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岳烦躁地一遍遍把笔尖戳在写满天书的卷子上,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关京华。
“关哥,你要是也选生物就好了。你学习那么好,我这时候就能来问问你了。”
关京华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可别说了小岳,我这儿还有一道题不会呢。”
只是和谭岳空着的大片卷子不同,关京华只是空了一道提高题的最后一小问。
“这怎么能一样呢,”谭岳大大咧咧地安慰他,“我们每天只要运动就好了,知识这东西,它就不进脑子啊!”
“也不能这么说,”关京华提醒道,“无论什么时候,学习都很有用处,比如说……”
一听他又要开始讲大道理,谭岳就跟着头疼:“不好好学习的也不止我一个啊,你看盛恕,他还大我一岁呢。”
正说着,门忽然开了,黑发少年带着戏谑的笑站在门口:“谭小岳,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可都听见了!”
谭岳说坏话当场被人抓包,慌了一瞬,接着想起来盛恕每天的表现,又理直气壮起来。
“什么叫坏话嘛!我们在讨论你的成绩,”谭岳说道,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提前问了盛恕一句:“你成绩也是不算特别好的那种吧。”
盛恕:……?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他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挺一般的。”
谭岳闻言,得意洋洋地朝关京华看了一眼。
那样子跟找到了靠山似的,像是在炫耀,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友军。
关京华看着两个不爱学习的问题少年,头一阵阵地疼。
不过这实在并不让人意外,盛恕全心扑在射箭上,这些日子进步也快,没工夫顾及学习,确实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谭岳的表现过于傻兮兮的,让盛恕实在不愿意和这种人在同一战线上。
他在宿舍里晃悠了一圈,休息一会儿。在经过关京华书桌时,他停了两分钟,然后从自己的铺位上抽了张便签,写了点什么,又随便搁在桌子上。
谭岳没注意,依然生龙活虎的,又拽着盛恕去水房打水。
两个人各拎了一个大号保温杯,往水房去时,正听到别的宿舍的门开着——市队内关系很融洽,基本没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
宿舍里的几个队员,正就不久后的选拔赛如火如荼地讨论着。
“这次选拔赛,也不知道能有资格的都是谁。”
“关哥肯定在里头呗,还有咱们队里其它那几个,比起来也没什么悬念。”
“也说不准呢,”有人神秘兮兮地打断这场关于实力的评比,把话绕到了盛恕身上,“我今天看见新来的那个人找总教练去了,他是不是也要参加?”
“就他?别了吧,连正式编制都还没有呢。”
“对,而且我听人说,他体力还是个问题。这要是上了场,不是给自己丢脸去了吗?完了,我已经提前开始尴尬了。”
“你老替别人瞎操什么心?赶紧洗洗睡吧,到时候咱们比赛比得好一点就是了,争取在比赛上拿到个好成绩!”
他们的门没关严,声音也不小,没有避讳的意思,走外面能听得很清楚。
谭岳拎着自己的大杯子,有点狐疑地打量着盛恕,目光扫了几个来回,发现对方还是和之前在食堂里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这么说你,你真不气?”谭岳没轻没重地问。
毕竟是室友,他对盛恕的了解更多一些,知道他虽然面对着不小的困难,但倒也没有别人看起来那么狼狈。
可盛恕像是真不在意,很随意地说:“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要是我拿了第一名出线了,我还挺想听听他们那时候说点什么呢。”
话又张扬又嚣张,听得谭岳都一愣一愣的。
“不对!”他立刻反应过来,“第一得是关哥的才对。”
“我们现在这些人里,他就是最强的了。现在的队员,没人能超过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关京华总没能在大赛上取得够好的成绩,但他的实力,是被所有人都认可的。
“现在不行吗?”盛恕想了想,伸手欠兮兮地呼噜了一下谭岳的脑袋,“那我赢了他,不就有人超过他了吗。”
“切,就你?!”谭岳本来还有几分为盛恕抱不平的心思,这下是烟消云散了,非常义正言辞地说:“关哥这次肯定还是第一的!你做梦去吧!”
两个人在路上继续拌嘴,直到打完了水回到宿舍,看到关京华一脸黑线时,才终于安静下来。
天可怜见,在有这么两个闹腾的家伙之后,他们宿舍越来越不宜居了。
所幸以日常训练的强度,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搞出什么岔子来。
关京华写完卷子,划去上面自己无意识写下的几个单词,重重叹了口气。
出于一种很阴暗的心态,他在得知盛恕学习成绩并不出色时,可耻地有些开心。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在说着如果他也像盛恕这样只顾射箭,实力也能进步飞速。
但这只是懦夫逃避问题式的想法而已。
关京华稳了稳心神,再次告诫自己,他们站在场上,不比学习,只比环数,一切为对方的强大找理由的动作,都是懦夫的行为。
一段小插曲算不了什么,市队的生活依旧日复一日地继续着。
训练、训练和更多的训练。
六月份的燕京一直又热又闷,仅仅只是站在太阳底下就能让人觉得被热到虚脱,更不用说进行高强度的练习。但是没有人敢于懈怠。
对于盛恕而言,这尤其重要。
他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训练而已,还要在资格赛开始前,追上其它那些从十几岁就开始训练的选手。
夏日的汗水、肌肉的疼痛,一点一滴堆积在一起,几乎要把人打碎重塑。而当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时,盛恕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最终还是说服了郑君——这没什么意外可言,并且赶在资格赛开始之前,经过了其它教练的认可,提前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试训,成为市队的正式队员。
市队里有些颇有异议的声音。毕竟一个基础这么浅的人竟然能提前结束试训,还挺不讲道理。有部分人觉得以郑君的性格来看,盛恕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也有人认为无论如何,那些差距不可能在短期内弥补,都等着资格赛上看盛恕的好戏。
当然,这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没有人会为此耽误训练,让出自己的位子。
私下里关系好是一方面,但在赛场上,只能由实力说话。
比赛前夜,终于起了场风。
盛恕和谭岳看起来心态良好,丝毫没受到影响,继续拌着嘴去打水,而关京华在空调房里待得很闷,起身开了窗。
开窗的时候,风吹进来,一个猝不及防,吹落了桌子上的东西。
关京华耐心地走过去,把东西一一收拾好,却在无意中,捡到一张小小的便签。
——是张写着题的便签条。
而关京华对那上面的内容格外熟悉。
他之前不会做的那道大题,老师不久前刚讲过,印象还很深刻。
虽然写字的人很懒,没有给出最终结果,但这张纸上所写的步骤和真实思路完全如出一辙。
是对的。
而那张写着正确答案的便签纸上的字迹潇洒不羁,辨识度极高,一看就知是出自谁手。
关京华蓦地愣了一下。
盛恕……他是什么时候学的,连高三的题都会?
作者有话要说:
盛盛之前学习其实不太用心(毕竟满脑子射箭)但成绩还是很好的,可能脑子好在每件事上都是互通的吧。
第17章 资格赛
关京华看着纸上那个辨识度极高的潇洒不羁的字体,一下子就知道这份答案是出自谁手。
但盛恕不是说他成绩一般来着吗?
谭岳这家伙可能又被蒙了,关京华立刻想。
再不济,也是盛恕对于一般的定义和他们有所不同。
毕竟这可是高三的题,而且还是提高题,盛恕今年才高二吧,竟然也会做?用的还是最优解!
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关京华越发不安起来。
盛恕的成绩其实很优秀——起码物理是如此——这已经毋庸置疑了。
再想到自己之前甚至还因为盛恕成绩一般而轻松过一阵后,更为当时的自己感到可耻。
同时拥有一种隐隐的恐慌。
和盛恕相处得越久,就越知道他的嚣张并非空穴来风,尤其是在射箭相关的事情上,盛恕从来没有虚言。
以他现在的实力来看,如果不是有体力的限制,盛恕想战胜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本来在大赛上就没有过好成绩,如果这次再没有出色……
走廊里,说笑的声音响起,关京华强迫自己停止负面的思绪,和盛恕打了个招呼。
“呦,起风了啊,”盛恕撇了一眼有些凌乱的桌子,笑道。
关京华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希望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谭岳非常不是时候地跳出来拍了拍盛恕的肩:“明天可算要比了!我都等不及看你成绩出炉,他们震惊的样子了!”
“然后关哥再赢了你,他就是最强的啦。”
他说得没心没肺,话题中心的另外两个人却沉沉对视一眼。
关京华想,他会守住这次的第一,不退让半步。
而盛恕非常清楚,在这次比赛中出线,他就能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上。
他所要的,不仅仅只是出线,也是资格赛的第一。
更是与盛家约定好的,全国大赛的八强。
第二天,射箭奥项锦标赛,燕京市队资格选拔赛正式拉开帷幕。
随着绿色的信号指示灯亮起,盛恕握着弓走上前方,跨越起射线而立。
他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平复心绪。
站在场上的选手,全部都想要赢。
可第一,只会有一个。
——
市队资格选拔赛开始,身为市队的一哥和最近饱受争议的新队员,关京华和盛恕无疑处在众人的焦点之中。
两个人的靶位离得并不近,站在起射线上时,都没有功夫多去关注外界的信息。
不同于奥林匹克淘汰赛和决赛的赛制,个人七十米轮赛并没有和对手交替射箭的规定。这样的比赛之中,每一位选手都更加独立。
远在七十米外,人眼很难清晰判断箭支的落点,只能借助单筒望远镜进行观察。而这也就意味着,在场上的人所关注的,只能是自己如何射好144支箭。
场上的选手专心致志射箭,场下的教练员们也在仔细观察着场上每一个人的动作。
绿色信号灯变为黄色,几秒之后又恢复为红色,昭示着一轮的结束。
场上的选手都已经射出第一箭,结果清晰、一目了然。
“这次京华的心态好像比平常要好一些,”教练点评道,“不知道是不是和新来的盛恕有关系。”
“他潜力很大,就是因为之前的几次意外有了心理阴影,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摆脱阴影,我们就能再添一员猛将。”
郑君闻言,儒雅地笑道:“盛恕这孩子心态很好,我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一起,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目前看来,结果确实不错。”
他说着,看了看盛恕的第一箭,一如既往地稳定在十环。
“不得了啊,”旁边的教练感叹一声,“我们要是能早点发现,让他来市队,到了十七岁,青奥委会和世青赛肯定会有他的名字。不像现在,明明水平有了,竟然会被体能限制住!”
绿灯又一次亮起,教练看向郑君,眼神里带一些疑惑:“说起来,你怎么会安排他现在就来比赛?完成144支箭对他现在而言还有难度,而且他用的弓磅数偏小,和其它人比起来还有点吃亏。”
“我劝过,在他坚持要参加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但现在倒是不这么想了,”郑君道,指了指属于盛恕的那张靶子,“即使并不占优势,他的表现不也依然很好吗?”
教练看着两发稳稳落在十环之内的羽箭,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郑君又道:“盛恕自从进队以来,还没有参加过这样正式的比赛,其它队员好像还对他颇有微词。我也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他能在各方压力之下,发挥成什么样子。”
“你真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郑君一笑:“看着这样的表现,谁能就此忽视他呢?”
场上的比拼还在继续。
第一场70米轮赛将要结束,盛恕和关京华的表现都很优秀。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关京华像是摆脱了之前的心理阴影,完美发挥出了平时的水平。而面对最佳状态的市队一哥,盛恕也不逊色,只落后于关京华两环,已经足够令人惊叹——关京华毕竟是目前市队里最强的选手。其它选手表现虽然不如他们两个亮眼,但彼此之间的差距也并不大。
关京华站在场上,每射出一箭,都相应地安心一些。
这次选拔由144支箭的总环数来进行排名,比起淘汰赛的18支箭和决赛里的12支箭而言,轮赛允许选手偶尔的失误,并且不会对总成绩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前面正常发挥,后面即使因为心态原因出现一些瑕疵,这次奥项锦标赛的名额也就能到自己手里了。
关京华在收弓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紧接着,他猛地一个激灵——赛程还未过半,有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就像给自己立了flag一样!
他原来的好状态突然烟消云散,接着听见了众人的讨论声。
“盛恕追得很紧啊!再差一环就能反超了!”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比赛吧,心态真的很不错了。这次要是能参加全国比赛,估计能让不少人记住。”
“我记得当时季明煦刚进咱们市队也是这样吧,一下就崭露头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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