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寻还想说点什么,他在凌晋与王梧之脸上来来回回看了数遍,见没一人理他,才狠狠一叹气,转身向外走去。
王梧之看着王寻远去的身影,抬眸看向凌晋,“表哥,假如我进宫把我取画之事告诉姑母,姑母是不是就不会为难周公子了?”
凌晋正色道:“四妹,多谢。”
王梧之笑了一下,“能帮到表哥,我十分高兴。”
侍女适时上前为王梧之续上一盏新茶,王梧之移开目,看向如注的水流,突然道:“表哥,周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凌晋道:“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讨人喜欢?是他格外的恭婉和顺吗?”
凌晋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是他只能有我。”
王梧之有些不解地看向凌晋。
凌晋却并没有为她解惑。
王梧之等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如果有另一个人,心中也只有你呢?”
凌晋看了过来,“四妹,假如一个贵族小姐,让她抛却家族、舍弃名分跟在我身边,你认为,她会同意吗?”
王梧之的双眸动摇了一下。
“她不肯,也不能,她有家族倚仗,有名门的自矜,她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王梧之道:“表哥是想要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吗?”
凌晋垂眸一笑,“是只能依附于我。”
王梧之看着凌晋,目光闪过一丝畏惧。
“你可以当我卑鄙,可我只想要他的那颗,全然依赖于我的心。”
王梧之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站起身来,“可你终究要娶妻,如若他除了你再无倚仗,你娶妻后,又要如何处置他呢?”
凌晋抬起眸,那张过于俊美的脸上,一双眸幽深得几近妖异,他道:“所以我要尽量,不让这件事发生。”
王梧之生生打了个寒战。
王寻一步踏进厅内,见王梧之站在一旁,面色有异,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王梧之没有回答他,而是问:“画取回了吗?”
王寻连忙将画卷奉上,“取回了。”
王梧之接过画卷,“那我们走吧。”
王寻还有些不舍的离去,“四姐不再坐会了吗?”
王梧之微微一笑,“不了,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王寻跟着王梧之向外走去。两人一道走出昭王府,登上了将军府马车。
王梧之呆坐在一角,姿态优雅,神情恍惚。
王寻坐在另一边,看到王梧之的情形,忍不住问道:“四姐,为什么表哥不肯跟我们王家结亲?”
王梧之秀丽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因为我们是外戚。”
“我们难道不是亲人吗?”
王梧之轻声道:“他是皇子,父亲是将军,所以不论在父亲眼里,还是在他眼中,我们只有利益关系,没有亲情的。”
王寻神情有些不忿,“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想?张口闭口利益关系,我们明明一起长大,难道这也有假?”
王梧之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因为你还没有长大,我如你一般大时,也这样想过。”
王寻没落地垂下头,“我不管,我们明明是亲人,不管你们怎么看他,他永远是我表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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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正厅内,赵十五来到凌晋身边,低声道:“殿下,徐州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凌晋立马看了过来,“说。”
“内探来报,李廷长子李月端于三日前突然强征徐州全境,令每户出尽家中男子,再加粟百斗、马四匹、车一辆,而今仅彭城一城因无法凑齐军资而自尽者已逾百人,李廷父子,恐怕要造反了!”
凌晋闭起目,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是否即刻进宫,禀报圣上?”
凌晋睁开目,“瞒着。”
赵十五错愣地看了过来。
凌晋面无表情,屋外红日消沉,显得凌晋的面容沉静而妖异。
赵十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殿下……若不及时上报,恐怕会酿成大祸。”
凌晋双目晦暗,“瞒着,瞒五天。”
祖师宗祠,楚长卿正坐在榻边,摇晃榻上的周溪浅。
周溪浅被他从梦中摇醒,稀里糊涂地看着他。
楚长卿笑了,“还睡呢,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见周溪浅又要阖眼,楚长卿连忙拍拍他的脸,“醒醒,不能睡了。”
周溪浅被楚长卿从榻上拖起,折腾了半日,终于清醒过来,他爬下榻,发了会儿呆,使劲揉了把自己的脸。
楚长卿讶然:“怎么这么没精神?”
周溪浅呆呆道:“昨天晚上没睡好。”
楚长卿问:“哦?在想你的晋哥?”
周溪浅回过神来,有些不太高兴地看了楚长卿一眼,“我的襁褓落到了白梨坞,没有那个,我睡不着。”
楚长卿评价,“好娇气的习惯。”
周溪浅彻底不说话了。
楚长卿笑了一下,“好了,我不敢保证还有没有机会给你,但你可以找个东西替代。”
周溪浅垂下头,“其实有一个。”
“那怎么不用?”
“在昭王府。”
楚长卿合掌道:“那必然是昭王送你的。”
周溪浅清清泠泠地看了他一眼。
楚长卿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你的昭王表哥来看你了?”
周溪浅倏然瞪大了双眼。
“可惜他在宗祠外孤零零呆了整整两个时辰,却没敢进来。”
周溪浅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而失落下来。
周溪浅跟着楚长卿用完晚膳,到底没有忍住,自己来到了宗祠外。
祠外暮色四合,晚风渐起,侍卫尽职地把守着,并没有凌晋的身影。
他自己立在巷内,呆呆站了老半天,直到楚长卿的屋熄了灯,才调头回到屋内。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连忙跑过去打开门,却看到赵十五站在屋外。
周溪浅满脸的欣喜霎时消失了个干净,赵十五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递到周溪浅面前。
“周公子,王爷见您把这个印章压在了枕下,让我问一下您,如果您还想要,可以拿回去。”
周溪浅怔怔地看着赵十五手中的私印。
他伸出手,将印章握进手中。
他回到屋内,犹豫了片刻,掀起枕头,把印章藏到了枕下。
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他在贪恋一个即将娶妻的男人。
他起身,独自来到了祠堂。
祠堂上烛火煌煌,祖迪的画像英姿勃发,璀璨如天上星子。
周溪浅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自己长得像祖将军。他是个人人称赞的大英雄,而自己,是个被父亲厌弃,与家族离弃,寄居在不该寄居的人府上,沉沦在不能沦陷的情谊之中的人。
哪怕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他仍然贪恋他的温情。
周溪浅想,他为什么不能永远是我的晋哥。
周溪浅怔怔地看着他的先祖们。
香烟袅袅,牌位氤氲,先祖不语,周溪浅无法从中得到慰藉。
周溪浅呆了片刻,发现先祖的牌位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找来抹布,一一擦拭,擦到最左侧时,忽而发现它被固定在台案上,不能移动。
周溪浅握着牌位左右动了动,一不小心将牌位扭转了小半圈,下一瞬,面前的墙壁突然陷出一道细缝。
周溪浅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黑洞洞的门缝。
他等了片刻,见无人察觉,于是小心翼翼将牌位转回,把暗门关了回去。
周溪浅在祖氏宗祠住了五日,这五日,他每天晚上趁楚长卿睡着,都要摸到祠堂打开那道暗门。暗门里漆黑一片,是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周溪浅看不到尽头,也没敢进去,不知道它会通往何处。
周溪浅想,假如晋哥再来,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凌晋。
可凌晋一直没有来。
凌晋一直在密切关注徐州的情形。
从李廷父子募兵,到暗中集结,再到夜袭彭城,直到彭城被攻陷的确凿消息传到凌晋案头,离公布婚事的大朝会,仅剩一个时辰。
凌晋彻夜未眠,坐在书房案前,眸底是幽暗的烛光。
他把李廷父子造反的消息,握入手中。
大朝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文武百官与宗室尽数参会,是宣布重大事宜的最佳时机。
人人都清楚,这场大朝会,是要公布昭王的婚事,而将皇子婚事放到朝会上议论,意味着太子人选将会于今日诞生。
路上,人人都对凌晋报以谦恭和崇敬,以示好这个国朝最具可能的新主人。
凌晋选妃的画卷已于一日前送进宫中,谁也不知昭王最终选定了谁家,那些向凌晋呈过画卷的,皆心怀忐忑地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凌慕琚拖着沉重病躯,在内侍的扶抱下,从帘后缓缓走出。
这个帝国的主人,已将行就木。
权力更迭,国朝易主,众人皆屏息等待着这将在青史中留下一笔的时刻。
凌慕琚看着立于众臣之首的凌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沉沉地咳嗽起来。
这一声声的咳嗽太过于声嘶力竭,咳进了每一个屏息等待的人心中。
凌慕琚终于缓过一丝气力,“今日宣诸卿前来……是为了……宣布一件……喜事。”
凌晋缓缓抬起眸,“父皇,儿臣有紧急军情,需即刻禀报。”
朝中当即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紧急军情,又是紧急军情。昭王数次婚事都被紧急军情生生耽搁,以至于储君之位至今悬而未决,群臣不理解,昭王为何偏偏在此刻又提紧急军事。
以至于连陛下宣布婚期也等不了。
凌慕琚用浊目压向凌晋。
凌晋持礼于前,沉声道:“徐州刺史举十万之兵造反,已于昨日攻陷彭城。”
朝堂的骚动立刻变成了哗然。
徐州反了!?
徐州北接胡人,南临建京,一旦沦陷,不仅会致北方国土全面沦丧,更会威胁与徐州只有一江之隔的建京。
徐州,绝不能失陷!
而今叛军已攻占徐州首府彭城,若不即刻发兵,或可演变成动摇国本的大祸事!
可,陛下会派谁去镇压叛军?
众人将目光偷偷移向站在最前的凌晋。
陛下本就生性多疑,临了之际,又遇到白梨坞藏金案,现除了昭王,已不信任一人。
天子于病榻中赐虎符授军权,等同于将性命交付,除了昭王,陛下还肯给谁?
可,昭王真的肯接吗?陛下将行,朝局难定,一但离京途中天子病逝,叫其他皇子捷足先登,昭王岂不要与天子宝座失之交臂?
已有人开口替昭王谋划:“陛下,军情紧急,徐州与扬州路近,请陛下赐王将军虎符镇压叛军!”
凌慕琚沉沉地看着凌晋。
凌晋长身而立,一言不发。
自古天子将行,岂能把虎符赐予外姓?就不怕再引霍光、曹操之乱吗!于是有人接着开口,“扬州乃我们京城门户,一旦调兵,岂不令我们门户大开?王将军不可去!”
又有人道:“那昭王就能走了?而今朝廷大小事宜皆赖昭王,昭王若走,谁来主政?”
“不是还用齐王吗?”
凌慕琚衰弱的声音打断了争执,他看着凌晋,问道:“晋儿,我只问你……你肯不肯去?”
凌晋看着凌慕琚,没有说话。
“你怕什么?”凌慕琚问。
“儿臣无可畏惧。”
“好……!”凌慕琚沉声道,“为保国本……为稳社稷,昭王婚事,暂且搁置,朕今册封昭王为太子,赐太子荆、司二州虎符,令尔即刻发兵,讨伐逆贼……诸卿,可有异意?”
朝中无人敢言。
此刻,再没有一人敢对昭王未婚之事指手画脚,因为昭王这是临危受命。
昭王的婚事,竟再一次被这刻不容缓的紧急军情,耽搁了。
而他,已跳过成婚,成为当朝太子。
凌晋眼底涌起波动,他跪下身,朗声道:“儿臣领旨!”
一场婚事又被搁置,国朝太子已被册立,而今,最紧要的,不是太子册立,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叛军。
朝中商议,凌晋太子册立之礼一切从简,移居东宫之事往后延期,凌晋需即刻动身,发兵徐州。
足足商议了半日,凌晋方离开皇宫,守在宫门外的赵十五立马牵马迎上前来,“殿下,接下来去哪?”
凌晋翻身上马,“祖氏宗祠,接小溪。”
祖师宗祠内,周溪浅正推门走进祠堂的正殿。
楚长卿站在殿内,正在点蜡烛。
周溪浅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值守凌晋的亲卫,转头看向楚长卿,“楚大哥,你叫我来什么事?”
楚长卿问:“你知道今日大朝会吗?”
周溪浅回答:“不知道。”
楚长卿将祠堂烛火一一点燃,而后走到牌位前,“小家伙,想不想让你的晋哥不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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