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接收到了有关于林恩的资料,这个人曾是美国陆军的一员,受到了无数嘉奖,退役后继承了家里的维修店,同年结婚,第二年他的孩子出生。
如果不发生接下来的事,就是普通的、美好的人生。
“这个人还会死吗?”
以理智来对待,他不认为这个人会在这么多同事的监视之下死亡。
但是他却无法不忧心这件事。
渡边狩抬眼,红色的眼睛中满是讶异。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低下头看着脚底下张牙舞爪的树枝倒影,选择踩透光的地方。
“很少有人能够从判定中活下来。”他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当人类开始回忆过去时,就要放弃挣扎了。”
诸伏景光准确判断道:“所以还是有人可以活下去的对吗?”
虽然他依旧对这种事半信半疑,但疑虑归疑虑,如果能够从中找到疑点就再好不过了。
“有吧。”渡边狩回忆道:“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正确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将双手放在身前打叉,“我可不是那种将这种机密情报随便分享的人。”他一个大喘气,又开口说道:“除非现在出现一笔我完全无法拒绝的东西。”
诸伏景光:“……”这已经不是暗示了,直接就是明示。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问道:“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正确的,然后呢?”
渡边狩熟练接过,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然后三个问题全都回答正确,就能活下来。”
“没有正确答案吗?”诸伏景光微微皱眉,“这样岂不是毫无意义。”
“你也觉得这种工作太蠢了对吧?!”
渡边狩像是看见挚友般眼睛闪闪发亮了起来,“我一直想要做的就是像书里说的那样,只要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够杀死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判定啊记录啊我都不想干!那种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才是死神啊!”他认真地拉住绿川光的双手邀请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干吧?”
“我们只需要暂时蛰伏,等我解决完这里的问题,我就是新世界的神!”
“而你,我的挚友——”
从认识的人瞬间三级跳到挚友的诸伏景光只想拒绝。
“……抱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一刻,他又觉得渡边狩的这些话是在开玩笑了。
因为这实在是……
他抽出手,按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
一定是最近总是昼夜不停地工作造成的,看来解决完莱伊这件事之后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会了。
他们顺着道路走到了渡边狩家楼下。
“真的不行吗?”渡边狩还是不死心,忍不住问道:“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下属为我做事,我可以……”
他猛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给出的东西,一般死神这种职业,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想干这种禁令这么多的工作。
刚才还是挚友,现在就变成下属了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突然有些想笑,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拒绝道:“抱歉,现在的工作我很喜欢,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换了。”
“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
这是一句可以算得上是很敷衍的毫无意义的客套话。在教导与人相处的书中这句话都排不上前五百。
“……”
“这就没办法了。”渡边狩也不是什么恶魔,不会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啊,对了。”说起工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恩说那个盒子里装着的趾骨是用树脂做的仿制品。”
他开口问道:“你的工作,是不是也有拿到艾伯特的宝物这一项?”
“所以你才会找我一起去看那个展览?”
渡边狩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感应灯亮起,他能够看见绿川光的半边脸被掩藏在阴影之中,但他的眼睛在光芒照耀之下,就像是曾在某个晴天抬起头看见的蔚蓝天空。
一侧的墙上满是裂痕,地面的脚印杂乱无章。
诸伏景光其实有很多恰到好处的借口可以掠过这个问题。
欺骗他人,这些半真半假的手段在不断的时光中已经很纯熟了。
但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过皎洁,他在这一瞬间却没有开口回答。
“等我一下。”渡边狩蹬蹬蹬跑上楼,又很快拿着什么东西跑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开口说道:“就当做你刚才说的那句尽我所能吧。”
“这才是真正的趾骨。”
诸伏景光接过盒子打开,看着盒子内部摆放着的泛黄的骨头。
突然抬起头说道:“……刚才那句实际上只是一句客套话。”
“这样啊……”渡边狩想了想,“那你现在再说一遍。”
“这样就是你的真心了吧?”
“……”
诸伏景光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完全没有真心。
“怎么?”渡边狩看了他几眼,实在无法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出其他的情绪。
于是他很快就将之前的话忘却,站在台阶上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遇见那位画家的故事。
“……虽然我也算是见识过很多人,但这种被骗成这样的类型还是比较少见的。”他犀利吐槽道:“居然会认为死神会在那种可怕的地方工作,我们也是有人权的!”
死神、以及人权。
这两个词都让诸伏景光很想吐槽。
但他甚至有些习惯了。
刚才还稍微有那么些许惆怅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他顺着渡边狩的话问道:“所以艾伯特先生的最后所在地并不是在那栋庄园,而是在这里。”
他的联络人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完整的告知……
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中浮现一瞬,很快就被压下。
“是啊。”渡边狩看着墙角上方正在结网的蜘蛛,“将那些被哄骗而来充满希冀的少男少女带来这里创作艺术。”
“然后为世界增添了很多工艺品,同时将这些因为卖出工艺品而得来的钱捐给慈善机构……”
他总结道:“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循环。”
诸伏景光并不想对这件事发表意见,语气特别诚恳自然地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不如先回家好好休息如何?”
他除了要将这件东西带回去研究之外,还要考虑如何解决掉莱伊这个麻烦。
渡边狩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感动说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不害怕我的人。”
“……这是我的荣幸。”诸伏景光摆摆手,熟练地说出来一句客套话。
风卷动着枯黄的落叶,深秋的夜晚总是有些寒冷,房间内因为通风系统有些问题,充斥着闷闷的咖啡味道。
“hiro?”
安室透虚起眼睛,“你是说,你怀疑这个世界上有着很神奇的存在,比如说真正的死神之类的。”他从口袋的钱包中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心理医师。”
又补充道:“可以找组织报销。”
诸伏景光很感动,然后拒绝了:“如果我连这种东西都分不清楚,警视厅就不会挑选我来进行卧底任务。”
“但渡边狩这个人……。”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或许无论是意外也好、自杀也罢。”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那些人,无论怎样挣扎,都会是同一个结局。”
“也许不是死神,是拥有什么操心能力的团伙?”安室透根据他之前的说法猜测道:“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我很难将这种东西上报啊……”
“接下来你暂且稳住这个人,之后的事就交给我这个情报专员吧。”
他们又开始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说起这个……最近你上交的那根趾骨,在组织内引起了一些注意呢。”
“从那些组织成员的口中,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诸伏景光接话道:“你是说,只要各处哪里有关于‘永生’这件事的传闻,就必定会派人前去调查这件事吗?”
“是啊。”安室透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之前我还以为是组织的某些大人物对这些神话传说很感兴趣,但最近我从朗姆那边得到了一点语焉不详的消息。”
他抬起紫灰色的双眼,低声说道:“是永生。”
【波本,这还不是现在的你能够知晓的事,为我创造更多的价值吧,到时你就会知道。】
即使过去了几天,朗姆从电话中透露出来的恶意以及诱导依旧让安室透感到恶心。
“朗姆,似乎一直相信着这个世界有着能够让其永生的产物。”
咔嚓一声。
天边的闪电从紧闭的窗帘中透了进来,闪烁的光线为两人的面容增添了一分阴影。
安室透继续说道:“作为一个跨国犯罪组织,我不认为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之下,作为组织的高级成员会说出这种话。”
世界上当然有无限接近永生的生物。
水螅具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在适宜的环境下可以存活很长时间。但是就算这些生物具有特殊的生存特性,也并非绝对意义的永生。
诸伏景光将这些都暂时抛在脑后,沉下眼眸认真问道:“莱伊那边如何?”
“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
安室透敲了敲桌子,发出砰砰的轻响:“我倒是在组织内散播了一些有趣的谣言……效益很低啊。”
“大家好像都很擅长明哲保身呢。”
沉闷已久的雨滴终于从灰黑色的乌云中降落,原本就沉闷的空气中布满了潮湿的水汽。
赤井秀一在雨降下来的前一刻背着吉他包钻进了一辆保时捷内。
一把□□毫不客气地指向了他。
但这熟悉的情况现在已经无法让他产生任何波澜。
“琴酒,我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百。”赤井秀一摘下耳麦平静说道:“组织内传播的那些有关于我……”
他停下解释,与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
“就算是你,也无法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之下私下解决我。”
“呵。”琴酒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得,你和苏格兰曾经一起进行过好几次合作?”
他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某种独属于他的蔑视,语气森冷地说道:“三日前,有线人上报,苏格兰的身份上似乎有些问题。”
“而你这个一直和他维持着良好关系,”他加重语气嘲讽道:“最近还深陷流言中的人,没有丝毫问题吗?”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赤井秀一,想必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这个对组织忠心耿耿地杀手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但赤井秀一反而在这稍有不慎就会从钢索上掉下去万劫不复的境地中感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恍惚。
但他在一瞬间内就将这点失态掩下。
“哦?”针织帽下的双眼凌厉地看向来人,毫不客气地反问道:“那几次和苏格兰的合作可都是在组织的安排之下进行。”
“如果真有问题,那不如将之前参与任务的所有人全都关进审讯室?”
琴酒没有说话,但举着□□的手没有丝毫不稳。
“……”
坐在主驾驶的伏特加屏住呼吸,甚至不敢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后座两人的针锋相对。
很快,赤井秀一率先摊开手表示道:“我很乐意接受审查,但作为替组织做出贡献,身为代号成员的我……”
琴酒收起手枪,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三天时间。”
赤井秀一站在街口,看着这辆黑色的保时捷远去。
比组织内传播的流言还令他震惊的是刚才琴酒口中那透露出来的消息。
苏格兰的身份上有些问题。
是什么?
但就算他有心想要查探些什么,也无法在琴酒将这件事故意告知他后做出任何行动。
否则,这才是会将自己拉入深渊的过程。
看来自己的计划需要继续往后推移了,否则岂不是刚好成为了琴酒用来铲除异己的工具。
***
三日后。
地面依旧潮湿,停了几天的雨又开始从天际飘落。但很快,在手忙脚乱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大雨倾盆而下。
渡边狩坐在茶几旁,和一个不请自来的人面面相觑。
来人笑眯眯地,金色的头发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中独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擅长展现出自己魅力的类型。
渡边狩眯起眼睛,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
安室透维持着自己热情的微笑,“对于我这种情报贩子来说,找到一个普通人还是很简单的。”
“而且你根本就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吧?”
渡边狩站起身,从冰箱中拿出来一罐可乐放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事?”
安室透扫了一眼可乐罐上的缺口,虚情假意地说道:“渡边先生,我还以为之前的合作我们彼此都很满意,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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