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无论是黑魔方迭代之后逃过了全境追踪器的追查才进入的长安城,亦或者是通过其他任何的方式,升级之后的全境追踪器就能再一次锁定它的位置。
全新的全境追踪器在最高研发署内,实时检测黑魔方的动向,
与此同时,类似的探测功能装配进丽景门人手一个的内廷专用电子手表中。
电子手表自然没有全境追踪器强大的多核心CPU。它处理能力有限,无法在大范围内追踪黑魔方的下落,探测的有效距离只有三丈。
只要黑魔方出现在三丈之内,手表就会提示。
“当然也不保证一定奏效。”
李煽给丽景门发手表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只能说是多了一层保障,该排查还是得排查。”
窦璇玑和房判原本已经去坊内摸排了,忽然手表滴滴作响,追踪器真的运作了。
微弱的红点像不安的心跳,黑魔方就在她们三丈之内!
窦璇玑立即通知丽景门门主和其他同僚,和房判一路跟着红点来到古玩市集小门。
窦璇玑低头看着手表,脚下生风急速向前,根本没看路。
猛然撞上一人,那人下盘坚如磐石,竟将窦璇玑给撞得浑身一震,往后倒了半步。
幸好身后有房判接住她,不然铁定一屁股坐地上。
一碗铺了结结实实好几层牛肉的热汤饼,“咔嚓”摔碎在窦璇玑眼前。
被她撞个正着的李司还保持着端碗的动作。
马上就要开动的晚膳已经碎在地上,和尘土混在一块。
饥肠辘辘的李司也跑了好几日,刚刚查完一条街,从睁眼到这会儿没吃没喝,好不容易挤出一点时间想填填肚子,香喷喷的食物刚到手,味儿都没闻到就被打翻了。
打翻的人还是横竖看不顺眼的丽景门走狗。
李司甩了甩手上的汤汁,被气笑了。
“行啊,狗鼻子挺灵的,每次都是顶烦的时候来找晦气。上次我说了,挡路的贱狗别让我再遇上,不然见一次我打一次……”
没等她说完,窦璇玑完全无视她,心里骂了句“蠢贼”,随后要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刚走出两步,整个人被李司拽着胳膊拎了回来。
“谁准你走?”
李司犀利的眼眸里闪着危险的杀意,鼻尖紧贴着窦璇玑,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愈来愈重。
这份握力完全碾压了窦璇玑的力道,让她无力挣脱,骨骼被挤压的声响清晰骇人。
与此同时,李司的喉咙上也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窦璇玑拔暗器的动作极快,利刃在她被碰的前一刻已然出鞘,这是一名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死士最基本的觉悟。
匕首锋利的尖端压进李司的肌肤,再用一丁点儿的力气,就会彻底割开她的咽喉。
“我要走要留,还要看你脸色?”
窦璇玑盯着李司的双眼,微微侧过脸,冷意森森寸步不让。
剑拔弩张,两人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房判和李司的下属赶忙过来拉开她们。
“都是同僚,别真的动气啊。”
“都留点力气,还要排查呢,消消火。”
这二位都不是等闲之辈,要真动起手整个东市都会被她们拆个精光。
好不容易把她们撕开,窦璇玑忍着没去在意半断不断的手腕,李司喉咙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可藏不住。
李司随手从汤饼摊上扯来几张纸胡乱一擦,往身后抛,纸团不偏不倚掉进渣斗内。
“别落单,不然你会倒大霉。”
李司歪着脑袋,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警告的同时也玩味地打量窦璇玑那张冷冰冰的脸,目光最后落在她的合金脖子上。
窦璇玑完全没兴趣和她纠缠,找黑魔方要紧。
被李司这么一耽误,原本就微弱的红点干脆不见了。
窦璇玑和房判立即加快脚步,往刚才确定的方向寻去。
此刻华灯初上,没有宵禁的都城长安夜经济十分发达。
在战争年岁里长大的长安百姓早就学会了麻痹自己的那一套。
就算黑魔方的阴影再次笼罩这片大陆,如果明天就死,不若今日欢歌至天明。
满街都是来买醉的,夜灯一点,市集人流肉眼可见密集了许多。
窦璇玑在一群酒鬼中举步维艰,推推搡搡间,一个抱小孩的妇人差点被她撞倒,房判速速把人扶了回来。
抱小孩的妇人刚想说什么,看到她们官袍左肩印着的血色彼岸花,立即吓得噤声。丽景门的人惹不起,妇人立即离开。
“璇玑,你当心点。”房判问她,“胳膊是不是骨裂了,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胳膊的锐痛让窦璇玑更加心浮气躁,与此同时出了一层热汗。
她现在没空处理这等小事。
窦璇玑:“回头再说,走。”
两人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窦璇玑脸色苍白。
红点又开始闪烁,很近了,就是找不到。
她站在炫目的繁华夜市正中,浮光掠影如森然鬼火,每张面孔都十分可疑,却无从分辨黑魔方究竟潜伏在何处。
“咣——咣——”
两声踹椅子的声音。
原本这点寻常的动静难以吸引窦璇玑的注意力,但她看到沈逆和边烬的时候,浑噩的精神忽然一拔。
沈逆和边烬坐在一家酒肆的露天方桌前,打算喝点酒暖暖身子再回家。
刚坐下没多久,身后的稚童就开始踢边烬的椅背。
这稚童就是窦璇玑方才不小心差点撞倒的那对母子中的孩子。
经常混迹这带的人都认识这对母子。
妇人独身,自己开了间酒肆忙里忙外。儿子聋哑,刚刚装了义耳,正在筹钱想换个义喉。平时儿子离了她没人照顾,时常带在身边,酒肆的老主顾都会顺便帮忙照看两眼。
这会儿夜市刚刚上人,妇人忙着张罗,稚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坐在边烬身后无人的椅子上,一下下踢边烬的椅背。
边烬回头,无甚表情地看他。
稚童梳着朝天辫,手短脚短的,脸蛋被寒风吹得紫红,有些龟裂。
不仅没被边烬这一眼吓着,反而用粗短的手指指着边烬,咧开嘴笑。
夜市里其他人多多少少看向此处,众人的目光在稚童和边烬之间穿梭,等着看热闹。
边烬那张脸冷下来还是很吓人的。
稚童完全没有被吓着不说,越踢越开心,指着她的手指也没放下来过。
妇人刚端了酒到另外一桌,察觉到异样,抬头望了一眼,急忙快步过来想向边烬道歉。
却见坐在边烬对面的沈逆站起身,手中多出了一根闪着银光的六尺戒棍,长臂横扫,一棍将稚童的脑袋捣得稀烂。
温血飞出一道斜线,划过妇人的脸庞。
妇人脚步骤然一顿,见儿子的脑袋变成地上的一团稀碎烂肉,怔了怔,难以置信甚至“咦”了一声。
周围的人全数安静了,只是想看热闹,却看到了什么?
这……
小孩是烦了点,可,直接把脑袋打碎?
沈逆冷漠地盯着地上那摊烂肉,目不旁视,把水晶球塞进外衣口袋中,拉链拉到底,口中道:
“窦女郎房女郎,疏散人群。”
窦璇玑和房判思绪都因这突兀的一幕慢了半拍。
众人也还在惊愕之时,却见那一滩烂肉直立了起来。
就像是烂肉中有某个核心,召唤着其他的碎肉往某个核心点聚合,聚合之后忽然弹至半空。
肉团扭转过来,又变回了稚童的笑脸。
只是那笑脸五官错位,顶上的头发杂乱稀疏,脸庞像被淘气的孩童肆意揉搓过的橡皮泥。脖子下方的断口长出黑色的触须,在空中愉悦地舞动着。
众人大骇,都不用窦璇玑和房判疏散,他们自行相互推拽着,掉头就跑。
一七旬老翁满头白发腿脚不便,一只义眼和一条义腿都坏了也没钱更换,逃得慢了些,那稚儿的头颅飞旋着趴到他脑袋上,迅速蚕食,面容和他的义眼融为一体,老翁矮小干瘪的身躯上登时长了两颗脑袋。老翁原本自己的脑袋被稚童的头顶得往一边歪斜,表情痛苦,凄惨地哀嚎着。
稚童下半张脸转瞬间融入老翁的面部,却还保留着自身的意识,一双圆眼睛灵巧得很,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事,转身朝那妇人用沙哑的老人声线兴奋地喊道:
“娘——我能说话了!娘——”
妇人早就惊惶万状,这一声更是让她双腿发软,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全然无法思考。
那怪物用指甲里满是泥垢的苍老手指向边烬,姿势和方才稚童一模一样。
“娘——我要这个——娘!我想吃这个!”
窦璇玑和房判暗神情紧绷,暗对视。
吃这个?想吃边烬?
妇人自然是杵在原地半个字不敢回应。
那怪物生气地用力一娇哼,从后腰拔出一把杀鼠刀,大叫一声“娘”后,对着妇人的脸一刀飞过去。
老翁在环卫司外包的清洁大队工作,最近长安城内鼠患严重,杀鼠刀不仅能发出诱惑老鼠的气味,还能一刀杀一只,锋利无比。
杀鼠刀在空中闪出一道锋利的白光,沈逆忽然挡在半道,长棍上挑,金石相交火花一闪,杀鼠刀被戒棍打得飞速旋至半空。
沈逆睫毛被崩出的火星子烧卷一小簇,转眸望向稚童没了脑袋的身子。
身子歪歪斜斜靠在桌前,残留的下颚隐约有条黑色的雾线连接着那颗头颅。
沈逆在北境三年,和黑魔方对抗三年,从来都是用打碎异兽脑袋,再去取玉璧或内核的方式杀死异兽。
从未见过这根雾线。
这根雾线看似朦胧,但出于机械师的直觉,即便没有检测,沈逆也能感受到那是一股强大到诡异的能量场,即便头被打碎依旧能够活动,甚至再生。
黑魔方果然迭代了。
妇人没来得及叫,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拎起来,下一刻人重重跌坐在自家酒肆最角落的椅子上。
妇人颤颤巍巍地抬头,望向拎着她到安全地带的边烬。
边烬见她冷汗和失禁的眼泪将妆都弄花了,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算是体贴的安慰话:
“我尽量把他头带回来。”
苦撑半晌的妇人听到“头”这个字,心内一股郁结之气上涌,双眼一翻,终于晕倒在桌面上。
第31章
帝国最高研发署。
李渃元站在庞大的全境追踪器面前,踮起脚尖,依旧被身量所限无法看到中控台。
全程陪着她的李煽弯下腰,恭敬地问她:“皇姐,要我抱你吗?”
安静空旷的研发署内除了她没人说话,即便是很轻的一声,同一空间内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渃元:“好。”
李煽用抱幼童的姿势稳稳将她抱起来,高度正好能看到中控屏幕。
李煽耐心向她讲解中控屏幕上面各种数值所代表的意义,以及这次全境追踪器升级之后,对黑魔方的探测能力有哪些方面的增强。
距离李渃元最近的是丽景门门主和三名丽景门精英。
研发署的属员全部禁止持械,还需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对于妹妹抱起姐姐的画面,周围这一圈资历颇深的老官都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劲,神色平静地垂着头,回避龙颜。
角落里一位年轻的小属员听到了李煽和李渃元的对话,实在忍不住,悄悄将脑袋抬起一些,瞄向李渃元的方向。
他实在太好奇了。
进京之前他就听说当今圣上虽执掌朝政二十多年,因得了怪病童颜未变,年逾四十,还是七八岁女童的样貌。
小属员在研发署熬了三年都没机会一睹圣容,前段时间刚刚升上从八品,今日总算没被清场。
窥视的狭窄视线中,高挑的李煽抱着一个穿着龙袍的女童。女童背对着他,浑圆的背影玲珑可爱,戴着一顶童帽,小小幞头的垂角都格外别致。
这哪儿是妹妹和姐姐,说是温馨的母女都不会有人怀疑。
小属员嘴角微弯,在心里笑了一声。
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阵劲风压至面前,吹得他眼睛生理性地闭了起来,再睁开时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是个戴着上半脸面具的女人。纯黑的金属面罩,露出的下半脸是一截极好看的鹅蛋脸,唇红齿白,纯然美人胚。
却有一点说不通的诡异。
金属面罩在唐Pro帝国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可旁人的面罩无论如何都会露出一双眼睛视物,而此人的面罩上则是一整面的浓黑,连眼睛的位置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此人正是丽景门门主,韩复。
韩复也穿着丽景门的官袍,只不过丽景门普通女官的官袍在左肩有一朵瞩目的彼岸花,作为丽景门门主,她的整身都被彼岸花覆盖。
血色的彼岸花在她的身躯上妖娆地绽放,恐怖又惑人。
韩复抬起纤长的指尖,对准了小属员的左眼。
鲜红色的指甲上慢慢凝出一滴红到发黑的液体。
小属员又怕又不解,本能地去注视那滴液体。
液体忽然从韩复的指尖喷射,如同从强高压水枪中发射高速线状水流,瞬间刺破了小属员的左眼。
眼珠被刺爆后,残留在肌肤和眼眶里的强腐蚀性液体迅速腐蚀他的肌肤,半张脸都被烧得像融化的蜡烛。
小属员捂着左半边脸惨叫不止,丽景门女官将他拎起往屋外拖。
韩复自然垂落的指尖上黑液断断续续往地上滴,羊绒地毯被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圈。
韩复红唇微扬,“下次再偷看不该看的,瞎的可不是一只眼睛了。”
李渃元就要回头,韩复阻止道:“陛下还是别看为好,脏你了的眼。”
李渃元“噢”了一声,也没太在意。
小脑袋一转回来,发现中控屏幕一圈蓝色的灯光闪烁不止。
李渃元问:“这是何意?”
李煽登时整张脸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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