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霁只能陪笑跟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的度数不算太高,却也经不住这样喝,途中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他没忍住全部吐了出来。
等将胃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吐干净,才稍微好受那么一些,然后忍着残留的恶心,收拾好自己后再次走出去,继续拿起一杯酒寻找下一个人。
七点,晚宴准时开始。
裴老爷子是个崇尚简洁的人,上台发表了几句致谢后便很快宣布开始。
方霁坐在了大都不相熟的一桌上,只能通过交谈的过程猜出对方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发现没有可以为他所用的后,虽觉得遗憾,但也轻松许多,至少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去虚与委蛇。
他大学毕业后没多久便步入了社会,到现在其实时间不算短,只是和这艘游轮上的老狐狸们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晚宴结束没多久,方霁就又到卫生间吐了,几乎将在桌上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饭菜倒了个干净,胃部只留下难受的烧灼感。
这场庆生宴要到明天下午才会正式结束,游轮上根据宾客的数量准备了充足的房间。方霁艰难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想让助理过来扶他去房间休息一下。
“小刘……”方霁又干呕了几下,“我现在在一楼的洗手间里,你过来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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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谦娱乐与万申集团之间有过几次合作往来,今晚的宴会同样邀请了贺知行。
贺知行对于娱乐性的宴会其实并不感兴趣,往常也有朋友举办,他去的很少,但这次的性质却不同。出于对裴老爷子的尊敬,他怎么也要过来送上一份礼。
当年他父亲也是裴老爷子的学生之一,只是父亲从去年开始身体就有些不太好,母亲陪着他在国外接受治疗,所以只好托他一并送上给恩师的礼物。
距离游轮返航靠岸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晚宴结束,他与裴家人聊了一会后准备回到房间,便在走廊上接到了方霁的电话。
“……我走不动了。”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直至在卫生间找到趴在马桶上又吐了一轮的方霁,贺知行才收起手机。
看到方霁吐完后脸色都白了一个度,贺知行的表情也跟着冷下来,将人从地上一把扶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回撞见方霁喝得伶仃大醉,明显比上一次还要严重,濒临身体的极限。
他一直都知道,方霁做事很有分寸和野心,同时也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豁得出去的人,包括他自己的身体健康。
贺知行想起不久前方霁提醒自己注意身体情况,努力争取长命百岁的话,觉得讽刺和好笑。
照方霁今晚这种喝法,就算不酒精中毒,长期下去,导致胃病是迟早的。
方霁接连吐了几次,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视线前就像蒙上了一层白雾,他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确认对方是个人。
等被半搂半抱地带到洗手池边漱口,他才迷迷糊糊地问道:“小刘,你在桌上吃什么了,怎么突然长高这么多?”
在接通电话听到方霁开口喊出“小刘”的那一刻,贺知行就知道方霁是打错了电话。
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庆幸这一点。但此刻看到方霁这副连站都站不住模样,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多的气愤都释放不出来了。
就和他在听到电话里方霁明显不对的声音时一样,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提醒对方,而是保持着通话的状态迅速朝这边赶来。
方霁见面前的人半天不回答,不由得有些恼怒:“怎么不说话小刘?”
方霁喝醉后的酒品极差,至少贺知行是这么认为的,非常不老实。
“别叫我小刘。”贺知行冷硬道。
方霁听到他的声音,来回打量着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着对方究竟是谁,有好一会没说话。
“那叫你什么?小叉?”
贺知行不知道他为什么认定自己是刘叉,再度气笑,这回直言道:“我不是刘叉。”
方霁半眯起了眼,“那你一定是小刘的好兄弟,叫刘逼是吧?”
贺知行脸上更冷了。
“今晚喝这么多酒,方霁,你是想死吗?”
“死?别开玩笑了。”方霁扬了扬下巴,推开他后骄傲道:“我挺热爱生活的,因为每活一天,我都会觉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热爱生活的方总就沿着洗手台滑到了地上。
贺知行深吸一口气,没再尝试和一个醉鬼沟通,将人重新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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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上给宾客们安排的房间类型大同小异,贺知行将人从卫生间搀扶出来后,直接带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正准备将人在床上放下,方霁突然伸过一只手来,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腿打架,随后以一个上下交叠的怪异姿势一起摔在了床上。
方霁的唇紧密地贴在贺知行的下巴上,磕得疼了,嘴里叽里咕噜地骂了两声,手上却还是搂着贺知行的脖子没放。
这个距离太过危险,贺知行感受到压在脖颈后方的重量,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提醒道:“松手。”
方霁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故意同他作对,不仅没松,反倒将手下收得更紧,俨然将他当成了个巨型抱枕。
方才在卫生间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连贺知行都差点招架不住他的手劲。
滚烫的气息随着呼吸尽数落在贺知行的下巴和喉间,令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想起方霁现在的状态,还是竭力克制下去,去将他的手扒下来。
“别黏人。”贺知行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他知道方霁对他没那个意思,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贺知行承认自己是个凡胎俗人,没法彻底摆脱欲望,他想对方霁做得事,绝对不只是局限于普通的亲吻和拥抱。
好不容易将方霁两条手都捉下来,贺知行刚准备直起身,方霁又腾地一下朝他扑了上来。两人的位置瞬间反转,贺知行被他压在了下面。
方霁死死盯着贺知行,整洁的衣物经过一路上的折腾变得有些乱且皱。
窗外,是甲板上热闹的交流声,窗内,是砰砰加速的心跳声。
就这样谁都没有说话,无声地盯着彼此的眼睛看了好半晌后,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刻,方霁倏然道:“不会连你也要丢下我?”
贺知行微微一愣。不敢确定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也无从得知他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只是在某个刹那,那些阴暗的、肮脏的、积蓄已久的想法,随着屋内逐渐攀升的气氛就要压不住。
“我不会丢下你。”明知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来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情感却先理智一步支配着他说出这句话。
哪怕知道第二天醒来,方霁压根就想不起这句话。
或许早在发现自己喜欢上男人的那一刻起,他在方霁身上就不可能再做到冷静自持。
“起来吧,我去给你拿些药。”贺知行拍了拍他的后背,难得宠溺地哄道。
方霁的目光却逐渐下移,落在男人薄而性感的双唇上,以一种连双方都意想不到的冲动,俯下身,咬在了贺知行的下唇上。
湿热而带着淡淡酒气的触感,让贺知行呼吸一滞,微微瞪大了双眼。
反应过来方霁在做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制止,身体却仿佛被另一个人占据主导权,抬起的双手怎么也无法将人推远,而是摁住了他的后颈。
谁先主动加深的这个吻?喝醉的方霁对此毫无印象,就连清醒的贺知行也记不清了。
他们像沙漠上两头快要干渴而死的兽类,疯狂从彼此身上掠夺着可供生存下去的水分,连血液都要吞咽。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脱了个干净,方霁看到贺知行身前那东西,一把就抓住了,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你知道我每晚有多想剁了它吗。”
贺知行吃痛后冒出疑惑:“?”
第25章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在一张床上醒来的。
看清睡在身旁的人,方霁瞳孔一震,大脑中仿佛有一颗原子弹轰然炸开,身体顿时如避蛇虫迅速做出反应,朝后面远离。
贺知行正是感受到这动静后睁开的眼,见方霁就要从床缘滚下去,忙伸出手想将人拉回来。
方霁用力躲开了,却没想到贺知行抓得很牢,最后反倒将他一块从床上拽了下来。
咚。
方霁感觉自己腰以下的部位包括屁股都要摔裂了,尤其身上还压着个人,两鸡相斗,伤害叠加直逼泰坦尼克号撞大冰山。
“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方霁怒道,一开口,牵扯到唇部肌肉,才发现有种异样的感觉,疼得他轻嘶了一声。
不仅如此,两个人身上居然都没穿衣服,挂的空挡。方霁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此情此景还是不由得冒出一些下流的猜测。
贺知行坦言说了昨晚的事情:“你喝醉了,在一楼洗手间打电话给我。”
方霁记得自己的确醉得不轻,也打了电话出去,“我不是打的小刘的电话,怎么来的会是你?”
贺知行看着他的眼睛,提醒道:“你打错了。”
此言一出,方霁后知后觉回忆起了昨晚上的种种细节。小刘的身形没有贺知行高,所以真是他打错了电话,将贺知行招惹来后,好像还死拉着他不放……
方霁别过脸,懊恼地闭上了眼,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
操。
是因为二十九年从没和人有过亲密行为,他才会饥不择食到逮着贺知行啃吗?
贺知行的视线落在方霁尚未完全消肿的嘴上,突然问道:“你昨晚是将我认成女人了吗?”
尽管很不想承认,方霁确实已经想起昨晚是自己先主动的。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从贺知行身上快速扫过,对方不仅嘴唇破了,连喉结上都有两三个明显的红印。
方霁第一次被人盯得如坐针毡,企图争取时间梳理昨晚的事,道:“你先起来,我屁股疼。”
“?”贺知行视线下移,房间内的木质地板上没有另外垫地毯,听他的话先起来了。
方霁同样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
其实他昨晚没把贺知行当作女人对待,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种耻辱,他甚至都没把贺知行当成人,而是……
果冻。
那会他视线模糊,吐完后胃部难受得厉害,口也干,就想再吃些什么缓解胃酸过多的不适,然后贺知行这只自带水分的果冻就出现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兴许不太礼貌,毕竟是他吃人豆腐在先。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方霁不耻逃避责任的行为,自然更不会去做。
轻咳几声,道歉道:“抱歉,昨晚是我先犯了混。除了这个以外,我应该没有再做其他奇怪的事情了吧?”
除了轻微的头疼,方霁身上没再感到其他不适,说明贺知行昨晚没有趁人之危对他做什么。而他只记得亲嘴这一件事,至于后面有没有断片对贺知行做了其他事,他就不敢确定了。
贺知行听出他语气中的别扭,良久,说:“没有。”
方霁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计较贺知行昨晚和他睡在一起的事。都是男人,只要没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躺在一张床上其实也没什么,还是铁打的好兄弟。
当然,他跟贺知行只会是竞争对手。
穿上衣服,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件事,方霁逃也似地从房间内离开了。
等贺知行洗漱完出来,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早餐,是谁替他拿来的可想而知。
他抬起手,指腹停留在下唇的位置上,昨夜发生的一切连同这些痕迹仍旧清晰。直至通过面前玻璃窗看到那道身形出现在甲板上,他才放下手,低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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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到了甲板上透气,江面上的风很大,吹散了余下的醉意,令他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到贺知行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更没想到自己会打错他的电话,又误打误撞对他做出了那种事情。
现在要问起来,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昨天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后悔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没有及时止损。
就在方霁烦躁地思忖着一张老脸该往哪搁时,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好巧啊,没想到出来透气能遇上方总。”裴青川走了上来,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他们的目的一致,确实挺巧的。方霁暂且搁置今早的事,同样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昨晚还要多谢裴总的盛情款待,相信裴老爷子也能感受到您的孝心。”
两人简单攀谈了几句,裴青川突然摇了摇头惋惜道:“就是可惜昨晚的人实在太多,没来得及和方总好好喝一杯。”
方霁知道这事怪不得裴青川,对方能够亲自发消息邀请他来参加此次的生日宴,而非助理用统一的内容以邮箱一键发送,就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和诚意。
“这不正好,给了我一次再被裴总邀请的机会。”方霁道。
裴青川先是一愣,旋即笑了:“我就说方总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相信接下来我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方霁就当他是在夸赞自己。至于后半句,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他更不会拒绝。
“实不相瞒,我此次邀请方总,其实是别有私心,想与方总促成一项合作,不知道方总有没有这个兴趣?”
方霁入社会这么多年,深知凡事不能答应得太快,道:“万申集团如今蒸蒸日上,能与裴总合作,自然是我司的荣幸。只是裴总也知道,我手下只有一家难登大雅的娱乐公司,商业价值有限,就怕帮不上多大的忙。”
“方总谦虚了。”裴青川脸上笑意更深,“我前些年虽然一直待在国外,但关于方天公司的事也有所耳闻,可谓行业内的新晋黑马,前途不可估量。”
方霁知道这些只是商人间的相互吹捧,一笑带过即可,但从对方的字里行间,他明白了一件事:裴青川调查过他。
裴青川肯定也知道自己的话里暴露了这一点,但既然他仍能表现得如此淡定,要么是无所顾忌,要么就是足够自信,确定他提出的合作自己一定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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