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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公山弘瑞笑着答道，“我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兰珏栖暂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乔听晚这封信，怀揣着心事漫无目的兜几圈，最后走到揽云山下。
酉时，晚霞铺满天空，鼓声钟声分别敲响十八下，学生们蜂拥走出教室。
“小凌熙，在那里发呆呢？”
鹿鸣抱着琴，忽然出现。
兰珏栖摇了摇头，转身就想走。
“别啊，你这是去哪里？来揽云山转一圈就走？”鹿鸣叫住他，“是不想看到我，觉得我烦？”
兰珏栖摇头。
鹿鸣哼了一声：“我看就是，这些日子我不去找你，你都不来给我帮忙了。”
“没有，前辈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兰珏栖还是很感念鹿鸣的指点关怀，“只要我能做到，必然竭尽全力。”
“言重了，能让一个渡劫仙尊竭尽全力的事可不多，”鹿鸣摆了摆手，“反正我那些花花草草是不够格的。”
这些日子天气晴好，正适合观星，鹿鸣也来了兴致，带上几个有兴趣的学生打算去观星楼。
正好遇到兰珏栖，鹿鸣顺口邀请他一起。
“说不定会有惊喜。”鹿鸣神神秘秘。
于是兰珏栖就被拉着一起去到位于揽云山上的观星楼。
他们两人的神行步法比那些元婴金丹的学生还要好，速度更快些，到达观星楼时，这里没有其他人。
鹿鸣甩手丢出一个清洁法术扫去灰尘，带着兰珏栖一一认识那些观星测量工具，说起星空布局胸有成图。
日光隐没，摘星楼亮起灯，鹿鸣启动摘星楼内的法阵机关，打开星图教那些学生如何辨认。
教学的重点是天外二十八宿，这些学生有化神之资，终有一日要去到天外驻扎。
鹿鸣“二十八宿也只是相对较为平和，实际上时不时还有流浪突袭的星辰异兽，还有星辰劫雷及空间乱流，这些都突然到来的危险都是很难预测的。”
鹿鸣说着，又看向兰珏栖：“想来凌熙仙尊应该是深有体会。”
越了解这些不期然的危险，越能感受到兰珏栖当初的轸宿要守下来是有多艰难——反正不会比带兵突袭的秋其野轻松。
想要从这些危险中生存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自身的修为。
不过也有些技巧。
鹿鸣要讲的就是这些。他以前去到天外，不仅仅是在二十八宿参与对抗天外邪魇，还去过更远处的星空。
讲完大概，鹿鸣又让学生们试着自己观测群星，自己则和兰珏栖在栏边吹风，时不时指点几句。
就算不知道鹿鸣神神秘秘的惊喜是什么，兰珏栖也觉得此行收获不菲。
【没想到前辈出身青涛崖，竟然如此博学。】
兰珏栖以前去过天外，当然也学过基本的天外星宿知识，但也只是学过，够用就行，没有想过要去往更深处的星空探险。
他用自己的凝辉玉引做量尺，做了几个简单的观测。
一旁的鹿鸣跟着看了一会儿，叹气：“看来今天是看不到那个惊喜了。”
【嗯？】
兰珏栖歪头。
“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没在地面观测过星空，”鹿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在天外就只顾着打打打杀杀杀了吧。”
【哼。】
兰珏栖不答。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其他学生，有几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鹿鸣听不到兰珏栖的心声，不过不妨碍他继续叨叨：“所以说你们这些无情道就是很无趣啊，多少修士去了天外回来，都会感叹一下，就你们什么话都没有。”
兰珏栖不服气：“战事紧急，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鹿鸣摇头：“不是什么闲情逸致，不管是什么事，高兴也好，生气也罢，你们这一道太压抑了，如果哪天和你们单独落入某一个险境，怕是……”
鹿鸣忽然停住。
兰珏栖奇怪他怎么不继续说了，于是等着。
“那边那个，你再用点劲你看看金尺会不会断！”鹿鸣转头对着不远处一个学生喝道。
兰珏栖没动，鹿鸣教训完学生，却又转了话题，说时间差不多了，兰珏栖可以先回碧洲小筑。
兰珏栖：“……”
【怎么不继续说了，是和我落入险境很难熬会把自己逼疯吗？】
兰珏栖不太想走，偏偏鹿鸣和没事人一样，似乎不想再提了。
兰珏栖：“前辈的我恕我不能认同。”
“哦？”鹿鸣等的就是兰珏栖这句话，眼底满是笑意。
兰珏栖：“当初我和师兄一起坠入湮灭辰间百年，不都好好的一起出来了，说明我们无情道还是很好合作可以共患难的。”
“嗯呢，说得是呢。”鹿鸣笑眯眯，“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破开湮灭辰间的呢？”
兰珏栖：“……”
不知道，他忘记了。
这个问题在出来后，有很多人来问过他，但兰珏栖一想起来就是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是一片雷光。
师兄说，不记得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是里面的回忆很不好，不要回忆过去的痛苦，他们能活着出来就很好了。
因为谢清源一样忘记了，所以很多人猜测湮灭辰间的特性如此，后面就没人再问了。
鹿鸣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以前被虚空乱流卷进去过。”
这是实打实的秘辛，鹿鸣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出来后有一段时间，我变得不像我自己，”鹿鸣回忆起那段时光，艳丽的眉眼染上阴翳，“吃人的传闻，也是那个时候流传出来的……我根本不记得，我做了什么。”
兰珏栖坚定道：“我相信以前辈的人品，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谁知道呢？”鹿鸣摇头，“那个年轻的修士确确实实满是鲜血倒在我脚下，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而我的嘴里，确实有血味。”
“前辈……”
兰珏栖唏嘘，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鹿鸣。
“不用挂怀，其实后来我就想起来了。”鹿鸣说，“天外对修士神魂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但是并非不可抗，只要你想，终究能想起来。”
鹿鸣说完，看向来人：“明通仙尊觉得呢？”
谢清源神情淡淡：“也许吧，能想起当然是最好的，想不起来又能如何呢？就像前辈的吃人传闻，谣言已经传播甚广，澄清又有几个人还会相信记得。”
鹿鸣微笑：“没关系，爱信不信，反正不信的人也打不过我，都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谢清源点头：“晚辈也是这样想的。”
鹿鸣：“……”
以后他要记得，不止修无情道的讨厌，修饮冰律的也是！
第32章
虽然谢清源和鹿鸣的交流看起来似乎很和谐，但兰珏栖总觉得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闪过。
“师兄是来巡山的吗？”兰珏栖问。
谢清源拖长声音：“时候确实不早了。”
这个言下之意兰珏栖懂，就是让他早点回碧洲小筑。
鹿鸣也跟着点头：“确实是，我送小凌熙下山，就不耽误院长巡山了。”
本来两人就是下班顺路，边走边聊，哪有什么送不送。
兰珏栖有些无奈，刚想和谢清源道别，就鹿鸣拉住。
“我和小凌熙就先走了！”鹿鸣声音欢快，抢在兰珏栖之前开口。
兰珏栖被鹿鸣拽着走了两步，后面一个身影跟上来。
鹿鸣扬眉：“院长这边还没巡，和我们同路？”
谢清源：“是。”
鹿鸣：“那挺好，有院长在，我们肯定不会像那些糊涂学生一样迷路，真是麻烦院长了。”
鹿鸣笑笑，在前面一个绕弯处稍稍落后半步，忽然指向某一处：“小凌熙你看！”
兰珏栖停步转头朝鹿鸣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大片灌木绿叶，是揽云山随处可见的景色。
【看什么啊？】
兰珏栖迷惑。
也就是趁着兰珏栖转头的这个间隙，鹿鸣大跨步，挤到兰珏栖和谢清源两人中间。
鹿鸣笑眯眯对兰珏栖说：“那边的叶子是不是特别绿？”
兰珏栖：“……”
【有吗？】
反正兰珏栖一直是一个表情，鹿鸣已经学会说服自己不要那么在意兰珏栖的表情动作反馈，所以他还能继续叭叭叭下去：“你再看看那枝条，是不是特别有劲？”
兰珏栖：“……是。”
【虽然没看出来但还是稍微平捧一下前辈的场，不然他也太尴尬了。】
难得能得到兰珏栖的回应，鹿鸣扬起笑来，看向谢清源：“院长觉得呢？”
谢清源弯了弯眼睛，眼底一样带着笑意：“院长觉得监学说得对。”
鹿鸣：“……”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虽然是故意走到两人中间，但走了两步，鹿鸣就觉得别扭。
谢清源和兰珏栖被他突然插在中间，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继续如常走路。
左看看右看看，鹿鸣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这样的站位……
好像两个年轻人搀扶一个老人！
鹿鸣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跳，感觉再走两步自己都要老四岁。
鹿鸣有些哀怨地看向谢清源。
“前辈有什么事吗？”谢清源果然如鹿鸣所愿发问。
鹿鸣：“我觉得你那边的景色好像更好，我们换个位置。”
这话一出来，兰珏栖又转头看去。
揽云山的景色当然不差，十步一景，百步一画。翠竹摇曳，古木参天，山间溪流潺潺。
谢清源笑了声，依言和鹿鸣换了位置，又招了招手。
云枭从云上落下。
“小白！”兰珏栖眼睛一亮。
“咕呲——”云枭拍打翅膀刚要亲近兰珏栖，就被谢清源按住。
云枭从谢清源带笑的眉眼里看出威胁，不敢吱声说自己不叫这么土气的名字。
“原来这云枭叫小白啊？你起的？”鹿鸣问谢清源，“这名字好没情调。”
“是之前师兄将云枭托付给我照看，我私下叫的，”兰珏栖说，“不知道师兄自己的起名是什么。”
鹿鸣卡了一下。
谢清源：“没关系，师弟叫熟了就叫这个名字，简单好养活。”
云枭就不是什么珍奇鸟儿，谢清源这样的渡劫仙尊，手上所拥有的资源数不胜数，只要云枭还有一口气在，谢清源都能灌药给它救活。
鹿鸣看着兰珏栖掏出一些坚果逗引云枭，谢清源就在一边含笑看着。
他用胳膊捅了一下谢清源，摇了摇头。
——就这还说你对兰珏栖只有同门之情，也不知道是在骗谁。
谢清源没说话，垂下眼睫，再一抬眼，凤目一片清明再无笑意。
“前辈觉得这样可以吗？”他压低声音问。
鹿鸣：“……你？”
他没看懂。
谢清源若是真心喜欢兰珏栖，就算是兰珏栖修无情道又如何，不修无情道就好了，何必如此苦熬？
兰珏栖自己都知道这是条绝路，做好掉头换道的准备了。
更何况，以鹿鸣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兰珏栖呆是呆了点，未必对谢清源就是无意。
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一同经历生死危机，这样的情谊，有谁能比得上？
鹿鸣不理解谢清源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前面就是揽云山居了。
他们不得不分离，兰珏栖叫住鹿鸣：“前辈，你可否再给我一些梦槐花？”
“不可以。”谢清源代替鹿鸣回答，“我之前已经和师弟说过了，你不能再吃。”
兰珏栖：“不是我要，是我想替大师兄要一些寄送过去。”
“你……大师兄？”鹿鸣稍稍怔愣，想起边唯尘以前确实有这么一个大弟子。
边唯尘总共收了三个弟子，最后就剩兰珏栖这一个独苗。
鹿鸣明悟了，开始理解谢清源：“谢少掌门也挺不容易的。”
冲虚山颍阳峰这一脉，要是因为谢清源追求兰珏栖而断了传承，谢清源这个少掌门可就难做了。
谢清源不置可否。
边唯尘和游金鲤的师徒恩怨，鹿鸣知道的不多，不过说起游金鲤，他也是忍不住感慨。
鹿鸣和边唯尘同属渡劫尊者，多少有些来往。
“其实后来你师兄离开冲虚山，我也在天外遇过他。”鹿鸣笑眯眯说。
边唯尘没有真的把游金鲤除名，然而两人的矛盾太大，游金鲤连无情道都不修了，这个徒弟有和没有都一样。
沦为散修的游金鲤当然要自己想办法继续修炼，以他的实力，去到天外战场攒功勋换资源，虽然危险，却值得。
【前辈真是交游广阔，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人都认识，什么话题都能搭上一句。】
兰珏栖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
谢清源抿唇微笑，看得鹿鸣莫名其妙。
约好白天的时间再来找鹿鸣打包梦槐花，兰珏栖这才告辞。
望着兰珏栖不紧不慢远去的背影，鹿鸣道：“我本来是想劝你跟着一起把兰珏栖送到碧洲小筑的，把整个学院巡逻一圈都行，不过我看你似乎顾虑不少，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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