘛……裴总怎么会这么小心眼。”
沉默片刻,裴迹忽然发问,“他在追你?是拒绝了?没看上?”
“?”
宁远迅速在脑海中组织措辞,手心顿时冒了汗。直到裴迹再度问出声来,他也没想好怎么说。
“编好了吗?”
宁远大脑宕机,“什么?”
“理由。”裴迹轻笑,“我是问你,想好编什么理由了吗?”
“我没编。”宁远底气不足的应道,“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是他没追你,还是你……没拒绝?”
宁远忙道,“肯定是没追!我执飞的时候,他特别照顾我,我们年纪也相当,所以就……相处的挺好,只是朋友。”
裴迹目不转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哪里有手拉手的朋友。”
“没有手拉手。”宁远抓住他的小臂,急切的解释道,“只是这样——你怎么、怎么也给我造谣呀?”
汽车缓缓停在红绿灯前,裴迹将目光落在那双漂亮修长的手上,因用力抓住他的小臂而露出分明的筋骨,线条流畅,白皙皮肤下微浮出青色血管。
急切,认真,将衬衣揉出褶皱来,手臂温热。
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熟悉的触感将思绪骤然带回那天的客舱。布鲁斯特回赠给他一段气味,和记忆里挺拔的肩背,沿着制服隐没的脖颈线条。
裴迹盯着他,目光晦暗不明,“没有。”
宁远被他盯得紧张,忙抽回手来,轻声道,“再说了,裴总,这是我的私事,你问这么多……也不合适吧。”
“哦?这会儿不看你小姑的面子了?”裴迹抬眸看他,慢悠悠的笑道,“我怎么说也是你未来小姑父,半个长辈,怎么不合适?”
宁远被人噎住了,惊醒这茬,又道,“那你……可别跟我爸告状!”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还有我哥、我小姑……”
裴迹笑了,缓缓启动车辆,夜色倾泻,尾灯弧线流畅的在道路上画出一道弯儿。在那道过于热烈的目光注视下,他到底点了点头,“不会。”
宁远这才放心下来,懒懒的靠在头枕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鼻尖萦绕着一抹酒气,裴迹刚要开口,就听见他问,“我哪里不一样?”
裴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哪里不一样?”
宁远回忆着曲同舟的那句“你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样”,试图在裴迹这样的聪明人口中寻找到答案,“你有没有觉得,我哪里不一样?”
裴迹将车拐进别墅区,漫不经心的应道,“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今天喝了酒?”
宁远:……
裴迹余光瞧见人漂亮面孔上有点儿怔色,又淡淡补了句,“换了领带?…手表?做了新发型?”
宁远睨他,“我是说人。我人,哪儿不一样。算了……你也听不懂。”他说着调整了下姿势,见裴迹慢慢降了车速,便隔着窗往外瞧了一眼,“诶,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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