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
叶琮鄞没拒绝,强迫还没玩够的猫猫上岸。
萨摩耶一上岸,立刻摇头摆尾的甩水珠子,即便他避开的及时,也没躲能完全过这场“局部骤雨”攻击。
“啧。”
叶琮鄞擦掉脸上飞溅来的水,点了点猫猫的脑袋:“你今天罐头没了。”
“汪呜?”
猫猫歪了歪脑袋,嘴角上扬,露出天真无辜的微笑。
可惜了,这次叶琮鄞没吃这套,拉着绳子绕着打了个结,让萨摩耶最多只能走出三四米。
眼见“旧爱”和“新欢”齐齐退场,装傻的猫猫急了,发出一长串“呜呜”的悲鸣,仅听声音,还以为即将要上演一场生离死别的悲情大剧。
只是它那“绝情”的主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劳累了一上午,把卡式炉架好,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休息。
叶琮鄞搭好画架,他是出来采风的,这会饭饱喝足,日头又好,忍不住有些手痒。
算起来,他也有好长时间没动过笔了。
等把画纸铺好,预备动笔的时候听到了两声狗吠,抬头看,是宋淮意在逗猫猫玩。
飞盘被甩出去,萨摩耶健步如飞,面对路径上偶尔出现的泥坑没有半分畏缩,一个大跳直接落入其中。
刚刚被河水冲的差不多干净的雪团子又泥了。
它捡了飞盘,兴致冲冲地往回跑,交到宋淮意手中后,便抬起前爪,想要攀在宋淮意腿上求爱抚。
和他这个爱答不理,总是提前闪避的亲爹不同,宋淮意对猫猫溺爱的过了头,任由泥爪在膝上摁出一个又一个小梅花印。
飞盘又一次甩出,宋淮意注意到树荫下的目光,扭头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他粲然一笑:“你画你的,我先陪猫猫玩会儿,等会看看能不能钓两条鱼,晚上加餐。”
叶琮鄞听的有些恍惚,这场面让他不由自主的代入了一家三口。
他是忙于事业的爸爸,猫猫是淘气但可爱的儿子,宋淮意是勤劳又善解人意的……妈妈?
叶琮鄞打了个寒颤,连忙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丢了出去。
他的联想能力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既然宋淮意有自己的安排,叶琮鄞便也安下了心,稍稍平复片刻复杂心情,抬笔在画纸上留下一笔。
全神贯注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总是薄弱的,等叶琮鄞从飞流直下的瀑布上移开眼睛,才发现周围有些过分安静了——除了水声再无旁的动静。
仔细看,发现信誓旦旦钓鱼加餐的人已经倚在折叠椅上睡着了,而猫猫则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椅子落下的一团阴影处小憩。
眼前这一幕将午后的宁静闲适诠释完全,叶琮鄞心里止不住痒痒,撕下画好的图,重新贴了张崭新的上去,再次拿起了画笔。
太阳逐渐西斜,猫猫可比辗转反侧睡不着,熬了个大夜出门的宋淮意醒得早的多,它向来乖巧,醒了也没叫唤着打扰谁,而是稍微坐直了些许,把一双挺立的三角耳往宋淮意落下来的手心送。
手心传来一阵阵细微的痒意,宋淮意在半梦半醒中撸了两把狗头,茸茸的毛发充斥手掌,从指缝中钻出,软绵绵的,叫人摸着上瘾。
搓了两把狗脑袋,他总算是清醒过来,半睁着眼看亮晶晶的河面。
他好像……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放在脚边的塑料桶空荡荡,不用好像了,的确没钓到。
宋淮意盯着空桶,慢慢红了眼,回头用力的揉了揉猫猫的脑袋,小声嘀咕:“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晚上你没鱼肉吃了,知不知道!”
“汪呜?”
猫猫歪了歪脑袋,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不解。
旧爱克扣它的罐头,新欢竟然还要没收它吃鱼的权力!
“汪汪汪——”
叶琮鄞远远看着一人一狗玩闹,唇角不自觉上扬,停顿了许久的画笔终于再次落下。
画纸上,远处的河流,山水,乃至无形体的风与光都在其中体现出来,雪白团子蜷缩在椅子下方打瞌睡,倘若不看画面中间缺失的一团,这已经是一幅完整的画了。
细细的笔刷落在纸张上,刮蹭出沙沙的声响,他抬头,正巧于宋淮意回望的目光撞上。
不过片刻的眼神交际,青年便知道自己成了画中的一部分,他有些别扭,慌张地转过身,挺直腰腹,像是教师里为了得到老师小红花,而将坐姿调整的最标准的小学生。
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爱。
第20章 “汪汪汪!”
半沉在河水中的浮漂动了动,宋淮意眼前一亮,然而还没等感受到来自水下的拉力,身侧的猫猫毫无预兆的大声叫起来——
“汪汪汪!”
水里顿时溅起一片水花,宋淮意立刻起钩,果不其然,是空钩。
好不容易要钓到鱼了,结果就这么被猫猫给吓跑了!
他偏头,想要训斥猫猫两句,结果往身侧一看,哪里还有猫猫的影子?早跑没影儿了。
“钓到几条鱼”
低低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叶琮鄞打开小折叠凳,坐在了宋淮意的身边,他没等对方回答,低头看塑料桶:“空军啊?”
宋淮意:……
叶琮鄞拍了拍猫猫的脑袋:“坐下。”
亦步亦趋求爱抚的萨摩耶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在叶琮鄞身边,拱着脑袋挤开他撑在膝盖上的手,将毛绒绒的脑袋放在了主人的双膝上,咧着嘴卖萌。
“热不热啊?”叶琮鄞嫌弃地推了推狗头,随口抱怨了一句,转头问宋淮意:“今晚能加餐吗?”
他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恶劣的过了头,故意逗弄宋淮意,就是为了看他满脸泛红的模样。
“……”
宋淮意努力藏住泛红的耳朵,说:“能的,河里有鱼,就能加餐。”
“好哦,那我就等宋老师的好消息了。”
略带调侃的称呼让他的耳尖更红,叶琮鄞尚且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揉了揉猫猫蹭个没完的脑袋,牵着小捣蛋鬼走到另一边去。
最后一缕橘色的晚霞消失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中,蓝蓝的天蒙上一层朦胧的灰调,是彻底步入黑暗的前兆。
叶琮鄞把吊灯挂在帐篷支出来的支架上,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越来越浓郁的黑暗。
“琮鄞,烤的差不多了,快来尝尝!”
宋淮意举起一把竹签,热气腾腾的烤串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被拴在几步之遥的猫猫抛下了没滋没味的狗粮,冲着他嗷嗷叫。
不公平!
叶琮鄞才不搭理它,食材是见山小院的厨房提供的,提前腌制处理过,重油重盐,狗狗不能吃。
人心里会计较健康不健康,狗针眼大小的脑袋才留意不到那么多,见叶琮鄞看都不看它一眼,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咿咿呜呜的鬼哭狼嚎。
没用,该铁石心肠的时候,叶琮鄞半点都不会心软。
烧烤是个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活计,调料是现成的,只要烤熟且不糊,都难吃不到哪里去,但手头的烤串味道很好,不焦不柴,最大限度的保存了羊肉的鲜美。
“你这厨艺也太好了。”叶琮鄞赞不绝口,咬了两口后帮着把穿好的鱼肉烤上,“我来盯着,你也吃两口。”
这个季节的鱼不算肥,他们带的食材充足,也不是真的差这口鱼肉,只意思意思的留了两条,简单处理了放在烤架上。
鱼皮被烤的萎缩,油滴在烧的正旺的火石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叶琮鄞翻烤鱼的动作看起来熟练,实际上多看两眼就会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来来回回的翻那两串烤鱼,生怕一个不留心就将其给烤糊。
“倒也没必要翻的那么勤。”宋淮意忍俊不禁,“我刷过油,不会黏上去的。”
被看穿了不熟练,叶琮鄞丝毫不觉得尴尬,拖了手套凑了过去,理所当然地埋怨:“怎么不早说,看我笑话?”
宋淮意眨眨眼:“呀,被发现了。”
看着宋淮意孩子气的俏皮表情,叶琮鄞没绷住,笑了。他拿过湿巾擦擦手,趁宋淮意不注意,直接捞走了一整盘烤肉。
“看我笑话?没收你晚餐!”
“诶?”宋淮意不紧不慢地咬下签字上最后一口烤肉,瘪嘴,“虐待厨师可不好,小心我给你下泻药。”
叶琮鄞:“真的啊?”
“……”
宋淮意愣住了,叶琮鄞的神色太过认真,找不到半点开玩笑的踪迹,令他一时忘记将要出口的调侃。
“汪汪汪——”
猫猫哀切的叫声拉回了思绪,宋淮意连声否认:“假的!”
“我也觉得是假的。”叶琮鄞扯了扯唇角,浅淡的笑意驱散了某个瞬间爬上来的阴霾,他拿起一串烤肉,“这么好吃,用来下药多可惜。”
“你……”
“诶,烤鱼是不是该翻一翻了?”他若无其事地打断了宋淮意将要问出口的疑惑,放下餐盘,“快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个大早呢。”
他们下午一合计,一致决定明天赶个早,爬上山顶看看日初,夏日的初阳出来的早,要想赶上一场完整的日出,凌晨三四点就得出发。
宋淮意读懂了叶琮鄞不愿细谈的潜台词,沉默了片刻,从善如流地接上话头:“我看看烤鱼,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没有腌,估计味道不怎么样。”
入了夜,山里凉风阵阵,竟然透出股冷意来。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叶琮鄞终于松开了猫猫:“我带它去放放风,一会儿回来。”
“诶,我也去!”宋淮意拉上行李袋的拉链,连忙起身。
叶琮鄞收紧牵引绳,脖子上的项圈扼住了猫猫命运的咽喉,令它没法朝装着厨余垃圾的黑色垃圾袋更近一步。
“别了吧。”他冲宋淮意笑笑,“手机都震一天了,还是看下吧,万一有急事呢?”
烧烤时他就注意到了宋淮意放在一边的手机在不断震动,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愿处理,还是当着他的面不好处理,任由手机没完没了的弹消息也没拿起来看一眼。
按理说,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并没有立场多说什么,但或许是宋淮意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有了成效,叶琮鄞头次交浅言深:“有事好好处理,拖延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小矛盾成为大麻烦。”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最开始是少年意气,自以为清者自清,不屑于多言,到后来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仅有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有积毁销骨。
“啊。”
宋淮意无意识地摸了摸兜,隔三岔五的消息震麻了指尖,他点点头,不舍地看着一人一狗走远。
直到叶琮鄞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他才摸出手机,不高兴地解了锁。
早知道就开静音了。
第21章 喜悦
蝉鸣与蛙叫组成了夜间的二重奏,偶尔还有几声鸟叫夹杂其中。
说是溜猫猫,其实更像是猫猫在溜他,手中的绳子一紧一松,拽着他往前走。
轻柔的风吹起长得有些太长的头发,几缕碎发糊在了脸上,叶琮鄞抬手拨开,想起自己上次“理发”,还是几个月前动手术的时候,由让医生给剃的。
几个月没管,这回已经长到快要及肩的程度。
得找个时间去理一理。
叶琮鄞抬手虚虚拢了一把,长长了的头发变得更加柔软,握在手中很轻,没什么真实感。
凉风灌过好不容易空了出来的脖子,凉凉爽爽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他突然觉得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热起来的时候就在脑后扎个小马尾,还能玩一把过时的艺术家潮流。
“好了。”叶琮鄞勒住绳,阻止猫猫往前的动作,扯了扯绳子,带着猫猫往回走。
猫猫回头,却不像之前那样走在前面开疆扩土,而是蹭在叶琮鄞的身边,甩着尾巴用脑袋蹭他的小腿:“汪呜~”
“真乖。”
叶琮鄞俯下身揉了两把猫猫的脑袋,听到夸奖的狗子更兴奋了,仰着脑袋去贴头顶的手。
深山里的也太过安宁,思绪无法自控地跑偏。他拒绝宋淮意同行,不仅仅是为了给宋淮意留下独处的时间解决问题,更是为了留出空间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但宋淮意的一句玩笑似的泻药,却让他走了神。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他的确清楚地感受到了胃部的抽疼。
他想起了……
薛怀臻。
根根分明的手指缓缓蜷缩,慢慢收紧成拳,猫猫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水汪汪的狗狗眼映照出漫天闪耀的星星。
现在回想起来,形同陌路的伊始,应当就是那个时候。
多年以前,薛怀臻递给他下料的蛋糕,他过敏,反复高烧,隔离在医院数月,错过了国少年组比赛。
叶琮鄞仍旧记得薛怀臻在隔离房外哭的浑身颤抖的可怜模样,仍旧记得他风雨无阻地到医院来,坐在透明的隔离门前陪他说话,消磨时间,也还记得……
那次比赛,薛怀臻拿下了少年组的金杯,成为名家莫遇鹤的关门弟子。
多年以后,薛怀臻在他昏迷不醒时,笃定徐汇成作画时间在他之前。薛怀臻的话语权不至于影响整个组委会,但他背后站着的却是莫遇鹤,于是抄袭者的名头板上钉钉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多年前埋下的钩子在多年后发挥出了合理作用,形成致命的一击。
少年时的蛋糕是意外,叶琮鄞从未因此怨恨过薛怀臻,但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无法令他不心怀芥蒂。
他实在是太了解薛怀臻了。
如果薛怀臻真的见过徐汇成的画稿,绝不会苦口婆心地劝他去道歉,而是就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也要去徐汇成面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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