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鱼在暖烘烘的屋里猫着,突然打了个喷嚏。乐鱼揉了揉鼻子,猜想是石骨在埋怨他偷偷化形却不告诉自己。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回一次水汀山。
桃溪端了冬菇汤进来,“公子要的汤好了,要现在吃吗?”
一闻到冬菇汤浓郁的香味,乐鱼早就忘了刚刚的计划。他从暖炉旁边跑过来,坐在凳子上,拿起了筷子,他试着夹了夹。
乐鱼看着两根筷子中间的冬菇,眼中闪着星星,“桃溪姐姐!我会用筷子了你快看!”他夹着那个冬菇,举在桃溪面前。
桃溪笑了笑,觉得乐鱼甚是可怜。听炽阳讲,他头撞坏了,是被人牙子卖到这里的。桃溪有个被人牙子拐走的弟弟,十四年了杳无音信。她见了乐鱼,更加怜惜,全当作自己的胞弟。
乐鱼也是个活泼的,虽说有些怕人,但是接触时间稍稍长一会儿,他就会跟你十分亲近。桃溪见着乐鱼越看越喜欢。
不怪桃溪这样想,乐鱼是精怪,对人很敏感。觉得让自己不舒服的人,甚至还浑身冒黑气,他就会离得很远很远。一旦见到暖暖气团的人,乐鱼就会很亲近。
比如,在桃溪身上,乐鱼闭眼感觉到的就是粉红气团;在葵爷爷身上就是淡淡的绿色,充满生机活力;乐渊身上是怎样的,乐鱼不知道,他不敢细细感受。
乐鱼一边吃一边跟桃溪讲笑话。他吃完就犯了困,缩回了暖炉旁边,躺在小榻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乐渊和寒刃走在回府的路上。
“父皇果然想把陈家跟我绑在一起。”
寒刃思虑一会儿,说:“陈家家世显赫,若是陈家女嫁给王爷,对王爷夺储大有裨益。”
乐渊疑心不减,“只怕父皇更中意的是晋王乐彰。若是父皇看中我,便会直接将陈家女嫁过来,而不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只怕,他想看的便是乐彰会如何反击,父皇拿我当靶子教乐彰,你还参不透?”
寒刃低头不语,“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如何处置?见三位夫人的反应,不像是萧国公府安排的人。万一是晋王那边……”
“无妨,晋王再蠢也不会选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来做眼线。供应待遇按王妃之礼来便好,父皇越是那我当靶子,我便越表现出对储君之位了无心思。”
蛰伏。
“父皇做的肮脏之事不少,他给我两个月,可我给不了他两个月。”乐渊转头问,“人安插进去没有?”
“藏白宫人员安排皆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健福掌控,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无事,”乐渊转着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安插人进去。”
乐渊回了府,乐鱼还藏在锦被里呼呼大睡,连乐渊走近,扯了他的被子都不醒。
乐渊拿了被子扔在床上,自己回身坐在小榻边沿。
乐鱼睡颜恬静,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缝映在乐鱼身上。他墨发间夹着蓝丝,左眼尾还有一块双色云纹,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普通少年。
想起那尾双色鱼,乐渊猜测他难不成真是那条鱼精?
转而乐渊就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他也是被自己那个父皇逼昏了头,连鱼成精这种事也敢想。
乐鱼没了被子,许是觉得有些凉意爬身,他翻了个身缩了缩身子,衣袖随动作上翻,露出挂满珠玉的手腕。
珠玉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光,一圈一圈绕在腕子上,手腕处还被印出了痕迹。
那自然不是手镯,而是珠玉所串的璎珞。翠绿的、海蓝的。
他也不嫌重,乐渊看着就嫌累赘。太长就在皓腕上多缠了两圈,更累赘。
乐渊没多想,猜是桃溪给他的,他自己摸索着给戴手上了。
乐鱼觉着越来越冷,又懒得睁眼,他探出手去摸被子,没摸到。又探出脚去寻被子,没踢到软软的被子,反而踢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乐鱼瞬间惊醒,见到是乐渊后他坐起身,眨眼间就缩在了小榻的一角。讲真的乐鱼还是有点怕乐渊,总觉得乐渊这个人充满危险,表面展现出来的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乐渊打破沉默,“你为什么想留在王府?”
报恩?可以说吗?乐鱼不想他会问自己,原以为是乐渊想留他在此处。“你救了我。”
“如何救的?”乐渊继续问。
“雷劫,”乐鱼声音低低,“你替我挡去了一半。”他是精怪可以说,但是是弱小的鱼不可以说。
“这么说,你真是精怪化形,”乐渊将缩成一团的乐鱼上上下下全看了一遍,“鱼?”
“不是!”乐鱼毫不犹豫就否定掉,转而觉得自己反应可能有点大,更容易引起疑心。他支吾半天,说:“是猫。”
鱼最怕猫了,猫动作灵敏,牙口锋利,一爪子就能抓住一条鱼。很可怕。
人类应该也怕这种生物。
乐渊倒不是真的疑心他是灵怪化身,只是烦心事太多,逗逗他。
现在看来效果甚好,乐渊神情愉悦,他起身说:“是猫也好,是鱼也罢,现在你就是个人,在王府好好待着,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乐鱼重新审视起乐渊,又觉得这个人很好,给他蘑菇吃,给他衣物穿,有暖炉,有软塌、锦被。原先感觉的出来的危险又散到了九霄云外。
乐鱼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心里甜滋滋了一会儿,脑海里那个又大又香的冬菇逐渐变了样子,成了一块石头。
那个石头突然蹦出两只眼睛盯着他,下面还砰的一下冒出一张嘴,张嘴就是,“小乐鱼!有了新人忘旧人!”
乐鱼的幻想啪一下就没了。
他见乐渊要走,他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赶紧抓住了乐渊的衣袖。
乐渊怔了一下,回头。他低头只见到一颗圆润的头,乐鱼随后抬起头,望着他,说:“想……想请你帮个忙。”
乐渊脸色一沉,抽出自己的衣袖,“有什么要求?”
守在门外的寒刃早就准备好了,一旦乐鱼说的话有什么不好的意图,他直接冲进去把人绑了丢出去。既然不让杀,那便丢出去。
“我想回一趟水汀山,那里有我的伙伴。”乐鱼又说,“他们不知道我被抓来了这里,我怕他们担心我。”
抓来?
蠢笨的小乐鱼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乐渊始终不愿意把那条鱼和眼前人联系在一起。他打算放长线,看看乐鱼要耍什么花样,若是果真同晋王乐彰有牵连,乐鱼也便不用下水汀山了。
“可以,”乐渊双手环臂,“三日后水汀山围猎,那时候你可以跟你的好伙伴见面。”
乐鱼见他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他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乐渊!
乐渊:“……”
寒刃:“!”
乐鱼:“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前是我把你误会了去。”
寒刃还没来得及冲进去,他身后的炽阳熊抱住他,拦着他说:“人王妃和王爷感情甚笃,我们就不要去凑热闹啦!”
寒刃被炽阳拖到了不远处,他抬手抓住炽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使劲儿往外一翻。
炽阳嗷呜叫了一声,立刻松开了对寒刃的桎梏。
寒刃要再进去把那个对王爷大不敬的人丢出去。
还没等寒刃提乐鱼。走到门口,寒刃只见乐渊拎着乐鱼后领子,将他丢到了床上的被子上。
寒刃要再进去,谁知炽阳又冲了上来,一把将寒刃薅了出来,还自以为贴心地给屋里两人关了门。
炽阳把寒刃拖了出来。自己面对着一个柱子,脸有点臊,嘴里嘀咕着,“王爷王妃也真的是,现在可是白日……怎么说,也要等到晚上啊,太不应该了,真的是哎呀。”
寒刃一见他那样就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一手摁住炽阳的小臂,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反扣在他腰后。将他摁在庭院里的柱子下。
“喂喂喂!你干什么?!别以为你力气比我大就可以对我……”
“闭嘴!”
寒刃语气凶狠,炽阳噔的一下就不敢开口了。
“一个底细不清不楚的跟王爷待在一起,你一点不担心就算了,偏还多次拦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浑事儿!”
炽阳闭眼,就像鹌鹑一样缩着,胳膊动不了就又拿脸蹭柱子。柱子啊柱子,我可太惨了,不光要顾着王爷王妃,还要被寒刃凶,我可太苦了,也就只有你能理解我了。
他又蹭了蹭,眼神瞄到地上。争点气柱子,我可偷偷给你下面浇了不少水,地上就多长些蘑菇。
寒刃见他不讲话,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手便一松,“平日里你怎般胡闹王爷不计较,我也管不了你。但是这个人我看定了。”
炽阳纳闷了,人王爷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都不担心,他瞎凑什么热闹。
“乐鱼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你怎么那么跟他过不去,你是不是嫉妒王爷有王妃啊!”炽阳又想到寒刃已经二十有一,他眼神一眯,围着寒刃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
第7章 回山探亲
炽阳想到什么,突然后退!退出去五步又觉得不够,又推到十步开外。
炽阳眼神在寒刃和屋子里来回移动。寒刃一见炽阳那震惊又惊奇的眼神,心里就觉得炽阳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寒刃手握拳,额间青筋怦怦跳,“炽、阳!”
炽阳见寒刃恼了,噫了一声,转头就跑,还不忘喊,“我先去练功了!再见!”
屋里的两人并不知外面的情景。
乐鱼被放在床上,他一粘到被子就掀起来,自己钻了进去。
“是猫妖便算了,但化形后穿鞋。”
乐鱼的脚刚才踩了地板有点凉,听了乐渊的话,他两脚交迭,在一只脚上感受到了另一只脚心的凉意。
他抬眼迅速看了眼乐渊,又瞬间低下来看着锦被上的兰花。
我刚刚是又漏出破绽了吗?不过他好像已经相信我是一只猫妖……
乐鱼眼神一顿,低声纠正他说:“不是猫妖,是猫精。”
乐渊抬眉,盯着乐鱼。
乐鱼锦被下的两根食指打着转。“妖怪是坏的,精怪不是,万物都可以成精怪,但是坏的精怪叫妖怪。”
乐鱼语气坚定,“乐鱼不是猫妖。”
猫妖猫精在乐渊这里都没有什么区别,根据近来的接触,乐渊已经可以断言了,这个自称乐鱼的少年是个傻的。
而且傻得不轻。
眼下这个少年留着也有用处,王府也不怕多他一张嘴。
就先养着吧,否则如此蠢笨之人在外流落……
乐渊的目光又不由自主放在乐鱼左眼尾的胎记上,赤红的云上是淡蓝的云纹。视线又落在乐鱼的桃花眼上,那双琥珀瞳纯洁、清澈。
也许是方才踩地板冻的,微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看起来……
乐渊腾的一下,头顶冒出一团虚拟的云,又顷刻间散去。乐渊眼神迅速移向一旁桌上的寒兰花,寒兰花像是注意到乐渊突然而来的目光,叶片一抖。
“有事找桃溪即可,非必要不可出王府半步。”
一听到不能出王府,乐鱼慌了,坐起身来抓住乐渊的衣袖,“那我回山的……”
“三日后。”
乐渊转身往外间走,走出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乐鱼看着他,乐渊也看着他,两人静默无言。乐鱼参不透他要做什么,但是他心虚地将刚才抓乐渊的手往被子里藏。
难道他随意拿了亮晶晶戴,他生气了?
乐鱼越来越心虚,锦被下的手快速动作,想把璎珞摘下来。
不料,乐渊大手将被子一掀,随后把乐鱼两只手腕抓了出来。乐渊晃了晃,珠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惊吓之余,乐鱼尴尬地笑了笑,手腕动了动,想挣脱但是做了无用功。乐渊这两只手,就像湖霸蟹的钳子一般,乐鱼坦白说:“桃溪姐姐说我可以拿来玩。”
乐鱼说完就后悔了,这个地方是乐渊的,桃溪姐姐也得听他的,那也就是说桃溪姐姐说可以的事情,在乐渊这里也许就不可以。
乐渊也不说话,乐鱼怕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被抓包的感觉太难受了。
乐鱼坐在松软的床上,却感觉如坐针毡。“你松开,我错了,我不该随意动你东西,我摘下来还你。”
乐渊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热闹也看够了。他一只手抓着两只腕子,另一只手将璎珞摘下来。
乐鱼眼神紧紧跟着亮晶晶的链子,仿佛要把它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乐鱼被抓着腕子,看着亮晶晶一串一串被摘下来。他还是舍不得,“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靠劳动换取东西?”
乐渊不说话,乐鱼就当他默认了。
“我帮你干活,你把这些珠链送我如何?”乐鱼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乐渊手指挑起一串,说:“缨络。”
乐鱼愣住了,“璎珞?”这串亮晶晶叫璎珞,乐鱼心里暗自记下。
乐鱼以为乐渊要把缨络全都拿走,他又鼓起最后的勇气问:“不,不可以吗?”
乐渊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一串璎珞套在了乐鱼的脖子上,“颈饰。”
乐鱼低头见原本在手腕上大许多的璎珞,现在在脖子上却是大小正合适。乐鱼脸一红,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穿错别人衣服一般。
乐鱼哦了一声,“那我说的那件事……”
乐渊走向柜边,拉开一个小抽屉,在里面扫了一圈,拿了个珍珠手串,“不用,你想要什么自己跟桃溪说。”
乐渊将珍珠手串戴在乐鱼手上。
乐鱼新奇地甩了甩腕子,这大小正好合适,珍珠也各个饱满,他越看越爱。乐鱼小时候见过几眼珍珠,见得最多的珍珠是鲛人所产的,但在神域南海鲛人灭族之后,就很少见过圆润饱满的珍珠了。
5/4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