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点潮。”而且不那么通风,湿得让人有些发闷。
尼娅闻言,自顾自地浑身摸了摸,从雨夜里回来,即便脱了雨衣身上也携着厚重的湿气。
又沉又腥的雨水味儿缠在衣领、胸前或是侧缝里,让人一点也不干爽。
“我们身上带回来的水汽,冲一冲就好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指尖将墨卿的肩膀勾转过小半圈,指向浴室半掩的门。
门板坏得只剩下下半部分,索性彻底把上面大半都给卸了,多装了一层推拉的玻璃门,玻璃中间隔了层磨砂花纹,没什么隐蔽性可言。
这里的老板显然觉得住大床房的人,情趣排在隐私前头。
尼娅朝她眨眨眼:“你要是不舒服,先去洗个澡?胖球很快就到,正好你出来就有衣服换了。”
墨卿幽幽眯眼打量了那浴室一会儿,还是踩着硬底的拖鞋进了去。
浴室还用的老旧的黄铜莲蓬头,水压不高,冲洗起来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工程师把最后脱下的衣服搭在玻璃内侧的把手上,堪堪挡住腰胯的位置。
从外面看去,娇艳的磨砂蔷薇纹正好印在柔软的野兔前,被水雾朦胧了轮廓。
尼娅余光触了片刻,心旌微曳。
门墙隔绝了所有雨点,潺潺的水声却绕过它们扑打在耳廓边,呼吸也仿佛被拽入那湿热的涡旋里......
墨卿洗了很久,中途门外响起哒哒哒的敲门声。
胖球踩着履带,头顶粘了把透明塑料伞,把尼娅要的东西背到了旅馆。
东西都用袋子分隔包好,一看就是苏里那个小家伙的手巧,胖球的爪子干不来这么精细。
尼娅一件件收下来,然后替胖球把伞正了正,朝它挥挥手。
机器人的屏幕上瞪大眼珠,它本以为今晚走一趟,能跟着尼娅住一晚旅店,不用多浇雨。
“回去陪苏里吧。”
滋滋的声响中,胖球哀怨地转过身,完成工具人的任务凯旋。
水流声渐渐微弱,工程师接过外面递去的毛巾和一次性浴袍,披着光泽柔润的墨发从隔间出来。
“胖球刚刚来过了?”
“嗯。”
“怎么不让它留下。”她随口问道。
尼娅说地方太窄,不方便,胖球晚上还不老实,爱往床上跑。
工程师将信将疑——机器人看起来很老实。
尼娅没多解释,顶着弥漫的雾气也进了浴室。
窄窄的白砖与顶板间,沁着沐浴露的花果甜气。
......
浴后,房间里多了股挥之不去的水雾。
但对于其中两位临时留宿的住客来说,一顿热水冲洗褪去了白天的沉重与乏惫,即便是雾水氤氲,也比之前惬意得多。
白色的灯光透过水雾打落在泛黄的地砖上,多了几分暖意。
屋顶吊起的木质转扇原本已经接近报废,墨卿趁着尼娅冲洗时,改了改线路,现在那墨绿的扇叶重新顺时针晃动起来,一点点剪碎光影,一圈圈驱开水汽。
时针指向十点,外面的餐馆打烊了一半,街厅的喧闹更甚,但并不不算扰人,反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两人并靠在床头,正对着房间唯一的窗口,这次没有里外,只有左右。
床板不高,而且很硬,像是复合板材上铺了层薄巾。但也有优点:干燥且温暖。
尼娅盘着腿往右侧头,墨卿盈盈一握的腰肢在睡衣裤的缝隙间露出一截,像是滑腻的奶冻。
而手上的终端还亮着莹白或钴蓝的光点,吸引着工程师的指尖一点点滑动着。
“不是芯片都拔了吗?”尼娅皱眉。
工程师连休假在床上都闲不下来,公司的压榨果然有一套。
“还有本地的数据可以操作。”墨卿稍微转过目光,“怎么,想聊聊天?”
尼娅索性彻底转过身,一条大长腿勾到身前:“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公司卖命?回不回得去还是一说呢。”
“嗯......”墨卿指尖摩挲着平板的边缘,似在考虑,“倒是有些道理。”
她余光从屏幕上挪出来,注意到尼娅和自己贴得很近,一股年轻炙热的温度几乎瞬间就穿透了薄薄的空气传递过来。
“那长夜漫漫,尼娅小姐有什么其他的提议?”
雇佣兵轻轻□□,跪坐在结实的床板中央,居高临下地把她不离身的平板抽过来,搁在一旁的枕头上,再仔细看她。
“和我说说来霓之都之前的事?”
她从苏吉雅那里知道了一些墨卿在官方技术开发局时的事情,但更早的事情,即便是她这些过往的同事也知之甚少,工程师就像有意隐瞒。
她觉着自己或许有几分可能,能破例从对方那儿挖点什么?
平板一被抽走,墨卿手中倏然空下来,于是拢起细白的指节,轻轻勾点在床单上。
“没什么有趣的,城外你不是最了解,一片灰突突的荒土。”
尼娅听出那人的敷衍,更近几分,端详那张被灯光衬得柔白的脸:“你又不是拾荒者,总有荒土之外的容身处。”
墨卿沉默下来,平缓的呼吸打落,像是婉拒给出答案。
见她不答,尼娅膝盖顶着坚硬的床板,又向前蹭了蹭,指尖隔着睡衣戳了戳那柔顺布料下的肩膀:“你是从哪儿移民到霓之都的,总不能像我一样是个黑户吧?”
她可不吃闭门羹这套,人都在自己的床上了,总要交代点什么。
墨卿无奈地敛眸,温凉的目光落在身侧光洁曼妙的曲线上——此刻的佣兵像是一条缠人的雌蟒,将她当做不肯松口的猎物。
或许是训练的差异,那条匀称修长的腿上充斥着丰润的力量感。
米黄色的哑光短裤,包裹至腿根不远,勒出浅淡的一圈细痕,将肌肤的弹性与质感彰显无遗。
床上空间本就不大,雇佣兵没有给她留多少位置,炙热着挤压着她。
墨卿嫌她压迫得紧,干脆侧躺下去,手掌撑在耳廓与颧骨之间,微湿的墨发如瀑般洒落下来。
她轻轻攥起被单的一角,唇齿动了动:“你听过霍博坦吗?”
“那座有名的废墟之城?”尼娅眼神微颤,心中升起某些预感。
霍博坦,坐落霓之都百里之外,在前公司时代曾经是一座联邦管理下的边陲小镇,规模连卫星城都算不上。
直到后来罗氏合金在霍博坦地下探测出稀有矿石,霍博坦数年间从小镇飞跃成工业大城,金属资源贸易的枢纽。
再后来,多家公司先后加入了对霍博坦的争夺,以罗氏合金为首挑起的一场地方规模战争难以避免地爆发。
“矿脉上的蓝金之城,当时是这么称呼的。”墨卿毫无波澜地开口,羽睫低敛,在扇叶下像是忽闪着白霜。
如今,下至千米矿坑,上至坠落的浮天钻塔,霍博坦成为了一座最华丽的废墟——资源枯竭前,城市先在战火中衰落。
市民中有一小半都和那朝夕的辉煌一同埋葬,更多人则在动荡中流离失所,被迫向城市四周的旷野开启迁徙旅途。
墨卿的声音低哑,尼娅却从中听出了刺骨的冷意,在那血肉间无声渗透。
她温驯地低垂下目光,掌心包裹上对方的指背,感受着分明的皮肤与血管之上那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颤抖。
但这些并没有满足她涌动的心潮,她的小腿勾上那纤若无骨的腰间,并且还在缓缓往上逼近着,试图将自身的温烫融于冰雪之中。
“墨卿,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才能更好地保证你的安全。”
第37章 潮落
房间内, 冲浴后的热意渐渐沉淀下去,霓之都夜晚的湿冷从窗外一点点透进来。
雇佣兵跪压着, 指腹缓缓划过工程师手背青蓝的脉络,划过冷白的腕骨、指节,像是要将自己掌中的缕缕红意也浸染到那冰肌玉骨中。
那双红润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墨卿:“所以,你从那场公司战争中活下来,带着复仇之火来到了霓之都?”
她另一只手窸窸窣窣探向工程师的肋侧,揉进那内衣柔顺的褶皱里,仿佛要从呼吸的脉动中听出心声。
“复仇?”
一阵拘束感从下往上蔓延,刚冲洗过的皮肤都泌出薄汗,墨卿压了压嗓, 抬眼推高那细蟒般的小腹。
佣兵如此肆无忌惮地临下看着她,又将质问揉进懒懒散散的摩挲。
“你先起来。”墨卿葱白的指尖扬了扬,觑她一眼。
尼娅顺从地调了调姿势,凉的凉,暖的暖, 就是床板太硬, 跪得腿肘有些发疼。
她觉得该珍惜自己的膝盖, 不浪费时间:“好了, 你继续说。”
墨卿:“应该问你,你觉得我要对谁复仇?”
“当然是公司。”尼娅压低身子,深红的短发划过V型的锁骨, 几乎能触碰到工程师的脖颈。
发梢上,水汽凝结的珠仿佛要顺着发梢滑下,滑入她的衣领。
墨卿眸光幽凉:“那场战争牵涉的公司那么多, 就算要报仇,清算得过来吗?”
尼娅怔了怔。
奥博坦虽然不是她的故乡, 但那里自从荒废后,成为了拾荒者的一大聚集地,公司抛弃的烟霾土地,成了流浪之人的港湾。
作为曾经的拾荒者,对于那座“蓝金之城”多少有些认知。
部族里流传着城市过往的传说,那时的奥博坦,就像如今的霓之都,多家公司共同参与开发,而且合作更加紧密。
因极其美丽的色泽而被称作“蓝金”的稀有金属,不仅硬度极高,开采困难,还具有放射性。
康宁医药加入了抗辐射药物的研发,诺斯本电子则投入了自动采矿机器人......
最终,没有人将奥博坦的荒落归结于谁——公司共同在战火中埋葬了这座带给它们巨大财富的土地。
如果说要为家园清算,那墨卿相当于要将全球大半的金融、科技巨兽加入黑名单。
其中,埃德加公司似乎在当年的确没有参与奥博坦的瓜分,他们在北半球的海上拥有另一处蓝金矿场。
这就能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墨卿会选择加入这家公司。
她可以将埃德加当做利刃,互利中打压甚至吞并那些在奥博坦放了一把火的公司。
但尼娅转念一想,墨卿对“无冤无仇”的埃德加似乎也不忠诚。
而且以她的能力,即便是背靠公司,撬动其中的平衡都很困难。
“既然不是清算,你到底想的什么?”
尼娅双手撑在那半开的衣领两侧,捻着高档润着水光的眼眸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痕迹。
“与虎谋皮,还是为虎作伥......”
工程师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她扬起长睫。
“好了,到此为止。”墨卿拦住她柔韧的腰肢,不让尼娅再靠近。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不能一次把问题都问个遍。”
尼娅不满地哼唧一声,一下子卸去力气,扑面的气息更贪得无厌地压了下来。
墨卿抬眼,从她的角度看来,雇佣兵由上而下地倾下身,挡住了她眉梢以上的光线。
她早就知道,尼娅不是收钱办事,像木头人一样听话的那种类型,相反,妖冶的皮肉下,骨子里还藏着叛逆与侵略。
叛逆的娇躯蹭了蹭,收了力,彻底卡主了她。盘旋的阴影中,雇佣兵的五官轮廓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立体,刻画出更美艳的眉眼骨梁,胸前的软肉在睡衣中呼之欲出,像是要把她连人带骨都给吞噬。
说她带着复仇的火焰,在墨卿的角度看来尼娅自己此刻却像极了灼人的火团,她被那滚烫的呼吸灌入脖领,白皙的体肤都起了桃花般的淡红。
“你就这么欺负自己的雇主?”墨卿抵住那低垂的脖颈,冷淡着提醒她。
尼娅皱眉,往那双从不诚实的眼睛里望去。
工程师不逃不避的视线毫无阻隔地交汇,尼娅没有捕见像她言语一般的婉拒与疏冷,眼底泛动的青蓝光泽与流淌着雾色的眼尾反而像在激化着什么。
“你还没结我佣金,定金也没有......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嗯?”
尼娅低喃,指尖微微用力,扣入那支阻拦自己的手腕。
老旧旅馆那平实厚重的隔板微微被撼动,颤巍巍地作响。
难以捉摸的女人,明明邀请自己侍奉于她,却摆出清傲的模样。
尼娅的嘴唇压上她的锁骨,一手撑起夜色与暮光,将房间都浸入温暖的潮意中。
旅馆外,街厅的灯光琳琅,终夜不熄,折过一扇扇玻璃,投在数不清的窗口上。
沟渠的涌动似乎也成了咸腥的海浪,打着轻缓的节拍。
晚些。
她抱起她,去到更柔软的沙发上,铺上格外柔软的黑丝绒毛毯里,吹响夜色如歌。
......
次日,墨卿一大早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沙发上松软的毯,进了浴室。
天色还泛白,旅馆这时候没有热水,但冷水正好浇灭残余的杂欲。
再次从浴室出来,尼娅也已经坐好在床边。
“醒了?白天什么打算。”
工程师面色如常,从容拭去额发间的水珠,匀称的曲线毫不遮掩地从浴袍中倾泄而出。
熹微的晨光轻飘飘照进不大的窗户里,透过冷蓝的玻璃依旧留下温暖稀疏的斜影,仿佛还带进了几缕外墙上青苔的清新气味。
尼娅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时间还早,先跟我去换套行装,然后可以听你的,别暴露就行。”
说完,她踢着脚尖,踩上微凉的地板,替墨卿拉上窗帘。又像是欣赏艺术品般全程观看着墨卿烘干身体,换上衣服。
工程师眉眼清畅,没有困倦的迹象,步伐间矜冷气质也是一如既往。
一夜过去,她身体的恢复能力完全发挥了功效,比起自己当初在试验区的那次好上太多。
当然,也是尼娅多有节制,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后两天有危险。
自己顾虑重重,而墨卿对她,似乎从没这么怜惜。
这么一想,尼娅略有些不平衡起来。这人明明身体素质不差,却占尽柔弱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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