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骏闻言,立马凑了过来:“是你吧?”
“啊?”何似蒙道。
盛骏掏出手机,哒哒一顿点,很快点出一个微信聊天框,然后将手机递到何似眼前。
“这个‘大聪明就是很聪明’……”盛骏顿了一下,嘀咕道,“改的什么鬼名字。”
何似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这名字怎么了?这名字好得很。”
“不重要。”盛骏收起手机,“这个大聪明就是你吧?”
“……”
何似心想自己是有多路人脸,才过去两个多月,长什么样就被盛骏忘干净了。
沉默等于默认,盛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开始算账:“你怎么回事?钱收了,但活儿不想干了是吧?给你发那么多条消息,你一条不回!”
何似瞬间心虚,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最近忙……”
“再忙总有上厕所的时间吧?我不要求你平时回我,你上厕所回我的时间都没有?”
盛骏的嗓门压不下来,惹得路过的几个护士频频回头。
何似被盛骏说了一通,相当无语,破罐子破摔地摸出手机,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说:“你让我做事也得考虑在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吧,让我盯着老板身边的人没什么,可让我调查老板身边的人算怎么回事?我一没那个能耐,二也不想做那么越界的事,要是老板知道了,说不定还以为我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人。”
“我没有让你调查我哥身边的人啊,我只是让你多留意一下!”盛骏抹了把脸,急吼吼地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何似问:“怎么重要了?”
“那个人是我哥……”盛骏说到一半,赶紧打住,看了一眼好奇盯着自己的何似,他不耐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想做就算了。”
何似:“……”
“强扭的瓜不甜”也能用在这个地方吗?
这次检查的时间比上次长,何似不放心,起身去检查室外守着,又等了十来分钟,才见沈栀出来。
沈栀十分谨慎,哪怕是在医院里,而且知道这边清过场,也会穿戴整齐了再出来。
“老板。”何似贴上去问,“怎么样?”
“老样子。”
“宝宝它……”
何似的话刚起个头,冷不丁瞥见办公室里有人,立即闭上了嘴。
只见李医生和张医生先后从办公室里出来。
李医生平时不常过来,因为上次看到沈栀的肚子大了不少,才临时起意过来看看。
瞧见何似,李医生愣了一下,想起什么,说道:“上次见你还病得很重,现在都恢复了吧?”
何似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李医生见过,还是沈栀回道:“托李医生帮忙,没两天就好了。”
李医生呵呵一笑:“那就行。”
笑完,看了看一脸狐疑的张医生,又看了看刚跑过来的盛骏,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把沈栀几人送走,张医生有些意外地问李医生:“你认识那个年轻人?”
最近几次孕检都是那个年轻人陪沈栀来的,张医生自然认识那个年轻人,却没想到难得一次过来的李医生也认识他。
“见过一次。”李医生言简意赅,但没有细说的意思。
张医生瞥了李医生一眼,也没多问。
另一头,盛骏跟着何似和沈栀上了车——他得到消息后急着过来找何似算账,让朋友半路把自己丢在医院门口,这会儿也需要何似把他送回去。
沈栀大着肚子,只能坐在后座,何似开车,盛骏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车子平稳前行,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走了一截路,沈栀打破沉默道:“小骏。”
盛骏还在走神,过了好几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扭头问:“哥,你喊我吗?”
沈栀说:“以后你不用赶过来了,省得麻烦。”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盛骏忙道,说完看向他哥的肚子,心里一阵唏嘘。
他哥算是把孕肚藏得非常严实的了,可他有一个多月没见他哥,乍看之下,只觉他哥的腰身一下子粗了好大一圈。
哪怕他哥下意识地将手挡在腹前,他也感觉那种孕感呼之欲出。
他哥的变化不止在身体上,而是在整体上。
盛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他哥,试图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来形容他哥的变化,却抓破脑袋也想不出那样一个词或者一句话。
最后,他感慨道:“哥,你现在一看就是有孩子的人。”
沈栀脸上毫无波澜,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盛骏:“……”
他嗖地一下收起了脸上的所有感慨。
沈栀说:“坐好。”
盛骏唰地转了回去。
被打断的思绪重新连接,他想到不久前李医生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奇怪。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正在开车的何似身上,盛骏歪着脑袋,在脑海里把李医生的话过了一遍。
上次见到何似?
病得严重?
他记得上次见到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似乎也生着病,脸色苍白地躺在他哥家客卧的床上。
也不知怎的,之前都没往那个方向想,此时却不受控地拼命回想那个男人的面容。
他的脸盲症从小就严重,看过许多医生,好转是有,可维持得十分艰难,如今年纪大了,事情太多,已经顺其自然好多年。
可这一刻,他竟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了那个男人的长相。
与此同时,何似停好车,转头看了过来。
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纬度,眼前的脸和记忆中的脸……
严丝合缝地重叠了。
不,是当何似转过头来后,左边脖子上的那颗痣和记忆中的位置严丝合缝地重叠了。
盛骏:“……”
何似看盛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以为盛骏有话要说,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盛骏开口,便问:“你不下车吗?”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盛骏猛然从震惊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只觉脑海里有一座火山,轰的一下爆发了,滚烫的岩浆涌得到处都是,烫得他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以至于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是他!
他哥孩子的另一个爸竟然是他!
好啊,真是好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苦苦盯了几个月,没想到找寻了千百遍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盛骏发现自己哪里是脸盲,分明是眼瞎心盲,这么一个大活人,他却视而不见!
他气极反笑,蓦地倾身过去,一把拽住何似的衣服。
“原来是你!”盛骏几乎和何似脸贴着脸,眼里布满阴霾,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你真是好样的,藏得这么深,让我好找啊!”
盛骏力气大,一下子便将何似的衣服拎高了三四厘米。
但这点力气对何似来说不算什么,他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驾驶位上,屁股都不曾腾空一秒,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何似看了一眼沈栀。
只见沈栀已经慢慢坐直身体,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什么是我?”何似不明所以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盛骏冷笑一声,抬手指着他的鼻子,盛气凌人地说:“少给我装,就是你……”
话没说完,一只手伸来,毫不客气地打在盛骏指着何似鼻子的手上,啪的一下,响声格外清脆。
“盛骏。”沈栀厉声道,“手痒了是吗?”
盛骏一愣,这才想起来他哥也在车里,高涨的气势瞬间收敛大半,他如同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把手收回去。”沈栀说。
盛骏磨蹭了数秒,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那只手呢?”
盛骏抿了抿唇,又松开了拽着何似衣服的手。
“道歉。”
“……”盛骏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哥,不一会儿,他脸上浮出一抹委屈,“哥,我也没做什么,你至于这样吗?我才是你弟,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沈栀神色冰冷,作势就要起身。
盛骏心里一急,忙道:“哥哥哥……你冷静一点,我道歉就道歉,你别气坏身体啊,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说着,赶紧转向何似。
“刚刚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个歉,对不起啊。”
“没事。”何似摇了摇头,又提醒道,“你到地方了。”
盛骏眼神复杂地看了何似片刻,,开门下车,谁知他前脚下去,沈栀后脚也打开了车门。
不等何似说话,沈栀向他叮嘱:“你在车上等着,我很快回来。”
何似本想跟着下车,然而听到这话,他只好点头,透过车窗,眼睁睁地看着沈栀将盛骏拽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盛骏今早有事,去了一趟朋友的公司,下午还有其他安排,所以得回家换身衣服,不过这里距离他家还有一段路,沈栀只让何似把车停在他家别墅区外面的路上。
树下只有沈栀和盛骏两个人,盛骏的表情说变就变,刚才在何似面前,张牙舞爪得像是会吃人的野兽,此时就夹着尾巴,偷偷瞥着沈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了。
但委屈还是有的。
一想到他哥为了那个人给他甩脸子,他就难受得要命,仿佛心里被谁用勺子挖了一个大窟窿,冷风呼呼地吹,他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他哥以前是冷淡了些,却从未用那种眼神看他。
尽管他哥没有表现出来,可他感受得到,当时他哥生气了,真的在生他的气。
“哥。”盛骏巴巴喊了一声,一时间也不想那么多了,张口就嚷嚷起来,“那个人就是孩子他爸吧?你们天天呆在一起,都这么亲密了,还什么都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地做那些事……”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
说完,盛骏心虚地看了沈栀一眼。
沈栀双手揣在兜里,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你活该。”沈栀说,“我让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你是怎么做的?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担心你嘛……”
“我是成年人了,不是需要你担心的小孩子。”沈栀无情地回。
盛骏怔怔望着沈栀,嘴唇嗫嚅几下,又无声地闭上了。
怪不得过年不让他去家里,原来是那个人一直呆在他哥家里。
他哥太偏心了。
不告诉他就算了,为了护着那个人,还把他往外赶。
盛骏垂着眼皮,眨了眨眼,不知怎的,眼睛酸得厉害,让他无所适从,他有些慌乱地偏过头,用力抹了把脸。
面前响起沈栀的一声叹息。
“小骏,他人很好,你不要找他麻烦。”沈栀说,“嘬嘬刚生产完的时候,我不方便让家里来人,都是他在照顾小狗们、在遛嘬嘬,还要兼顾上班,那么累也没听他抱怨一句。”
盛骏抿着嘴角,垂眼看向地面,用皮鞋踢开地上的小石子。
皮鞋越贵越不经磨,小石子在他的鞋头上划出一道白痕,他毫不在意,盯着小石子骨碌碌地滚远。
“你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可你仔细想想,除了孩子他爸的事,我还有什么事没跟你说过。”沈栀继续说,“你看你刚才那样,我敢跟你说吗?”
盛骏抬眼喊道:“哥……”
“不是我想护着他,是你太不讲理了。”沈栀做出总结。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他骗嘛……”盛骏解释,“他只是你们公司的一个小职员,这才多久啊,就混到你身边来了,我不否认他在你怀孕期间做了很多事,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年纪也不大吧,就和你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小骏。”沈栀突然开口。
盛骏话音一顿。
沈栀看着他说:“是我主动的。”
“……”
“他能和我发展到这种程度,原因很简单。”沈栀说,“我喜欢他。”
气氛变得沉默。
三月早已立春,但春风仍旧带着冬日的寒冷,从两人身上吹过,沈栀下车时没戴围巾,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盛骏见状,立即挪动步子,用身体帮他哥挡风。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头,何似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沈栀上车。
“没事吧?”何似忙问。
“能有什么事?”沈栀关上车门,好笑地说,“以后他再找你,你别理他,也别给他面子。”
何似一边启动引擎一边说:“也没什么,他是你的弟弟,相当于是我的弟弟。”
虽然盛骏长得人高马大,但每次说的话、做的事都很幼稚,而且心里想的什么都写脸上,让何似总有种盛骏没长大的感觉。
不过想到盛骏是他们的弟弟,他就释然了。
弟弟嘛。
顽皮一点很正常。
他这个做哥哥的总要让着弟弟。
沈栀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何似,看何似一副包容的模样,笑声止都止不住:“要是盛骏听见你这么说,肯定要气上几天。”
“啊?”何似问,“为什么?”
沈栀回答:“盛骏只比我小两岁,他今年满三十一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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