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发情况显然太过突然,一下子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围在一起,里面似乎有个轻缓的声音一直在循环重复某个词句,似乎正在不断安抚内里产妇的情绪。
白糖糕和油炸鬼敢来此公干必然能够听懂当地的言语。
此刻油炸鬼稍显焦急地扭头瞧了几眼,又转头瞧了眼站在一边束手无策的几人。
他抿了抿唇,嘟囔道:“好容易感染的!现在雨那么大……”
他不禁踹了一脚探头探脑试图看清楚里面的白糖糕,白糖糕懵懵地扭头看油炸鬼,油炸鬼甩了甩头。
到底是一起出来公干的同事,白糖糕瞬间心领神会,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迈开两条腿,冲了进去:“让开让开!让我来瞧瞧!”
人群连忙裂开一个口子,让白糖糕冲进去。
不少人脸上甚至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满含信赖地看着白糖糕并不高大的身躯,好像白糖糕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他们把白糖糕和油炸鬼绑在木架上试图火烤。
白糖糕在保驾护航之下进入内圈。
他咋咋唬唬的声音陡然一顿。
里面生产的情况或许足够棘手。
他在里面沉默了许久。
这下王裕几人都不由得挤了上去看一看。
火焰在雨中烧得孱弱,却□□地支撑在火把之上,为周围的人带来光亮。
生产者的声音带着嘶哑,正在痛苦地哀嚎。
雨越下越大,白糖糕终于再次开口,他颤抖的声音中带着点茫然:“卧槽!油炸!赶紧进来看看!”
“我才不去!你赶紧说说里面啥情况!”油炸鬼还在气。
“兄弟你真的要进来看!我整一个震惊!”
白糖糕连忙伸出手扫开拥堵的人群:“他学过!学过!总之让专业的来!”
油炸鬼脸色羞红:“母猪的产后护理算什么学过!”
白糖糕这次真急了:“带上你那把柳叶刀,管他母猪还是母牛!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人群如潮水般分涌,油炸鬼大步上前,弯腰猛然抽出靴子里的一片刀刃,见包围圈终于有打开的意思,王裕几人赶紧跟上。
风正在到处乱撞,人正在祈求神佛,到处都乱糟糟的,急促的脚步将越积越深的水洼踩起接连不断的巨浪。
昏暗的火光之下,那个村中的接生人还在试图安抚生育者的情绪。
剧烈的喘息混杂着疼痛的哀呼,一切都是混乱的。
鲜血在捂不上的伤口处流淌。
生育者气弱游丝,喉结在黑暗之中艰难地滚动,他的衣衫大敞,赤条条地暴露在天光之下,雨水落下,顺着身体的线条坠落,混进鲜血与雨水混合的污水滩里。
腹部肚皮不上不下的位置似乎出现了子宫的形状,他的肚子好似是透明的。
而那透明的肚皮里是血肉的结构,那小小的孕囊就藏身在此,此刻正不断胀大挤压着在那些鼓动的器官。
囊裂开了一个口子,有一双稚嫩的脚探了出来,那脚尖泛着白,皮肤皱巴巴的。
油炸鬼瞬间失声,一抹阴寒从脚底板一路蹿上全身。
这个**的山村,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秘密!
不,不,再怎么可怕也比不上这个了!
他曾经见过整个山村的人鼓着肚皮的样子,除了枯瘦的老人和年岁不大的小孩,他一开始本以为是某种大肚子病,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治呢。
但没想到啊,这个病需要的不是赤脚医生手册,需要的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油炸鬼满脸痛苦,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不断坍塌。
白糖糕却语气急促地催道:“兄弟!快动手吧!听助产士说卡住了!位置不对!到你上场了!”
“……”油炸鬼缓缓扭头注视着白糖糕,伸手指了指自己,回道:“我吗?”
白糖糕眼神坚定地简直可以入党,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再和这*东西出来公干他就去吃屎!
昏暗摇晃的灯光下,影子深深浅浅叠在一块。
血腥味重得厉害,村民时不时随着油炸鬼的动作发出几声惊呼。
老村长拄着拐此刻也不害怕王裕了,贴在王裕身边,伸着脑袋,焦急地瞧着内里,语速太快连话都有些微的变形:“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里面的孩子能够好好的!快了,快了,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火焰仍然坚强地燃烧。
王裕不禁疑惑。
什么东西这么扛烧?
山里的风大,雨大,这样都浇不灭这火?
难道是因为材质?他曾听说有种黑油烧起来后,水浇不灭,风吹不熄,想来便是这种了。
人群太过拥挤,他只能隐约瞧见里面的紧急情况。
那柄柳叶形状的刀如同蝴蝶一般在油炸鬼的手中舞动。
方才还如油锅一般炸的人此刻却格外沉静,仿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天然让人放心。
这种沉静的情绪仿佛能够传染一般,所有人的慌张都渐渐消散,眼中取而代之的是祈求和期盼。
岁娘仗着身量纤细,从那些窄小的缝隙毫不费力地挤了进去。
只剩王裕,师太和温书在中围观看。
王裕突然听见师太说了点什么,不由扭头去瞧。
那些向佛祖请求的声音越加明显,哪怕他们听得不甚明白也能听懂里面的话。
师太也在念佛祖保佑吗?
他不禁凑近,师太的表情格外凝重,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东西,甚至有些发怔,她紧紧抓着佛珠,轻声道:“佛祖啊,贫道向你祈愿……”
温书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而后两颊竟不知为何涌上几分潮红,显然十分惊讶。
王裕扭头试图看得更清楚。
夜色太暗。
他敏锐的耳朵突然听见一声水泡爆裂的声音。
王裕一愣。
这是……
就连他也不由得上前几步。
火焰烧得更旺。
“哇——”
人群中心内,那个在污浊的雨天诞生的婴儿,发出了一声纯真的啼哭。
围观的人群猛然发出阵阵欢呼!
紧急的情况褪去,不少人注意到王裕的靠近,连忙挤压着同行的人散开一条路。
人群中央,油炸鬼脸色皱在一块正在照顾刚生育后的可怜人。
白糖糕则轻手轻脚地抱着婴孩,村中的助产士正一脸温和地举着火把,另一个村民则举着衣物给小婴儿挡雨。
婴儿的皮肤皱巴巴的,如同猫儿一般哭泣。
白糖糕的语气如在梦中:“没有比一只小猪崽重多少,太轻了,太轻了。”
他还重复了两遍,干巴巴地想要传递自己的恍惚。
***
【21岁:新生的小生命总是叫人触动。
尽管皱巴巴得像个小猴子,但是你的心仍然忍不住为这个小猴子而软软的。
你感受到了什么,正向情绪正在持续增加。
你有点想上去抱一抱,可惜你身为一个大侠,一个剑客,一个武人,总觉得自己会不小心伤害这个小孩子。
你想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天,你在心里默默发誓。
突然,火光一闪。
你警惕地拔剑。
油炸鬼尖叫一声,猛然后退。
冲天的火光照亮你格外震撼的脸!
那个稳婆,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竟将火把扔到了刚刚生产完的壮士身上。
火光瞬间点燃他的全身!
所有人没有退却,围着被点燃的人微微摇晃身躯,齐声念道这一句佛经。
火焰中的人没有哀嚎,没有痛苦,他同样微微扬起嘴角,分外安详平和。
……】
***
火焰如同拥有生命和智慧。
他的皮肤之上蒙上一层焦黑,在烧灼下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我佛慈悲,圣火净身,涅槃轮回,永生不灭。”
无数个呢喃的声音念诵着。
白糖糕拽住油炸鬼试图远离他们,却发现他们正不断上涌。
他们连忙跑到了已经拔出剑的少年剑客身后。
师太和岁娘凝重着神色拥着慌乱的温书。
雨越来越大,雨珠落在众人的头发,眼睫,身体之上。
模糊的世界之中,无数在黑暗之中的人瞧不清脸。
他们的嘴正不断重复着那句经文,脸上,眼中不见狂热的渴望,只见平静的贪婪。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藏凶猛诡异的巨兽。
“咔哒——”
他们拥近。
焦黑的皮裂开了无数道细小的开口,里面的皮肤白嫩如玉,在昏暗的火光之下熠熠生光。
被烧之人的脸上的笑意加深,竟在那张黑痕遍地的脸上看出几分寂静的禅意,两道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缓缓开口,虔诚地诵念道:“我佛慈悲,圣火净身,涅槃轮回,永生不灭。”
第043章 穿越者
【……
是戏法!他们加了戏法!
你突然懂了,你恍然大悟!你已经看穿了这个把戏!
这又是某个该死的教派造的破玩意儿,这些人身上定然涂抹着什么难以冲刷去的东西,火焰将那些东西层层点燃,却并不会灼烧到□□内里,造成了视觉上的自燃效果!
所以他们才会有,接受了火烧,却并不会死人的概念!
真是狡猾啊!要不是你见多识广!他们就得逞了!
真是可怕啊,连你都差点被忽悠了,还好,你是个有点阅历的普通人!
你的智慧正在不断增加!干得好!
加油!玉大侠!】
***
无垠的雨冲刷干净那些焦黑的皮,那些东西如同污垢一般被冲进水沟里。
所有村民惊喜地夸赞着那个人的好运。
一切的诡异在他们眼中仅是稀松平常。
雨越下越大,那个婴孩不知道被抱去何处,他们又变回了那群沉默寡言的村民。
雨珠如枪弹般坠落,村中的道路泥泞难忍。
那些村民在村长的号召下纷纷托着肚子往家去,就如同那些天下雨回家收衣服的普通人。
那个刚被油炸鬼救了一命,还当场被烧得又死又活的人试图拉着油炸鬼回自己家。
油炸鬼内心尖啸,你不要恩将仇报!
他和白糖糕抱成一团粘在王裕身上,死活不肯松手,村民对王裕仍存敬畏,不敢深度造次,冒着雨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空屋就离开了。
几人终于会和。
油炸鬼和白糖糕想到方才种种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刚来的时候心简直大得没边,与这群村民同住一月都没发现不对!这群村民的问题可大得很!
要不是天色已暗,风雨飘摇,他们简直想连夜下山。
不过好在,这件恐怖的事情还带给了他们小惊喜。
生产科两位小能手见到被师太拥在怀里的温书,瞬间露出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温书也激动地打了个招呼。
三人决定就在房间里的角落碰头说点悄悄话,白糖糕鬼头鬼脑在墙角处布置了点小阵法。
蹲在一块,油炸鬼率先开口:“小妹妹,你能看出来吧,我和我同事都和你来自一个地方。”
温书刚要开口,油炸鬼立刻竖手阻止。
“别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咱们不搞这些虚的,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很重要,千万不要说给同是穿越者的人听。”
油炸鬼严肃地告诫道。
白糖糕在一边附和:“这人说得对,你别看他这样,他真是个好人。”
油炸鬼没理会白糖糕的揶揄,继续道:“我想想该怎么描述让你理解,因为名字被夺走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没错!那是相当严重!”白糖糕点了点头。
温书揪住书包,抿着唇点头,因遇见了好人穿越者而激动的心,也微微凝滞。
“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不可言说的存在,那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一直在关注着我们,而一旦我们与同是穿越者的人互通了名字,名字和□□就会被祂夺走。”
“我们不谨慎,已经受过罪了,如今也只剩下灵魂还在了。”
油炸鬼毫不避讳地用柳叶刀割了把自己的手臂。
温书一惊,只见那长条的创口内并没有渗出血,反而出现了木头清晰的纹理,显然不是正常人。
油炸鬼淡淡道:“喏!我们现在是木偶。”
白糖糕点点头:“没错,所以你油炸鬼哥一开始不长这帅样。”
“你给我闭嘴!”油炸鬼头冒青筋。
温书捂着嘴若有所思:“等等,你们已经失去了□□,算得上是输了,那你们的灵魂是怎么用上木偶的?”
油炸鬼闻言赞扬地瞧了眼温书,对白糖糕指指点点:“你看人家!人家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要不是说人家正处在最美好最智慧的年龄呢?”
白糖糕撇撇嘴:“你也跑题了!”
“哦,哦不好意思。”油炸鬼尴尬地搔搔头:“是因为一个大佬,他是第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他在这里呆了多年,一直在研究回家的办法。”
“你千辛万苦来南州一定也是因为看到了那句话吧?在悦来客栈的每个堂口,那个有着标准答案的诗句。”
油炸鬼微微一顿,神色里荡漾着怀念,白糖糕也同样微微一怔,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轻声说道:“举头望明月。”
温书不由接道:“低头思故乡。”
三人皆是会心一笑。
”那个人是谁,你的心中想必也有了答案。”油炸鬼抬眼:“南州国师——申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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