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话最好,”岳鸣钦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沈渡白,眉毛微微挑起,神情里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沈渡白抱着手,本来都已经转身了又硬生生地退了回来,和他对视。
他们个头相当,又都是S级alpha,站在一起一时分不出高下。
“不是你们俩能先坐下说话吗?”于值站在俩人背后,像个随机刷新的npc配角,“你们俩要是打起来我先带着魏斯明跑。”
客厅里,于值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一屁股坐在沙发中央,沈渡白和岳鸣钦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分别坐在左右侧。
“有什么事现在说吧,”于值向左挥手,指向沈渡白。
“魏斯明想主动解除标记,所以......”
“我没问题,”岳鸣钦说。
“你没问题?”沈渡白反问,“你忘了当时顺应性别议题收益最大的是哪家公司?令尊会同意还是公司的股东会同意,还是你敢否认你一开始的标记不是为了利益?”
“是,我承认一开始只是为了利益,我甚至还和魏斯明签了合同,声明我和他只是合同关系,但是我越靠近他越发现这人其实特别好,尽管他对别人的付出大半都是建立在无意识忽略自己的基础上,”一说到魏斯明,岳鸣钦就忍不住笑,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化开来的柔情,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反正我就是特喜欢他,以至于知道你能标记他就不爽,”
“这样啊,”沈渡白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其实我看你也不爽,”
他俩火药味正浓,于值边听边喝一口牛奶,顺势向右挥了挥手,“诶别吵架,现在反方辩手发言,”
沈渡白和岳鸣钦难得默契的同时偏过头,瞪了于值一眼,随即开口:
“我确实没办法完全不考虑背后的利益集团,但什么狗屁声誉,什么莫须有的社会影响,我都不在乎,我眼角比较狭窄,只能看见当下,没能力去想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魏斯明在我这里排最高等级,他想做什么我都会同意,”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间有种不顾一切的,少年般的赤诚,沈渡白愣了一下,他明明能借势发挥,嘲讽岳鸣钦把一切都太理想化,岳氏和沈家背后的利益集团不会这么轻易罢休,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岳鸣钦,想要从他身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你怎么想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魏斯明受到牵连,”
“这么说难道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岳鸣钦问。
“可能还算有一条吧......”
沈渡白的话没说完,因为魏斯明推开门,倚在门框上远远望过来,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你醒了,”沈渡白站起身,声音放缓,“桌子上有给你做的早餐,你昨晚喝醉了,又发了烧,要按时吃饭,补充营养,”alpha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魏斯明身上,和刚才面对岳鸣钦的冷漠大相径庭,有种天然的亲昵。
“不用你们出面,我想自己解决,”
岳鸣钦和沈渡白都没反驳,魏斯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我知道你们都会觉得我的想法不切实际,但是我今年27岁了,过去的日子能用浑浑噩噩来形容吗?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所有的生活轨道都是我预设好的单向轨,像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突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不想再把一切都托付给被人为编排过的实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但我已经能分清我讨厌什么了,”魏斯明的目光愈发坚定,
“我讨厌不坚定的自己,也讨厌把标记权交到几行代码和一纸公文手里,我也不喜欢......”
他的余光扫过桌上沈渡白做的三明治和十几种饮料
他猜沈渡白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喝什么,于是干脆准备了这么多种。
但是他移过目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
魏斯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沈渡白突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他不应该害怕的,自从九年前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此后大概和魏斯明再无交集,但又忍不住想他,想他出现在某个冬天,神情乖巧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雪,想或许有一天,还会有一只豆娘停驻在自己墓前。
他害怕停留在冬夜巴士的那些雪,如今已经快要化了。
“不能吃完早餐再走吗,”他有些慌张地问。
“沈渡白,谢谢你昨晚的照顾,但是不用了。”
魏斯明的目光落到岳鸣钦身上,看着他眼眶下的黑眼圈,他突然很想回家,想回一个灯光明亮,杯子上有丑丑奥特曼贴纸的家。
..................
魏斯明搭岳鸣钦的车回家,坐在车的后座。
“你昨晚喝醉了?”岳鸣钦看着后视镜问道
“嗯,我去了酒吧,”
alpha没感到惊讶,只是问他:“感觉怎么样?”
“灯光很亮,音乐声很大,酒很贵,”他接着回想,“还很难喝,不过好像也能见到很多人,我看见一个omega身上的纹身,好像是一条青色的蛟龙,”
他这个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去酒吧,倒像是前几天柳延之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絮絮叨叨地念动物园一日游的流水账作文。
“你喜欢他的纹身?”
“很漂亮,而且.....”
而且看起来像个坏孩子,魏斯明没有三好学生一贯的坏孩子情节,只是小时候看古惑仔电影的时候会幻想在上半身纹满背的青龙,一脱下衣服那些爱在背后恶作剧的alpha都会惊讶地求饶,从此以后看见自己都绕路走。
“嗯,你可以边上课边趁着板书的时候扯下袖子,露出花臂,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和外表不符的狠人,”岳鸣钦笑。
“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27岁,有人会拦着你不让你纹吗?除了沈渡白的名字和照片,其他任何东西你只要想好都可以纹,”
“你的呢?可以纹你的名字吗?”
.
“什么?”岳鸣钦没让他把话说话,一脚踩下油门,车刚好开进隧道,驰骋在各色灯光中,像进入一条太空轨道,由此驶向另一个宇宙,一个只有魏斯明和岳鸣钦的宇宙。
alpha在最近的停车位熄火,然后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向魏斯明靠近的时候完全是兽类进攻的姿势,
“真的纹我的名字?”他问,
“我很害怕,”他注视着魏斯明的眼睛,“知道你昨晚和沈渡白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你突然发现你还是那么喜欢沈渡白,也许你突然喜欢上了其他的alpha,然后笑着和我说拜拜,我想我只是讨厌任何和你有关的不确定因素,你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想你,”
“无法抑制的,胆怯的想你,”
岳鸣钦伸出手,揉一把他的头发,
“虽然是很嫉妒,但是魏斯明,”他抬手打开后座的灯,“谁让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最漂亮,最耀眼的beta呢?没办法啦,谁让我眼光这么好,”他用手捂住一只眼,假装快被魏斯明的光芒刺伤眼睛。
“如果真的要纹的周围可以围一圈海,”魏斯明仰头,接住似乎是从岳鸣钦身上倾泻上来的碎光,“这样,”
他顿了一下,想起以前看过的某本诗集
“这样你的目光扫过的时候,就像一直在大海里游泳,永远不会终止,也没有尽头,”
岳鸣钦低头,能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但是让魏斯明看到又实在太丢脸,于是他别过头,掩饰性的说道:
“那你最好别让柳延之看到,因为他会往房间里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上贴奥特曼,对了,这家伙明天就到了.”
第45章 表白
飞往A市的航班降落在本市最大的机场,柳延之小朋友的寒假正式开始,他戴一顶小黄帽,身后背着奥特曼痛包,戴一副儿童墨镜,仰着头,特别高冷地走到岳鸣钦面前,然后很没风范地抱住alpha的大腿,像只小仓鼠一样蹭啊蹭。
“这段时间延之就交给你了,”
柳锦摘下墨镜,岳鸣钦能看出来她涂了口红,最艳丽的大红色,“你们走之后延之其实一直都不开心,经常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发呆,他一定很想你,”
“哦?”岳鸣钦用力的揉一把他的头,蹲下身摘下他的墨镜,“听说某个小鬼很想我诶?”
“我才不想你,”柳延之撅起嘴,突然凑到alpha耳边,鸡贼地问:“有没有发现延之变得不一样了,”随即,他伸出两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是有点,”岳鸣钦敷衍地点点头,一把把他抱起来,戳他的脸,“西瓜头长出头发来了,”
他停顿,故作严肃道:“变得更圆更丑了。”
柳延之:……
柳锦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重新戴上墨镜,她试着挺直腰背,抬头拍了拍岳鸣钦的肩膀,“小鸣,谢了。”
“你穿裙子很好看,”岳鸣钦看着她,没问她将来会有什么打算,他和柳锦太久没见,看着她身上穿的碎花裙子,恍惚想起原来她之前也是个那么爱美的omega,夏天的时候攒很久的钱想买一件当季流行的裙子,可是等攒够钱的时候,款式又早已过季了。
小小的岳鸣钦站在服装店门口,他身高太矮,抬头只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各种布料,金色的阳光透过衣服的缝隙,像从一个很窄的口里看万花筒,能看见的只有一层模糊的光晕和各色光怪陆离的图案。
然后柳锦会牵着他的手去买一个冰淇淋,她的表情总是一半悲伤,一半高兴,在那些模糊的光晕里,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裙底间,
小小的alpha低头舔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人生中第一次尝到惆怅的滋味。
“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他笑,像个暴发户一样说道:“任何时候,需要钱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不用,你给的已经......”
岳鸣钦把柳延之放下来,凑近,轻轻地抱了一下柳锦,
“妈妈,”alpha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会想你。”
很多年以后,岳鸣钦已经有能力给她买下最昂贵的连衣裙,但他还是牵着柳延之的手,看着远处飞机划过天际,柳锦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能够称为母爱的感情呢?
他不知道,也再不会纠结。
“怎么办,”柳延之皱起眉头,“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然呢,你还想和谁一起住?”
“那我想魏叔叔了怎么办?我可以骑着我的小单车去找他吗,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柳延之疑惑地问,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眨呀眨,“是不是你想和魏叔叔住在一起,但是他不喜欢你,所以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没关系啊,”他骄傲地仰起头,“魏叔叔喜欢延之,我可以一个人和他住,”
“吹牛大王,”alpha被人戳中心事,用力地拍了拍了这家伙的肚皮,
“我才不是吹牛大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用眼睛看出来了,”他气鼓鼓地叉着腰,“有的时候放了学我在家里会很想小美,就像......就像你想魏叔叔一样。”
“那延之先答应我一件事,”alpah蹲下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嘱咐
“可以,”柳延之点了点头,伸出手掌掰出三个手指头,“那我要三个甜筒,三份薯条.....”
“都答应你,”岳鸣钦把他抱起来,放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你要是完成任务,只要不怕把肚皮撑爆,吃三百个汉堡都没人拦着你。”
...............
接到柳延之电话的时候魏斯明正好在开车,最近要办的手续太多,光是跑基层就能把人磨掉半层皮,办事处的人员都知道最近遇到了个难搞的硬茬子beta,听不懂委婉拒绝的客套话,有时候坐在大厅里一等就是大半天。
有性子比较直接的工作人员直接劝他:“之前没有解除标记的先例,不就是熬过三个月吗,beta没有腺体,标记一下对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魏斯明知道任何平权运动演化到后期本质上都只是一场利益博弈,他不想为难任何人,只是想要争取作为一个最普通,无法分泌信息素的beta的基本权益。
“斯明哥哥,延之感觉头好烫,好难受,”
“岳鸣钦呢?没有在你身边吗?”魏斯明的语气立马变得焦急起来,
“他去训练还没有回家,只有一个做饭的阿姨,但是我现在找不到她,呜呜,”电话的另一端,柳延之舔一口手里的甜筒,听到声音后立马敬业地一秒转化成夹子音哭腔,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地址吗?”
“知道,”柳延之抬眼看着alpha手中举起来的牌子,一字一句地照着念,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来找你。”
魏斯明挂断电话,一脚踩下油门,他实在是太着急,不然早就应该听出很多破绽,柳延之能不能记住这一串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尚且未知,这家伙认识的字太少,还是个小文盲,照着拼音都念错了两个字。
柳延之提供的地址在郊区,魏斯明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一开门只见柳延之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延之,”魏斯明第一时间摸他的额头,探到正常的温度才放下心来,“现在还感觉不舒服吗?”
柳延之摇摇头,窜到魏斯明怀里撒娇,“延之好想你好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想你的时候我就......”他挠挠头,罕见的红了脸,“我就只能一次吃下两个冰淇淋。”
“所以你就是冬天吃太多冰发烧了?”魏斯明失笑,用纸巾擦去他嘴角蹭到的甜筒,
“对了,你跟我来,”柳延之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拉着他的衣角往前走,走到一扇很隐秘的门前,前方毫无灯光,一片漆黑,像宇宙大爆炸前的亘古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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