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良辰的称赞,贺长澜瞳眸中浮过欣喜,忙不迭地将帐外押着的傅良夜扯进帐内,毫不留情地掐住人白皙的脖颈,丢至殿下的面前。
“咳咳咳!”
傅良夜蜷缩着身子咳嗽出口血来,歪在地上急切地喘了几口气,这厢只仰起头对上了傅良辰那双眼睛——那双同害死他母妃的女人一样的,让他恨不得用手挖出来、再用脚踩爆的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小良夜。”
傅良辰屈膝蹲下身去,歪着脑袋冲着傅良夜笑了笑。
“傅良辰,你这个罪该万死的畜牲!今夜便是你的死期,既然你还侥幸活着,我要再杀你一次!”
傅良辰挑眉轻笑,目光幽幽地落在傅良夜面上,忽然朝人问道:
“小良夜,你可还记得,我的母后是如何死的?”指腹徐徐蹭过傅良夜纤细的脖颈,辗转落在傅良夜跳动的脉搏上,故意拿捏着力度重重地向下按了按,“你该记得的,她是被你的好皇兄傅良轩亲手,用薄薄的刃,一刀一刀剔骨而死的。而我被你逼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尖叫、嘶吼,直到咽气。”
傅良辰的指尖儿模仿着刀刃的轨迹,从傅良夜的身上游弋而过,从脖颈、到心口、再到胸腹。
“呸!那女人害死了我的母妃,她该死!死得好!”
傅良夜红着眼睛挣扎着,冲着人脸上啐出口血。
傅良辰抬手拭去面颊上的鲜血,长吁了一口经久淤积于心口的浊气,满足地喟叹出声:
“傅良轩让我的母后死得那么惨,我也该把她受的痛苦还给你,你竟还妄想杀死我么?还有,你的母妃同你一样,都是该千刀万剐的贱人呢,她早该死了无数回了。”
说着,他竟是略显沉醉地阖上了眸子,堪称温柔地遮住了傅良夜那双满溢着仇恨的眼睛。
“罢了,何必同你说那么多呢!贺长澜,你替我处理了他罢,毕竟也算兄弟一场,我实在不忍心剔掉你的肉,脏了我的手。”
*
“王虎,你可快些,诶呦,慢死了!我给你磨!”
陆漾川叼着好不容易在马厩里寻到的尖锐石块儿,一边偷眼瞧着外头昏昏欲睡的守卫,一边低头兀自将身前那兄弟腕子上绑着的草绳磨得沙沙作响。
“啪”的一声,绳子终是被磨断了。
陆漾川累得气喘吁吁,直接趴到了一堆干燥的马粪上,小声催促着双手解放的王虎替他把绳子弄开。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将五十多个弟兄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又打晕了马厩边上的几名守卫,将笨蛋们拖进了马厩里,伸手将那几个人身上的西南军战袍扒了下来,胡乱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快,来两个人到马厩边上守着!”
余下两套,陆漾川抬手抛给了底下两个机灵的,让他们守在马厩前装一会儿西南军看守。
随后,他与王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马厩,转悠转悠着寻到了营帐角落里的僻静之处。
“娘的!小王爷被那丑八怪绑哪儿去了?”
他骂骂咧咧地仰头瞧了瞧天边的暮色,抬手从战袍上撕下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布料,咬破手指用血滴简单画了幅西南叛军营寨的位置地形图,又唰唰地胡乱地写了几个大字。
陆漾川吹了个悠扬的指哨儿,只见从不远处飞来一只灰黑色的小鹰,拍打着双翼滑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将画好的地图绑在小鹰脚上,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甩手将咕咕啾啾的小鹰放飞。
“咦!哪儿来的哨儿声?”
巡逻的守卫纳闷儿地挠了挠后脑勺儿,警惕地持着枪戟转到角落里,只瞧见陆漾川与王虎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处,连忙蹙着眉朝人大吼一声。
“是你二人吹的哨儿?躲在这儿做什么勾当!”
见两人马上就要暴露身份,王虎转着眼珠儿灵机一动,手忙脚乱地扯下了腰上的裤带,笑嘻嘻地转过去朝人抖了抖家伙。
“嘘!兄弟,找个地方放水呀!这泡尿憋了一日,不吹哨儿放不出来啊!”
说着,他还撅着嘴给人吹了两声……
别说对方那守卫什么表情,经这一遭,陆漾川憋笑险些憋出内伤,余光瞟着王虎的背影,在心底默默称赞他是个人才。
守卫像看妖怪似的看着两人,握拳不甚自在地咳了两声:
“罢了!快放,今儿个那位心情不好,小心把你也连带着剐喽!唉,那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倒是可惜了!”
闻言,陆漾川瞳底惊颤,心脏咯噔一声。
细皮嫩肉的小郎君?说得莫不是小王爷罢!
作者有话说:
敢欺负傅猫猫,你们要完蛋啦!
第103章 不杀无名鬼
昏暗的烛火下,刀刃折射出白光。
贺长澜垂眸用帕子仔细地擦拭着短刀,用指腹留恋地拂过刀面上映出的、属于傅良夜的影子,唇角缓缓地漾起抹残忍嗜血的笑。
傅良夜的眼睛被黑色丝缎蒙着,双手双脚皆被软绳死死缚着,随着他的不住的挣动反而愈系愈紧,最后直将他的腕子勒出了道道红痕。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无尽的黑黯,让他回忆起数十年前母妃死去的夜,又让他望见倒在血泊里的阿蛮,还有带着遗憾死去的柳如是与柳若非……
无数可怖的、难捱的记忆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脑海里,傅良夜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被冷水包裹,他害怕地缩起肩膀躲在角落里哆嗦个不住。
黑暗带给他的这种充满未知的恐惧感,让傅良夜的情绪几近崩溃,他试图拼命地睁大眼睛想要捕捉到哪怕一丝光线,奈何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眼珠与布料的反复摩擦让他禁不住流出了泪,而泪水浸湿了覆在双眼上的丝缎,在表面晕开了一圈儿湿润的痕迹。
“有人在吗?”
傅良夜不住地吞咽着喉结,颤抖着声音无助地询问。
贺长澜闻声好奇地转过头去,瞥见角落里那缩成一团的傅良夜,哼笑着颠了颠手里擦好的短刀,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到人身前,叹息着屈膝蹲下身子,用刀刃贴着人的侧颊缓缓划过。
“啧啧,你竟是哭了?”他眯着眼睛玩味地笑着,伸手卡住人的脖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同殿下有几分相似的脸,眸底的神色愈发暗沉,“傅良夜,你如今真像只求饶的小野猫啊,像你这般…这般惹人怜爱,怪不得他晏西楼会如此痴迷于你,连我都要忍不住情动了呢。”
“滚!”傅良夜勉强浅淡地提了提唇角,下意识地向角落里缩了缩,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骂了一句,“若是你眼睛被勒得这么紧,你他娘的也哭!”
“嗬!死到临头还能骂得出来。”
贺长澜低低冷笑一声,卡着人脖颈的手骤然收紧,直扼得傅良夜喉咙里咯咯作响,逼得人的泪水顺着人的眼角缓慢地流了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心底一阵悸动。
握着脖颈的手忽地松开,傅良夜靠在墙面上急促地咳嗽个不住,眼睛上覆着的丝缎却被人伸手一把扯了下来。
明亮的光线刺激得傅良夜闭上了眼睛,晶莹地泪珠顺着人的睫毛滑落到人苍白的唇瓣,又坠落在白皙的颈窝儿里。
“可是啊,瞧着你这张脸,我当真是舍不得下手杀你了!”
贺长澜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用指腹怜惜地揉去那颗泪珠,一举一动仿若在戏弄躲藏起来的猎物般,痴痴地勾缠着傅良夜发尾散落的青丝,陶醉地放到鼻尖轻嗅。
“本王叫你滚!你他娘的耳朵聋吗!”
傅良夜双眸因恼怒而变得通红,他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抬腿将贺长澜从自己身侧狠狠踹开。
贺长澜的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榻角,手中的刀刃“铛”地一声落到地面上。
他闷哼着捂住后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压抑着声音里的吃痛朝傅良夜笑道: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倒是你一贯的作风!”
傅良夜背脊渗出了薄汗,咬着后槽牙不屑地剜了那猪狗不如的畜牲一眼,朝着贺长澜的方向忿忿地啐了一口,勾唇冷笑道:
“呸!有胆便来杀了本王!你那主子不是叫你剐了我么,怎么,你舍不得了?”
“是啊,舍不得了,你笑起来,同他真的很像。”
贺长澜盯着傅良夜唇畔的笑,哑着嗓子痴痴地喃喃着。
闻言,傅良夜眼珠灵动一转,听出了眼前人的言外之意,这厢只望着贺长澜恍然大悟道:
“哦?若是本王没猜错,你该不会是心悦于傅良辰罢?”
“瞧你望向傅良辰的眼神,如同一条盯着肉骨头流口水的狗呢!”
说着,傅良夜倨傲地掀开眼皮,满意地欣赏贺长澜愈发阴鸷的面色,仰头咯咯地朗声笑得开怀,启唇一字一顿地提醒着人卑贱的的身份,“嗬,可不是嘛!你就是他的一条狗啊!纵然你再渴望他,他也不会将一条狗放进眼里,你可真是可悲啊!”
心底隐藏着的秘密被傅良夜轻而易举地戳破,字字句句都同刀子般插在贺长澜的心窝里,只将那本就卑微的心脏狠狠地捅出了几个向外淌着血的大洞。
“是啊!殿下的目光永远不会落在我的身上,我又能怎么办呢?”
贺长澜敛眸长叹一声,只随手提起案上的茶壶,往那青瓷茶盏里注了满满一盏茶水,笑着从衣襟里摸出包药粉,随手便丢进了那只杯盏中,伸入手指将药粉搅匀。
望着药粉渐渐溶解在杯盏里,将清澈透明的茶水玷污成浑浊的乳/白色,贺长澜呆滞地将目光移到傅良夜脸上,只恍恍惚惚地摇晃着茶盏,喝醉了酒似的晃悠到人面前,将那茶水递到人唇边儿。
“敢不敢将这茶水喝下去?”
贺长澜的话音低沉嘶哑,携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傅良夜知晓那茶水中被人放了药,只忿忿地咬着唇扭过头去,这厢只趁贺长澜不注意,用被缚住的双手努力地摸到了落在不远处的短刀,缓慢地割着手腕儿上系着的软绳。
未听到傅良夜的回应,贺长澜霎时恼羞成怒。
他将茶盏的边沿蛮横地抵在了人唇边,伸手粗暴地捏住了人的下颚迫着他张开嘴巴,将杯中混着椿/药的茶水尽数灌进了人口中。
“若是晏西楼见到你向我发/晴的模样,是否能毫无芥蒂地拥你入怀?你猜他是会心疼你,还是会唾弃你?”
杯盏“啪”的一声摔落于地,贺长澜眯着眼睛扯起傅良夜的衣襟,望着人苍白的脸颊因药性泛起不正常的酡红,听着手下的猎物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他捂着唇餍足地喟叹出声。
药性刺激得傅良夜的身子难耐地蜷缩起来,他在天旋地转的迷乱中压抑着身体直欲喷/薄而出的热望,只用掌心紧紧攥住了碎瓷片,任凭锋利的棱角硌进手心里,以刺痛保持着片刻清明。
贺长澜望着傅良夜极力忍耐的模样,痴缠着用指腹抚过傅良夜颤抖的唇瓣,噙着笑朝人低声诱哄道:
“很难受罢,我等着你向我求.欢。”
“当真是可笑至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本王言语冒犯?”傅良夜克制着喉咙里的呻/吟,哼笑着质问贺长澜,“对了,事到如今,本王还不曾知晓你姓甚名谁,你不妨告诉我…趁现在…告诉我。”
粘稠的鲜血糊满了傅良夜的掌心,像藤蔓般绕着他的腕子蜿蜒着淌下来,直直浸透了他腰后薄薄的衣衫。
伴随着“啪”的一声细响,那条束缚着他的软绳终是被刀刃割断。
“贺长澜,贺镇之子,罪臣余孽。”
贺长澜的目光悠悠地看向远处,弯唇轻飘飘地道出了他的身份。
闻言,傅良夜微微愣了会儿神。
他自是知晓贺镇是谁——那是同父皇一同开疆拓土的忠臣名将,最后却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叛国逆贼,是为天大的冤屈。
可他同样明白,此时并不是他心软的时候。
纵然贺长澜是贺镇之子,奈何他助纣为虐、作恶多端,早该被千刀万剐,曝尸荒野。
“贺—长—澜,听着倒是个好名字,可惜了。”
傅良夜一字一顿地呢喃着,眼底覆上一层真诚的悲悯。
“有何可惜?”
贺长澜愣愣地同他的眼睛对上,冷不丁地捕捉到人瞳孔中类似于怜悯的情绪,心脏没来由地猛的跳了一下。
傅良夜冷笑着掀开眼皮,暗地里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刃。
“我刀下从不斩无名鬼,如今知道了你的名字,你也就该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贺长澜回过神儿来,傅良夜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扑上去,只将毫无防备的人死死压于身下,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刀刃贯穿了人的心口。
“那日你问过本王,是否还记得阿蛮?本王怎能不记得!”
傅良夜压下不住抽动的唇角,望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贺长澜,又旋转着刀刃在人胸口处重重一剜,带出了血肉被刺穿的泥泞粘稠的声响,喘息着将那厮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贺长澜,该到你偿命的时候了。”
“你……”
疼痛刺激得贺长澜猛地睁大了双眼,他挣扎着想要触碰那柄插到他心脏的刀刃,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
贺长澜清楚地感受到滚烫的血在从胸前伤口处缓慢地淌出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躯体在逐渐变得冰冷,还有他的关节与骨骼,也都僵硬得不受控制。
“不!不!我不想死,不想死!”
意识被溺毙在深海里,他惊恐地大口喘息着,指尖儿疯狂地抓挠着地面上的沙石,似乎想要拼命地抓住什么,可只握了满手尖锐的石块儿。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不能死,我要长命百岁!”
贺长澜此刻已然失明,他瞪着眼睛恐惧地怒吼着,那副身躯痛苦地抽搐个不住。
命运待他贺长澜不公,让他一辈子受人厌弃,背负着罪名苟活在世上。
细细想来,他这一生泛善可陈,临死前唯一牵挂的竟仍旧是给予他痛苦的仇人之子,也是赐予他新生、让他活下去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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