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早在和全孝慈第二次接触就让家里做了调查,女校里谁有这么个妹妹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除了葛照有原则,按金长安的说法是死板的有点缺心眼儿,这么个合心意的可人儿又来路蹊跷,谁能不起疑心。
两人早就查出来全孝慈是伊莱克的学生,但除了性别也确实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没有一点坏心,傻乎乎的捧出一颗比水晶还剔透的真心,谁也不忍心戳破。
当然了,从那以后金长安特喜欢突然和全孝慈贴一下,看他闹个小红脸儿,再和王家申憋着笑听他绞尽脑汁地想借口拒绝。
葛照那份散发着淡淡百合香的青涩暗恋可谓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两个乐子人出于保护小慈秘密,还有想看挚友乐子的心态并没有点破。
重重甩上车门,金长安从车座里翻出包特意藏起来的烟点上:
“小慈闻不得烟味儿,可憋死我了”,被王家申白了一眼,她嬉皮笑脸地按下车窗。
“金长宁八成是对小慈有意思,啧,那个狗一样的眼神。”
王家申平缓地倒着车,闻言蹙起了眉:
“你俩早晚得有个了结,我知道你平时装疯卖傻的,但是心里有数。
可提前警告你,别把小慈牵扯进来,不然别说葛照,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往窗外弹了弹烟灰,金长安疲惫地缩在座椅上,含糊地回应:
“别因为我跟金旅有血缘关系就真把我当牲口啊,我还是随我妈多点。
小慈我看其实也不反感金长宁,他只是天真些,又不蠢,我们宝宝聪明着呢,让他自己处理就能行。”
话题点到为止,对于她们来说,这些年来养成的默契也就足够了。
王家申目不斜视,却缓缓降低了车速:
“每天跟着祖母学管事儿的东西你也够累的,赶紧烟按灭了给我睡。
今晚上咱俩可没人陪着吃烧烤,预定的法餐取消了,回我家给你炒饭吃。”
没人回应,她警觉地歪头一看,又放松下来,笑着啐了一口:
“这回睡着之前记得把烟灭了,还真有进步,半苯胺的真皮给我烧坏三个了都。”
“是家申告诉我的,你心情不好就喜欢来这里吃东西。”
全孝慈自己都很少在这样狭小破旧的地方吃东西,没想到除了平时带着自己进出的那些华贵典雅的餐厅,葛照这样的大少姥也喜欢在这种地方聚餐。
葛照熟稔地咬开一瓶啤酒,边往杯子里倒酒边笑着回答:
“我吃放纵餐就不爱去需要注意用餐礼仪的地方,这还是金长安发现的苍蝇馆子,就是破,手艺相当不错。”
全孝慈扶着脸,好奇地看着杯子里迅速升起的雪白泡沫。
葛照喜欢先把啤酒里的二氧化碳排出去些,这样也更能释放出酒香。
看全孝慈很好奇似的,又觉得可爱;特意把手提高了一些,好多出些泡沫给他看,姿势更是潇洒。
“我吃的比你多,小慈你先尝尝,我喝点填填肚子。”
老板吆喝着端上油滋滋的铁盘,油亮鲜香的肉块在皱皱巴巴的塑料粗犷的堆叠,浓烈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全孝慈用纸巾隔着布满粘腻的酱料,拿起没怎么尝过的烤腰子,先递到了葛照嘴边:
“你先吃一口!”
其实朋友之间相互喂食再正常不过,葛照怪也只能怪自己没定力。
清丽的像一朵水芙蓉的笑脸灿烂的笑着,被油烟糊住的昏黄灯光也无法折损丝毫全孝慈的魅力。
她的耳根又有点红,紧紧攥着玻璃杯,小小地咬了一口。
比起每次猛虎扑食一样撕扯金长宁的夜宵来说,实在称得上一句文雅。
裹着秘制酱料的烤串酥香软嫩,在厚实有嚼劲和细腻油润之间保持了很好的平衡,咸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全孝慈又挖了一大勺切成十字的烤制小土豆,软糯的内里伴随着奶香在口腔里一点点融化。
汁水充沛的鸡颈肉和轻盈蓬松的醋椒豆腐难分伯仲,而水润清甜的烤蔬菜和脆嫩弹牙的板筋黄喉也让人难以取舍。
老板最推荐的是羊肉串,滴出油脂的泛红的肉串上,覆盖着焦褐色的外壳。
只需要一点手磨辣椒面和孜然,就没有难闻的膻气,只留下纯粹的鲜味和饱满的口感。
两人吃的痛快酣畅,可小马甲束缚着腰腹,全孝慈吃的时候时不时就要翘着小指拽一下。
所以尽管葛照提前用纸巾给全孝慈铺了座位,又垫了裙子,洁白的衬衫还是沾上了污渍。
全孝慈有些苦恼的擦拭着胸口下方的油点,一旁赤裸着上身,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动作,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开了几句黄腔。
葛照猛地把啤酒瓶往桌上一砸,骨节凸起,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隐隐泛白。
她侧过头死死盯着正和同伴大声谈笑,层层叠叠的肥肉都随着动作颤悠悠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质问:
“你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少姥
老板和老板娘不行,女老板和男老板可以
因为大家反应说新改的作者有话说不太方便看,所以我就不长篇大论了,如果有宝宝好奇,可以在评论区问我,所有评论我都会回
第59章 依旧是葛照的场合
葛照穿着长裤短袖,青筋暴起的手臂肌肉和寸头本来让男人已经收敛了轻浮的神色,但脱口而出的女声又让他恢复了镇定:
“开个玩笑嘛,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打扮的跟个男人似的。
将来不好找婆家的嘞,你学学人家穿穿裙子,把那个大白腿露出来,留长头发,多有女人味。”
男人的同伴也都是打着赤膊的老头,闻言都发出快活的笑声。
全孝慈只觉得恶心,泥坑里的蟾蜍肆意吐着毒汁,还洋洋自得为“男子气概”。
葛照的呼吸变得急促,眼里已经有了血丝。
她攥着啤酒瓶的手反复握住又张开,几乎有成年人半张脸那么大的肌肉块微微颤抖。
她猛地冲上前,一脚踹断了塑料板凳的腿:“老骟货,再说一句我就割。烂你的嘴!”
男人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闪着肥腻油光的秃头因为酒精和愤怒变得通红,被骂骂咧咧的同伴搀扶起来,他几乎是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个黄毛丫头还敢跟我急眼了啊你?我说错了吗?
一个男人婆带着一个打扮的骚。里骚。气的丫头片子,那么金贵还不让人看了!你看我敢不敢扇你!”
“砰”的响声,桌角磕碎了酒瓶,沾着玻璃碴子的半个酒瓶和那双鹰一样凶狠的眼眸一齐对着那群男人,葛照把颤抖着身体的全孝慈护在身后,高大健壮的女孩毫无惧色:
“那就比划比划,正好我也早就想找个公的试试,看看我泰拳练的怎么样了!”
一米八三的身高和八十千克的体重不仅能完全护住瘦弱的全孝慈,对于正不服气的抠弄肥肚腩的中年男子来说,足足六十四厘米的肩宽也相当具有威慑力。
每日无所事事的底层男人鲜少在口头调笑几句小姑娘以后被如此针锋相对的对峙,他浮肿的眼皮飞速的上下翻动,眯成一条缝隙的眼恶狠狠的瞪着葛照。
身后的人打着哈哈,说些什么“就这么点事儿别跟小姑娘计较了”“老赵你今天可是喝多了啊”。
僵持之际,听到动静的老板用围裙擦着手,慌忙从后厨冲了出来,她泼辣地吼着:
“老赵你干什么!喝二两马尿忘了姓什么了吧,再撒泼再让你进我的店门我跟你姓,都是老街坊别逼我跟你翻脸!”
边说着,她冲到两人中间,粗壮黝黑的手臂夺下葛照手中的酒瓶,劳动妇女略显臃肿的身体隔开两人的距离。
叫做老赵的人眼珠滴溜溜地转,旧城区的居民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人给了个台阶他也就下了。
捡起板凳抹了抹灰尘,嘴里嘟囔着脏话,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和人碰了个杯。
老板陪着笑,粗黑的眉毛向下耷拉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满是歉意:
“小姑娘啊,对不住,今天也不好意思收你们钱了,我再给你们烤点羊肉串打包吧?”
葛照使劲闭了闭眼睛,没能立马回话,从刚才她就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视线之内的物体都有些扭曲变形。
头晕目眩之际,她想扶住桌子却落了空,一条纤细的手臂坚定的挽住了葛照:
“不用了阿姨,弄坏的东西我们也会赔的”,全孝慈拍着葛照的脊背,把人扶出门店,新鲜流通的空气让葛照觉得好了很多。
安抚性的拍拍扶住自己的手,葛照蹙着眉给家里的人打了电话:
“叫小陈来处理点事情,定位发给你们了,看着办吧。”
挂断了电话,把全孝慈刚刚发过来的视频也一并发给了刚才的联系人,葛照折身给老板留了电话,便拉着全孝慈快步离开了。
夜幕里,轻柔静谧的夜风总能抚平波动的情绪。
两人停留在桥边,静默的水面上反射着树杈上缠绕着的彩灯,也算得上波光粼粼。
“小慈”,葛照率先开口,她眺望着远处的柳枝:
“今天真是抱歉,你好心想要安慰我,为了我来了这么个地方,结果遇见那种事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今天你保护了我啊,你真的很勇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勇敢的人。”
全孝慈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他轻轻贴了贴葛照搭在栏杆上的手背:
“已经过去了,没事的,我们两个不都是好好的吗?”
葛照猛地攥住他的手,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全校慈的眼睛,灼灼的目光几乎让人不敢直面:
“真的没事吗小慈?你以后会不会不敢在晚上出来吃饭?
你会不会不敢再接近这样的小摊?
你会不会看到身形类似的男人就恐惧?
你会不会不敢再穿这件裙子?
你会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如果我不漂亮不穿短裙,那么这一切会不会不发生?”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近哽咽:
“我们本来都很开心,他只是一个最平庸最失败的普通男人,但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毁掉我们的心情。
如果今天我不在,或者说我并没有优越的家世可以让他付出代价,我也没有健壮的体魄可以保护你,那么会怎么样呢?
就这样忍受一个陌生人毫无缘由居高临下的侮辱吗?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女人吗?这种结构性的,毫无办法的,在此时此刻仍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上发生的暴力,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葛照知道,自己的家人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但倘若今晚只是两个普通瘦弱的女孩,他所面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批评教育几句,因为没有给任何人造成伤害!
多可笑啊,那要到什么程度才算的上无可挽回的伤害!
全孝慈怔怔的看着她,手被攥的生疼,他不想再沉默,或者草草安慰了事,因为一个女孩把心掏出了血淋淋摆在手上给自己看:
“阿照”,他深呼了一口气,用了自己本来的音色:“我是男孩。”
被抓住的手突然没了束缚,全孝慈不敢看葛照此刻的表情:
“我站在这里也许已经很有说服力了,我认为女人不是一种处境,失权才是。”
他不敢停顿,生怕自己的勇气消失:
“如你所见,我并不强壮,也并不蛮横。
我喜欢把自己打扮漂亮,喜欢以最大的善意面对这个世界,并不是拥有所谓“阳刚”的男人。
在装扮成女孩子的这段时间里,我清楚的意识到尽管我接受了许多来自女性的善意,甚至也在陌生的同性中得到了一些所谓“女士优先”的小恩小惠。
但实际上我清楚,第一性赋予我的的权力,远比我那样做得到的,要多的多。
虽然我并不想要从我出生起社会结构就赋予我的特权,但并不是我抗拒,作为特权群体挤压女人才得到的生存空间和资源就会凭空消失。”
他咽了咽口水,终于能够鼓起勇气仰头看向葛照的眼睛:
“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我觉得很抱歉。
但是阿照,如果你还不介意我这么叫你,我希望能在今晚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最后履行一次作为朋友职责。”
其实还有些话全孝慈压在了心底:这些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可能只是在穿着裙装时的突发事件。
但这样随处可见的骚。扰不过是一种社会性别的实践行为,把任何女人,先视作女,再才是人。
本质上不过是一种男性权力的自我肯定和夸耀,对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什么阶。级都统统归结为“你不过是个女人”。
而这样被排除在人之外的群体,只被分为“可以勾起欲望”和“不能勾起欲望”的物品。
全孝慈没有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留下了眼泪,他无比忐忑地等待着被审判的结果。
对于自己而言只是偶尔粘连在身上的雨水,对于她们来说,其实是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有毒的潮湿雾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慈是纸片人,是另一种生物,我爱小慈
但是三次南,不亖不是女权南是我的观点
很多公人把这个当作钓鱼的手段,大家注意辨别
第60章 葛照的场合最后一弹
“小慈,今天的那个男生,是你的朋友对吗?”
葛照突然问起金长宁,全孝慈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带着厚茧的手指小心地靠近,温柔地拭去全孝慈脸上的泪珠,葛照露出了与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
“说什么傻话,我们的感情是真的就够了,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本来已经被擦干净的眼眶又变得酸胀,全孝慈忍不住去揉痒痒的鼻尖。
他又想哭又想笑,秀气的眉头和泛红的眼角还向下撇,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精致漂亮的脸蛋做出这么滑稽的表情既可怜又可爱,看的葛照止不住的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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