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时候,宫中夜宴,楚某带出来给大家伙儿瞧瞧,瞧瞧我楚氏骄子,日后莫要不识。”
皇帝讪笑着擦了把汗:“好!好!好!过些日子,朕必相邀!瞧瞧这神童!”
楚秉天的眼扫过皇帝,微微点头:“谢陛下厚誉。”
“这场械斗案,按照轩辕朝律令,尽皆拉去义庄百日做工,你看如何,谢尚书?”
楚秉天理了理衣袍,重回座位坐下。
又回归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大理寺寺卿模样。
谢尚书糟心地别开眼,当了一回被杀鸡儆猴的鸡,他气得要死,可楚秉天的确捏了他的把柄。
他只好艰难地从牙缝之中憋出来一句。
“我也是这么想的!”
***
郑元瑛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佑鱼。
这是从北州来的人。
身材健硕,有学识,有胆量,料想过去也是生在个不错的人家,也不知为何来了西洲。
但她前后查过了,王佑鱼与西洲各家没有什么暗地里的关系,单纯就是不小心晃西洲来了。
北州不少人都是如此,游侠不占少数。
王佑鱼的亲长,可能是来西洲的路上死去了,所以才卖身于此。
郑元瑛暗暗点了点头。
“再寻一个吧。”
郑元瑛让王佑鱼站在一边,笑道。
这孩子倒也不像是个能安心学医的,若是读不下去,给淞君当个护卫也不错。
她暗自思忖道。
楚淞君选完王佑鱼后,不少刚被他瞧过的孩子都有些懊恼,早知道公子瞧过来的时候,也自我介绍一下了。
王佑鱼之后,各种自我介绍就翻了出来。
楚淞君默默选了个说话跟说快板似的小孩,那小孩的高兴瞬间就藏不住了,咧开一个大大的笑,露出嘴里两个大豁口。
楚淞君抿了唇。
大郎笑得在影子里打滚。
小孩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大人般拱手说“往日之事不可追,想求公子赐个名。”
楚淞君犹豫了一会儿:“叫‘乐风’,如何?”
乐风默默念了几遍,笑得更灿烂了。
楚淞君选了这两个。
郑元瑛沉默一会儿,又从人群之中选了两个看着安静的,当替补。
选完了人,楚淞君就在小花园里陪着郑元瑛溜达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楚淞君缓了缓,本想问问自己那位早逝的兄长,但看着温和含笑的郑元瑛。
他嘴里的话一转。
“我之前在祠堂里,看见了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楚正均’之名,这个人,您认识吗?”
“楚正均?”
郑元瑛一字一顿地回忆道。
半晌后,她迟疑地摇摇头:“我记忆之中没有这个人,等我回去翻翻族谱,许是过去的楚家人吧。”
楚淞君点点头。
楚正均,他一下子注意到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父亲,名叫楚正则,两者的名字非常像,一般是用作兄弟之间的命名。
他还以为是自己哪位叔叔伯伯。
“走动够了!风大了点!夫人,带着淞君过来吃中饭吧!”
王太医过来喊人了。
“这就来!淞君回去吧。”
郑元瑛伸手给楚淞君理了理披风。
楚淞君频繁被榨取鲜血供鬼活动,大人都承受不了的,小孩更是如此,多少都损了根本。
而且之前在火场呆久了,还落下了咳疾,总是觉得嗓子不适。
如今算得上是板上钉钉的体虚了。
见不得多少风,受不了一点凉和热。
给他的大多是些好消化的食物。
回到卧房之后,借着睡午觉的名头,楚淞君支开了松枝。
裹着小被子,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影子。
大郎咻得冒出头,笑嘻嘻地从影子里掏出来好多细长的叶条。
“多亏你了!”
大郎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楚淞君会编不少东西,这些都得益于前世的积累,他准备编个草蚂蚱放在那个博古架上。
那个隐藏在暗地里的人,最近给他送了不少甜糕,基本上是从各个厨房偷过来的,因为楚淞君瞧见了府中某个大厨拿手的黄金糕。
可惜他还处于禁食期,所以大部分进了大郎的肚子里,偶尔被其他前世分食。
楚淞君觉得他没有恶意。
闲暇时,回想起他之前,若是不带谋算的去看,或许只是他看见了老虎布偶威风凛凛,想抓来玩一会儿,被他发现了就试图把布偶送回来,结果中途撞上松枝姐姐,布偶就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本人也不敢动弹。
他想起被放进王太医茶杯里的蚂蚱,就用叶片编了个草蚂蚱。
楚淞君和大郎玩了一会儿草蚂蚱。
而后,大郎就骑着好不容哄出来的一位社恐朋友,鬼叠鬼,将草蚂蚱放上了布偶出现过的那层博古架。
一觉醒来,暂时没有被动过。
楚淞君收回草蚂蚱。
晚上再试了一回。
月光如水。
床上的小孩睡得正香。
他熬不得夜,离得近的都清楚这件事。
因为身体弱。
他探头探脑地看了楚淞君一眼。
飞快地拿走了草蚂蚱,消失在原地。
一双眼睛将一切看在了眼里,悄咪咪地张圆了嘴。
“小孩子?”
楚淞君有些惊讶。
“十一二岁的样子?死得很干净?看不出来死因是什么?”
大郎点点头,身边冒出来一双小圆眼,是之前和他换班的决明。
决明嘀嘀咕咕地描述了一通,混杂在痛苦的呻吟之中。
楚淞君微微眯眼:“浑身上下非常平和?像是被超度过?原来如此,是因为没有阴气,我们才总是注意不到他的到来。”
大郎和决明纷纷点头。
自此之后一连几日。
博古架在楚淞君睡后,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草编的各种动物,有布老虎,有花朵。
直到有一天,他从博古架上取下来一串九连环。
他松懈了心,一时见猎心喜。
便呆在原地解起来。
九连环的诀窍在于知晓规律。
他四五岁的时候也玩。
瞬间心中便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
他的手一勾一拨,轻轻巧巧,顺顺利利地就解下了第一个,而后他成竹在胸,立刻解下了第三个,接下来就更没有难度,步骤虽然繁琐,但不失为一种娱乐。
终于,九连环的两个部件分离,他轻哼一声,有些骄傲。
“啪啪啪——”
一阵轻轻的鼓掌声从身后传来。
他浑身一激灵,心里陡然冒出一串计谋.
瞒天过海,欲擒故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美人计……
楚淞君竟使出了一串连环计!
站在博古架前的,乃是一身着浅蓝色衣裳的童子。
约莫十一二岁,脸色灰白,两团殷红的腮红如火,他抿着嘴尴尬地转过身,敷脸的粉便随着他的动作抖下。
楚淞君打量着他,隐约从他的眉眼轮廓之中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楚淞君微微挑眉。
童子一愣,握住九连环的手一抖,鬼还懵着:“弟弟,你认识我?”
楚淞君缓缓点头。
谜底与他之前猜想的人相差不大。
楚家在他的卧房周围摆满了镇物,童子却还能够行走自如,到处窃厨房的甜糕。
楚淞君裹紧了小被子。
今天熬过了夜,可不能再受冻了。
在楚淞君出现,填补了子嗣缺口的两年前,楚家还有一位备受宠爱的大公子。
珍珠作帘,金玉镶履。
楚秉天夫妻的独子,整个楚氏真正的少主,他的堂兄。
——楚承鸿。
第093章 夜宴
楚承鸿垂头丧气。
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漏了底。
直到听见了楚淞君娓娓道来自己的思考,楚承鸿也恍然大悟了。
楚承鸿自小在楚家当霸王,从府东玩到府西,哪里的厨房都只有一个名字,他楚承鸿的厨房。
而楚家弄出来的镇物,又怎么会伤害曾经的楚家少主。
是以楚承鸿到处乱蹿,都没有想过自己这个漏洞。
楚承鸿不由得感叹道:“弟弟,你真厉害,有你在真好。”
楚淞君眨了眨眼,反应过来。
楚承鸿的意思,应该是在说,楚氏有他真好。
楚淞君沉默片刻,邀请道:“一起玩吗?”
大郎和决明从影子里顶出来一盒棋盘。
这是楚淞君自己弄的飞行棋,刚巧在场的有四个,正好一起玩。
简单介绍过游戏规则后。
一人三鬼摩拳擦掌开玩。
许久之后。
“又是六点!哼哼!”
楚承鸿歪嘴一笑。
“呜呜呜——”
决明出声。
“这家伙说什么呢?”
楚承鸿疑惑。
楚淞君沉默片刻。
“你作弊了?”
“怎么可能!这是污蔑!”
半晌过后。
楚承鸿怀疑人生般盯着一面倒的局面。
“你们,出千了吧?”
楚淞君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只是共用一个脑子,怎么能说出千呢?
【3岁:和自己的兄长就着家庭,进行了良好的交流。
你能明显感觉到你与兄长的关系密切起来。
或许,有一天,他会愿意住进你的影子里,与你一起旅行。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翌日一早。
你因为熬夜,顶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在王伯的逼视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贪玩。
你的飞行棋充公了,悲伤。
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你和兄长的关系越来越近,近到他偶尔愿意和去你朋友住的地方玩耍。
甚至偶尔还在里面呼呼大睡。
很快,你或许就能让兄长放下心防,和你一起做点坏事了,嘿嘿。】
出乎郑元瑛的预料。
王佑鱼竟然学得很不错。
被王太医亲切地评价为“人不可貌相”,还是四个里面学得最好的那个。
还被带着给楚淞君看诊。
当看见王佑鱼像模像样掏出一个听诊器后,楚淞君的眼珠子微微一动。
这东西,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决明从影子里冒出一个暗中观察的脑袋。
阴冷的寒气从地面冒了出来,凶猛地缠绕上众人的脚踝。
“咳咳。”
楚淞君借着憋不下去的咳嗽,提醒了决明几声,决明才不甘心地回去影子里。
“王佑鱼,王伯,佑鱼和你一个姓!”
楚淞君笑着道。
王太医捋了捋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胡须。
西洲人对待祖先都是非常慎重的。
他自然是与王佑鱼对了对先祖。
“听着像,但我们并无亲戚关系。”
王太医有点遗憾。
王佑鱼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解释道:“公子,我以前只叫阿鱼,‘王’姓是别人给我的。”
乐风有些羡慕:“能有姓就好,管是不是谁给的呢!”
剩余的两个医童也不由附和。
“呵呵。”王佑鱼憨厚的笑了笑,之后说得话却莫名有种欠打的滋味:“我们北州人只要没有姓,都可以姓‘王’,跟西洲不太一样,而且姓王好,真好。”
之后却没仔细说姓王怎么好了。
乐风和剩下两个医童对视一眼,都撇撇嘴。
王佑鱼就是在奉承王太医!
而且什么叫北州人和西洲人不一样!
楚淞君见此,立刻转移了话题,让医童们干点别的,例如,考校考校他们的知识。
王太医在一旁乐呵呵地围观,松枝顺势就递上了本藏书给王太医打发时间。
为了将王太医留在豫章楚氏,楚秉天耗费大力气搜罗了不少世家藏书,这些藏书不仅是皇宫之中稀缺的,甚至还是孤本。
王太医又爱又恨,想跑的腿根本迈不开,只得安生呆在楚家。
然而万事都有定律,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被转移到王太医脸上的笑容,是从谢府医那里来的。
谢尚书被楚秉天威胁了一通,还在大朝会上丢了脸面。
吃了个闷亏,他一时间也没办法出。
楚秉天在意的东西,被他以明确的态度递出,整个豫章楚氏如今捧起来的少主,连祠堂着火都能被说成“祖坟冒烟”的掌心人。
但谢尚书暂时敢动他吗?完全不敢,甚至还要帮着一起防“楚淞君”出事,否则豫章楚氏会直接找他算账。
偏生的楚家克他们谢家啊!
楚家真要和他们玉石俱焚,那就完了。
谢尚书越想气,越想这气就出不了,憋在心里。
回到家,撕开衣物,楚秉天这不要脸的,居然用鬼手抓他的肩膀!
谢尚书气得怒发冲冠。
要不是需遵守谢氏家训,他差点就把脏话骂出口了!
“再大声一点!”
谢尚书黑着脸,谢家府医小心翼翼地给谢尚书上药。
谢家的侍从们正在大声唾骂楚家,骂得一句比一句刺耳。
谢静和来看谢尚书就直接目睹了这一幕,侍从们瞧见谢氏大公子来了,骂得更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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