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年和余沫的心脏都有问题,两人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重逢之后,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帮助,还被过去的恨意蒙蔽了双目,对此趁火打劫,让两人的生活面临更艰难的境地。
厉云霆深邃幽黑的眼眸有坚定和深情,也有忏悔和煎熬。
“找最好的医生照顾好她……”他的声音有些脆弱,这是他如今能为余思年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奢望能减轻自己深重的罪孽,只求余思年醒来的时候能够有一丝的安慰。
厉云霆一直守在医疗室外面,萦绕心间的悲恸在余思年醒来之前是没办法化解得开的。
他无瑕顾及那些不解的难题,只希望余思年能够平安无事。
就算余思年醒来要自己这条命,他也给,他什么都愿意给。
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齐森下去安排余沫的事宜,留下顾宇照看着厉云霆。
顾宇看着傲世轻物的男人被悲痛压弯了脊梁,颓败地倚在窗前目不斜视地看着里面的余思年。
顾宇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动过情,根本没办法理解厉云霆正在面对如何毁天灭地的绝望。
他只盼着厉云霆能够也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
卫医生年纪大了,下去休息了片刻又赶了回来。
他看了看屋外没有间断的雨势,似乎在预兆着当下恶劣的情形,叹着气摇了摇头。
厉云霆拦住了他,追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怎么还不醒?”
卫医生感觉厉云霆的哀伤又平添了几分,他所有的骄傲和精力好像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僵硬的驱壳。
卫医生回答道:“身体太虚了,等会儿还要继续输液……”
余思年是因为身体虚弱才导致流了大量的鼻血,身体的旧疾又让他吐了不少血,一个正常人被这样折磨,都会去掉半条命,更何况是身体机能指数不达标的。
厉云霆似乎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前言不搭后语地继续问道:“需要补充什么营养,他这样躺在里面会不会冷……”
卫医生也不忍再继续把实情传达给厉云霆知道,毕竟真实的情况太残酷了,只能安慰道:“我到时候把需要补充的营养全部写给您,”卫医生看了看里头的余思年,又说道,“温度合适,他不会冷,厉先生放心。”
厉云霆的眼睛红红的,又催促道:“你先去看看他,看完写给我,我马上去准备,他要是马上醒呢!他可以吃东西么?能吃什么?”他像是自我安慰一样,说服自己余思年马上就要醒来了。
卫医生点了点头:“我先去看看。”说完便进了医疗室观察余思年的情况。
其实作为一个资深的医生,他对余思年的病情是有底的,情况惨不忍睹,就算勉强捡回一条命,今后也不是说一定不会发作。
厉云霆依然心急如焚,却在面上已经表现不出多大的波澜,一心盼望余思年能够醒来,他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他还有好多句对不起要让他知道。
他不会再强迫他爱自己,不会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不会强求他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
他根本不配啊……
就算余思年醒来要他不得好死,他也毫不犹豫。
顾宇感受到厉云霆的精神状态极差,神情有些恍惚,紧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厉先生,您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不然您倒下了,等会儿他醒来了怎么办?”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厉云霆,心里微微动容,但还是六神无主的:“对的,对的……我、我先去给年年煮点粥,他爱吃……他爱吃。”
余思年以前很喜欢吃厉云霆给他煮的粥,鲜虾粥、鱼片粥、牛肉粥、滑鸡粥……厉云霆一个星期都可以不重样地给他做。
顾宇也不阻拦他,配合地应道:“那我先去帮您准备一下材料,您亲自熬给他喝。”
厉云霆无神地默认了。
进了厨房,厉云霆对于繁琐的步骤还是熟悉的,毕竟他当初为了让正在长身体的余思年多吃点东西,煞费苦心在厨艺上下了不少功夫。
顾宇只是把食材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只为了让厉云霆能多花些精力在这上面,免得继续分神胡思乱想。
厉云霆将食材尽量切得细小,状态好了一点,还时不时会跟顾宇分享余思年的喜好。
“他其实很挑食,我以前给他做西蓝花鸡肉粥,他把西蓝花全部挑出来了……”
而厉云霆为了均衡营养,硬是把西蓝花切得碎碎的,余思年没有办法,只能一并喝下去。
顾宇大多时候只默默的倾听,偶尔才会搭两句。
厉云霆认真地将鸡肉切成小粒,只调了简单的盐味,也不忍心再放西蓝花一起煮了。
他不舍得再强迫他接受不喜欢的东西,包括食物。
顾宇看着他动作娴熟地做着这一切,回忆起和余思年的过往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他们过去一定是幸福的。
顾宇终于趁机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厉先生,当年他离开您,是不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厉云霆正在切着葱花,拿刀的手因为顾宇的话,仿佛被冻僵了一样,脑中的齿轮好像生了锈,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转动。
屋外的雷鸣适时地响了一声,在厉云霆心间回荡了一圈,淌血的心脏好像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第74章 看到了年年在地下室时惨不忍睹的一幕
接着,厉云霆像是没有听到顾宇的话一般,继续切着砧板上的葱花。
他不敢想,他不愿意去想。
他宁愿余思年当年离开的真相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是跟着富二代吃香喝辣了,也无法面对另一个有可能的事实的真相——他病了一场,严重到没办法见自己,受尽病痛的折磨,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
厉云霆不舍得,他真的不舍得。
顾宇看了看厉云霆身后的燃气灶,无奈地提醒道:“厉先生,您还没开燃气灶熬粥……”
厉云霆神不守舍,明明刚刚已经记得要去把燃气打开,转眼间却切葱花去了。
懊恼的神色从他眼底溢了出来,他自责道:“等会儿饿到年年了……”可这燃气灶似乎偏偏要和他作对似的,打了几下都没有打开。
厉云霆情绪变得有些暴躁,顾宇见状,连忙主动上前帮忙:“厉先生,我来。”
顾宇操作了一下,就把它打开了,厉云霆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
忙活了四十分钟后,终于把粥熬好了,顾宇先盛出一碗给厉云霆,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令人担心。
出乎意料般,厉云霆没有拒绝,而是若有所思地拿起那碗放凉了的粥,开始吃了起来。
“味道淡了点,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发脾气?”他自言自语道,脸上又露出了不可多得的笑意。
以前余思年仗着厉云霆宠他,总是找到理由就开始耍赖撒娇。
比如感冒了,厉云霆不愿意他吃太咸的东西,会故意把食物的味道调淡,可余思年就不乐意了。
但他撒娇的方式也不是无理取闹,最多就是让厉云霆背着他在宿舍转圈圈。
这个法子比吃药还管用,每回厉云霆背着他转几圈之后,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相当于药到病除了。
两人在那段艰辛的日子里,因为多了彼此的陪伴,再难熬的分分秒秒也变得甜蜜,令人珍惜。
厉云霆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再继续了,他的喉咙有些发苦,食物吃到胃里的过程难受无比,他把粥碗放下,就又开始无神地在原地发呆。
时间一秒一秒在流逝,余思年还是没有醒来。
片刻,厉云霆突然扯起一个笑容,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保温盒,将粥盛了进去,安慰似的说道:“我装好过去等他,他应该是生气了……”
其实,他站在医疗室外面,是需要鼓足全身的勇气,余思年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一次次听到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顾宇想劝他去休息一会儿,但厉云霆已经往医疗室的方向走去了。
怀里捧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粥,明明是密封的盒子,厉云霆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是被蒸汽晕染了视线。
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沉重。
卫医生坐在医疗室内,也是一脸深沉的样子,身为一个年长的长辈,他自然是心疼余思年的。
刚刚每隔二十分钟就帮他测试了血压和心跳,但是一直不太乐观,
卫医生走出来劝厉云霆:“厉先生,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他知晓这样说厉云霆定是不愿意,便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您状态不好的话,到时候也会影响病人情绪的。”
这句话,厉云霆听进去了。
他把热粥递给卫医生:“这个先放好,醒来要立马通知我。”
他不能用憔悴的面容面对他的余思年,等会儿吓跑了怎么办。
余思年很胆小,厉云霆一直是知道的。
他很胆小。
是啊,他那么胆小,他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关在湿冷阴暗的地下室。
一路想着,厉云霆又红了眼圈。
表面上他根据卫医生的建议,准备下去休息,但他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休息得下去。
厉云霆一个人去了前些天关着余思年的那间房间里。
那里似乎还弥留着余思年身上独一无二的奶糖香气,余思年身上总是有一个好闻的味道,让厉云霆着迷不已。
床上没有任何睡过的痕迹,被子还是铺得整整齐齐。
厉云霆立马想起这些天进来见余思年的时候,对方总是胆怯地缩在墙角。
他不但不问他冷不冷,饿不饿,一进来就是斥责和怒骂。
一想起余思年被自己疾言厉色对待得神色恍惚的样子,厉云霆便心如刀割。
他当时是不是身体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他心脏不好,是不是会很害怕别人大声说话。
“年年……”厉云霆无力且心疼地喊了一句,声带却像被割裂了一样,扯得发疼。
厉云霆拿出手机,由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面逐渐沉迷其中,他在翻看手机里两人的合照。
那次杜应泽无意间发现的,擅作主张地将团建的抓拍合照发给了厉云霆。
厉云霆收到照片时,已经在计划去将它们洗成一本有纪念价值的相册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些……
旋即,手机滑动到了地下室里监控视频的按键,厉云霆神色挣扎了起来。
此刻好像被剥夺了所有的自信和勇气,他颤抖着指尖,迟迟不敢点下去。
他一想到余思年胸前都被血浸湿了,就可以猜到他在地下室时的情景。
厉云霆痛苦地闭了闭眼,似乎在做极大的思想准备,才终于把视频点开了。
他从昨晚余思年刚被关进去的时间段开始看起。
余思年问他,可不可以拿个充电器给他,他想给余沫打个电话。
但当时的厉云霆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视若无睹,甚至觉得余思年事到如今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真是可笑至极。
他一个字都没有回应就离开了地下室。
画面里,余思年在目睹厉云霆离去的背影时,眼中泻出了一个绝望的笑意。
依然选择墙角的位置,无助地缩在了角落。
他很虚弱,走路的时候都要扶着墙面走,还时不时伴随着几声咳嗽。
他还不停的抹着眼角,似乎想止住那停不下来的眼泪。
余思年还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没有电的手机,是一部旧款的机子,只能发短信接电话,不能上网。
当时谢锦安担心他在网上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影响情绪,才不得已这样安排的。
余思年拿着手机看了起来,明明没有了电量,他却专注地看上大半天,仿佛在期待它能发生什么奇迹一般。
然而一无所获。
他像被抽干力气一样,靠在墙角,因为湿冷的温度,让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短袖的他,时不时搓着臂膀。
身体差的人应该都很怕冷——厉云霆心痛的想。
余思年应该是疲累到了极点,不一会儿就靠着墙壁睡着了。
厉云霆的心口突然的紧缩疼痛,酸涩着眼眶继续往下看。
余思年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发出恐慌的呓语,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梦。
厉云霆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画面上的余思年,似乎在安抚他不要害怕。
以前,余思年身体不舒服就会容易做噩梦,厉云霆一整晚都不敢熟睡,要保证余思年需要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哄他。
痛心物是人非。
余思年只小睡了一会儿,在地下室里分辨不出白天黑夜,他或许以为天亮了,又睁着眼睛开始发呆。
他想上洗手间,地下室的洗手间离他坐的位置有一点距离,他撑着身子站起来的时候,就开始有些艰难了。
他的右手搭在胃部,眉毛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松过,应该是难受极了。
他还是扶着墙壁摸索,在昏暗的视线中,他的视力一直不太好,加上体力不支,他走得很慢很慢。
却还是因为一只脚突然失重,摔在了地上。
厉云霆隔着屏幕看着,萦绕在他周围的懊悔和心疼越来越浓,心口像是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疼得难以呼吸,“年年,”他又喊了余思年的名字,“年年……”
地下室的洗手间是没有灯光的,因为这里只是存放资料,这个位置更多像是多余的摆设,厉云霆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把自己的挚爱关了进来。
余思年自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俱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色显而易见铁青了几分,又像刚刚一样,扶着冰冷的墙壁再次蹲在墙角。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整个人透出无助和落寞,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开始悄悄流起了眼泪。
在厉云霆的记忆里,余思年是爱哭的,但自己并不会轻易让他哭,不舍得打、不舍得骂也不舍得让他受委屈,余思年当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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