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今年的双人照也没拍呢,”盛恕说着,继续调出相机,“要不然再来一张?”
“都是一身,太简单了。”季明煦道。屿汐。
他看着盛恕:“如果你愿意的话……”
盛恕:“愿意,我愿意。”他家小明难得提点儿什么,答应就完事了,根本没过脑子。
季明煦愣了一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盒子,神情有点艰涩。
盛恕:……
“你不会是要……”
季明煦手里拿着个看起来重逾千斤的盒子,点了点头。
盛恕的脸色一瞬间非常精彩,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算了,总归是会答应你的。”
于是季明煦也笑了,听着盛恕在一边开始合计。
“今年可以放订婚的照片,明年就放结婚的,后年……后年是亚运,大后年有世锦赛……”
转眼之间,已经把三年的照片全安排好了。
季明煦自动替他补完后面的:“第四年又是奥运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盛恕又来了劲。
“不是我说,小明你这也太突兀了,咱俩搞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和你订婚结婚,这辈子也就一次,奥运冠军我都觉得我还能再拿一次呢。”
季明煦很认真地反思:“订婚宴我现在就着手安排,我要告诉所有人,师兄和我在一起了,一辈子仅此一次,绝不分开。”
“不过下届奥运,冠军我会重新夺回来的。”
盛恕:“不,我要卫冕!”
季明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盛恕冷笑一声:“话说这么大,有本事来比一场吗?”
季明煦:“淮林射箭馆,我已经约好了七十米的赛道。”
卫建安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脸疑惑地转过头:“他俩这干啥呢?怎么拍个照还能吵起来?”
沈燃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和对面名字里有个“秋”的联系人发了很长一条微信。
她脸上有种奇怪的姨母笑,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老神在在道:“小学生吵架,不稀奇。”
卫建安:“?”
盛恕就算了,明煦怎么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你不懂,”沈燃负手而立,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小情侣的情趣罢了。”
第73章 番外三
盛恕和季明煦都不是拖沓的人, 很快就把订婚等事项提上日程。
这件事对于他们身边的人来说,都不怎么震惊——毕竟基本上都知道了。
盛恕本身性格招摇,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对身边人更是如此,射箭队的都快被闪瞎了眼。至今两个人的关系还没被媒体曝光,也就是他们平常训练太忙, 不太会被拍到。况且从盛恕被大众知道以来, 他和季明煦之间的竞争关系就一直很明显, 没什么人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可能也是小盛选手笑容迷惑性太强,就算他恩爱已经秀得非常明显, 还是碰到过几朵有点麻烦的桃花。
季明煦和盛恕走到如今,虽然按照他俩说法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但故事实际上像是两个人突然就看对了眼儿, 并且后续还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说别人,就连卫建安一开始知道的时候都很惊奇, 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直到后来, 当所有蛛丝马迹连在一起,他才发现从两人在箭馆门口重逢时, 季明煦的爱意就早已浓烈得难以掩饰。
只是他们两个人反差太大,又是竞争关系,不太像是会在一起的样子。
盛恕在这方面完完全全持有不同意见。
竞争关系怎么了?有竞争才是最好的。他和季明煦就是要比一辈子。
到那个时候, 再看看究竟谁胜谁败。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们两个分不清什么是爱, 什么是胜负欲,”卫建安把这段话和季明煦复述,吐槽道, “一辈子的对手,听着……也不错, 亏你们想得出。”
“不是分不清,”季明煦解释道,“是分不开。”
他和盛恕认识得太早,早在少年人那点心思萌芽之前,胜负欲就已经扎根。再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想要打败对方以外,和他站在一起也成了心里最深的愿望。
季明煦活了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短了,他虽然还叫盛恕师兄,但怎么算也比他的年纪要大一些。
身为运动员几十年,他有过许许多多想打败的敌人,其中以打败盛恕的念头最为清晰。
身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季明煦也遇到过优秀的追求者,但他只会面对一个人产生那种非同一般的情愫——依旧还是盛恕,即使两个人能重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季明煦在偶然之间看到过那种很青春疼痛文学的段子,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里面说,有些年少时爱得死去活来,在心里怀念了一辈子的人,其实就是落魄潦倒时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无非是遇到的太早,所以印象不可磨灭。
他当时看着,没来由地就和一段文字较上了劲。
他想,即使自己是在如今和盛恕初见,也一定会像趋光的飞蛾一样,一头冲过去的。
闲聊了两句,卫建安又问:“我还是挺好奇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盛恕的?”
他补充道:“说实话,正常青梅竹马认识那么多年,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不至于像你们似的拖到这么晚。你俩那见面,搞得就跟一见钟情似的。”
这问题挺刁钻,硬要回忆,季明煦很难说清楚他们究竟在什么时候对彼此动了心——
是小时候在电视上遥遥看着那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张扬少年吗?
是二人初见,扬着手喊他是那个温暖的笑吗?
是无数次自主练习时,温柔帮他纠正动作的手,和不经意间擦过脖颈的呼吸吗?
是那些顾及他的情绪,于是被改成幸福结局的神话故事吗?
还是在国家队和省队之间不断飞来飞往的雪花般的信件?
抑或是盛恕患病,他苦寻金牌而不得,上下求索的困苦十几年里,屡次浮现在眼前的意气风发的身影,那一句孩子气的赌约?
或许不是在某一个时刻,而更像是蓄积的水流,终于在其中的一个点冲破闸口,汹涌而出。
他把胜负寄托在盛恕身上、爱也系在他身上,于是当人生走到尽头的那一瞬间,季明煦心里想得是,他还想看见盛恕再一次地站在赛场上,甚至没来得及安排自己的位置。明明本来就像卫建安说得那样,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心意互通,或许是早就该在一起的。
然后就是那场阴差阳错的重逢。
能有机会再见故人,季明煦甚至不敢多奢望,他在几千里外看着盛恕的比赛,在自己的储物盒里塞满陈年的糖果纸。
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而爱不得的桥段,也没什么狗血故事,遗憾却充斥了一整个青春。
在卫建安期待的目光下,季明煦没时间去想太多。
他捋了捋思绪,最后说:“算是那次奥项锦标赛的决赛吧。”
卫建安若有所思:“确实,那可太说得通了!谁看了盛恕射箭,都会喜欢上他的。”
这世上很难有人是不喜欢盛恕的,但是在计算机上看着比赛转播时,季明煦无比确信,自己记忆里太阳一样的少年就是那样璀璨,他不是一个人在困苦时期给自己构建出的幻影,而是真真正正地、能照亮一切、绚烂而夺目的光。
不论是什么时候遇见,都会让人愿意追随一辈子的。
卫建安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微妙。
虽然季明煦什么都没说,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写在了脸上,而他少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
等等……卫建安恍然惊觉!这、这又是满满的一口狗粮啊!
他嘴角扯了扯,大概明白之前沈燃屡次拉开自己,是让他避免了什么样的命运了。
对于卫建安的遭遇,盛恕深表同情——小明就是这样的,就连他有时候(大多数时候)也会被季明煦会到,这可能就是直球选手的天赋所在吧。
但是对于什么“季明煦情绪不外露”之类的评价,盛恕只想冷笑一声。
呵,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麻烦”这个字眼来概括那几朵烂桃花。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对两个人的感情造成了什么影响。
真正麻烦的那个家伙,是季明煦才对!
在某一个周末的早晨,盛恕揉着腰,如是想着。
——
订婚的日子选在这一年年末。
按照季明煦的想法,其实是想要避开冬天的,但是盛恕和他合计了一下,感觉今年正值奥运,还是比较重要的,不想错过这个时间。
他们订婚那天天气很好,燕京的天也很给面子,总算不像以前一样灰蒙蒙的了。
盛恕的家人都在,双方的好友也都在一起,虽然邀请的宾客没有很多,但安排得面面俱到,每一个细节都精致极了。
盛恕在这种事上向来当甩手掌柜,也就是订婚宴当天,随口问了句摆在桌上的甜点价格,然后立刻被那个价钱贵到了。
比起单纯被价格惊到的盛恕,其它看到新闻才知道盛恕和季明煦是一对的吃瓜群众才是真的震惊。
[不是吧,原来他们两个是一对儿吗?]
[以为拿的是针锋相对,各自为王剧本,实际上已经开始甜甜蜜蜜了?!!]
[但是……还就挺配的?]
这时候有人去重新捋两个人的时间线,这才发现今年的奥运会是他们迄今为止与彼此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正式的单人比赛。
[所以这是因为爱你,所以要好好打败你,还是想做对手做久了,干脆从对手变朋友了]
[!无论是哪一种听起来都好带感!]
[可能也没必要分这么开,爱意总是不能靠理性来解释清楚的]
宴席上,盛恕和季明煦相对而立,他今天还是身白色的西装三件套,在身上妥帖地穿好。盛恕不比赛的时候少有这么正经,虽然笑容仍在嘴角,但有种说不出的郑重。
盛恕那双凤眼平时大多弯着,带点笑意,如今幅度收敛很多,便又显出那逼人的弧度来。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种看穿时光的通透,就那么与季明煦对视。
他们珍而重之地交换订婚戒指。
有风从两人身边拂过。
燕京冬天都刮西北风,照理说不会太温柔,可这一阵风却堪称缠绵,像是在两人指尖都绕过一圈后才肯溜走。
射箭运动员总要与风打交道,以让箭在有干扰的情况下依然能射中靶心。
但现在并不在比赛,而爱情这东西,本来也就不讲理。
银白色的订婚戒指套在左手中指上,微微发凉,也有一点重量。
盛恕低头打量了一眼,那是特殊定制的,内圈是他们两个的姓名缩写和一句拉丁文,外圈则刻出一支箭的形状,周围还镶了几颗小小的星星。
他有一瞬间回想起来自己挂在箭袋上的,最早得到的,季明煦送他的那一枚徽章。
“Per aspera as astra. ”
如今又刻在戒指上了。
而所有站在他身后支持着他的人,现在也都坐在台下。
盛恕想,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好奢求的了。
他们牵过彼此的手。
一应流程都走完,接下来本来是该敬酒,但考虑到本次邀请的宾客基本都不沾酒,这个环节就改成了双方端着果汁闲聊,再说几句吉祥话。
鉴于大家都没有太正经到哪去,闲聊的内容基本和他们在队里扯闲篇儿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到了盛恕最熟的那一桌。
还是关京华看不下去,认为这么重要的日子是需要说几句人话的。
他一一祝贺完,忽然问盛恕:“你们婚礼是什么打算?我记得你好像……”
还没够法定结婚年龄。
盛恕:。
谁能想到呢,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身份证年龄还没够二十二。
“不急,人都在这了,我可不让他跑,”他很有自信地抿了口苹果汁,“等我拿齐了大满贯,拿它作聘礼,迎娶小明回家。”
霍问和谭岳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还不嫌事大地往季明煦那边看。
果然,季明煦和盛恕每次都在胜负上会起意见争执。
大满贯还有世界杯和世锦赛,他们两个必定还是对手。
盛某这聘礼计划的,还真挺别出心裁。
季明煦:“师兄,要拿大满贯,你得先赢了我,不如让我来下聘礼。”
盛恕笑道:“已经赢过一次了,再赢两次有什么难的?”
眼看着刚订婚的俩人这就想往射箭场奔了,关京华眼疾手快,先揪住盛恕。
他笑眯眯的,但得了郑君真传,如今还真有点不动如山的气势。
“别只盯着明煦哥啊,”他说着,身后其它几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世界赛场,我们也都要去一次呢。”
盛恕还穿着他那身六位数的白西服,作势挽了挽袖子,样子颇为豪迈,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狂妄。
众人和他笑闹成一团。
燕京的夜风吹过,他们在一室霓虹之下,夜景绚烂动人,未来灿灿生辉。
————
四年后。
奥运会射箭男子个人赛决赛。
盛恕持着弓走到起射线,缓缓拉开弓弦,嘴角笑容灿烂。
季明煦站在候射线后,一如既往地静静注视着他。
今天的胜负,尤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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