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虽对封家不闻不问,但我年幼时便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些这位姑姑的情况。封府出事前,她便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而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文文看上去,却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也就是说……文文并不是她原本的女儿?!”夏亦有些诧异。
“况且,柳渡城初建时。我亦曾想起这位姑姑的存在,派人去她丈夫家探查,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与其他男人私奔。”
“哇!太刺激了!这跟她说的可是相差甚远了!”
“但不管怎么说,文文仍是我的妹妹,等大夫来了看明情况,我便留下银子离开。”
他虽珍惜亲情,却也不是随意施舍的圣人。留下银两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如此便已经无愧于心了。
夏亦明白了封庭柳的想法,也放下了心。他还以为封庭柳会被亲情蒙蔽了双眼呢。
夏亦跑出了马车,找地方睡觉去了。
封庭柳望着车外漆黑的村庄,轻磕了两下烟斗,将燃尽的烟叶倒出,也和衣而眠。
-
翌日一早,鸡鸣未起,便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秦启朝似乎并不懂得人情世故,既然封庭柳叫他带来大夫,他便连夜赶去城镇里抓了个大夫过来。那大夫本是不愿意的,毕竟少年表情严肃,又急切地要他大半夜就出发,但秦启朝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那大夫年纪大,看着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秦启朝停了马,翻身跳下,又扶着老大夫让他下马。
老大夫扶着腰哎哟直叫,抱怨着少年不懂得尊敬老人,让他辛苦了一夜。
“先让老大夫休息一会儿。”封庭柳无奈说道。
秦启朝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做的对错与否,但还是扶着老大夫坐到了一旁。
等老大夫休息好了,便进入屋内,去看文文的情况。
文文满是黑色病状,让老大夫看了直皱眉头。封盈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时不时还要问老大夫一句情况如何。
“这病状……我从来没见过。”老大夫磨着胡子,语中流露诧异。
封盈闻言,满目绝望地垂下了头:“我就知道……无论换了多少大夫……都是这样说……”
“但是,我见过与她类似的患者。那患者说自己被虫子叮咬后,胳膊就出现了一块黑色,像是皮肤溃烂。我怀疑是毒虫叮咬后造成了感染,便给他开了些药物。那之后,他皮肤的情况虽有好转,可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还是身亡了。”老大夫缓缓说着,语气格外严肃。
“毒虫吗……”封庭柳摸着下巴陷入深思,“或许,可以寻一位蛊医看看情况。”
“咦,好有道理,像玉大夫那种人,最喜欢和虫子打交道了。”夏亦在一旁附和着。
可没想到,封盈听了这话,忽得反应强烈起来。
“不行!”封盈大声喊道,吸引了众人目光,她惊得一颤,继续说道:“那些蛊医哪有什么好东西!我不能把文文交给他们!”
封庭柳眯了眯眼,打量着封盈的眼神。
从他遇到封盈开始,封盈的行为举止都极其怪异,让他心生怀疑。
“哎,你也别着急,我先给小姑娘开点药。但我开的药,也只能解决表面的感染溃烂。”老大夫叹了口气,出声劝慰道。
“呃……麻烦大夫了。”封盈发觉自己的行为失礼,连忙收了声,低下头去。
“无碍无碍。”
老大夫开好了药方,交到了封盈手里。封盈连声道谢。
“秦启朝,把老大夫送回城去。”封庭柳忽地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嘱咐道:“先让老大夫休息半日,路途遥远,你骑马慢着些。”
秦启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才恍惚反应过来,他方才骑马骑得太急,老大夫又不会武功,
秦启朝带着老大夫去休息,留下封庭柳和封盈在屋内。
“封……”封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唤封庭柳。如今她和封庭柳一个泥里一个天上,却又流着相似的血,让她更加无地自容。她抿了抿唇,大胆开口道:“侄儿,您也瞧见我们母女俩的处境了……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笔钱,我想带文文离开这里,这里实在太不适合养病了……”
封庭柳看着她的模样,良久没有说话。
封盈见他不语,顿时慌张,追问道:“我可是你的姑姑!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封庭柳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为何一直在向我要钱,却不问我能否将你带走,也不问我现今在做些什么、能否为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封盈闻之一愣,瞪大眼睛看向封庭柳,慌忙解释:“我……我只是习惯如此……我、我不贪求别的,我只要钱!”
封庭柳双手抱臂,手指敲打在手臂上,沉思片刻。
“可以,我会给你一些钱,足够你和女儿半生的生活。”
“谢谢你!谢谢你!”
“先给你这些。”封庭柳叹了口气,将整个钱袋放在床上,便不愿在屋子里多呆一秒,转身离开。
封盈哪里顾得上封庭柳是怎样的想法,扑向床上的钱袋,将其收好。
床上的文文痛苦地翻了个身,发出几声呜咽,也难唤回她的注意力。
-
封庭柳走出屋子时,秦启朝已经骑马将老大夫送回城去。根据其他人的描述,这次秦启朝只是让马慢慢地向前走,没有扬鞭策马而去。
封庭柳放下心来,回到了车厢里,点燃了烟叶,抿了一口,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人类的贪婪远比他所想得更加夸张。
就在封庭柳休息着,想等着秦启朝回来便继续向东北前行时,村庄外忽地传来一阵尖叫和打斗的声音。
“发生何事?”
封庭柳连忙探出头去,就见不远处的小屋中跑出了一名妇人,神情慌张,显然是听到了远处的尖叫声。
“是我丈夫!是我丈夫的声音!他去田里了!快救救他!”
封庭柳不耽误,派了几名下属前去探查情况。
不过多时,便跑回一人通风报信,说是村外汇聚了十几个魔教,正在向里攻来!
“走!”
封庭柳抓起长剑,翻身下车,打算率领众人前去御敌。
或许前教主就在那些魔教之中!
可正当他们向着村外前进时,封盈忽地跌跌撞撞跑出了,一把抓住了封庭柳的胳膊。她满脸泪水,神色慌张,顾不上周围人警惕的眼神,苦苦哀求道:“文文出事了!病得更重了!您快去看看她!救救她!”
封庭柳一顿,却不敢耽搁众人前进。
“你们先去,我去看看情况。”
“封哥!我也留下!”夏亦不放心封庭柳,出声说道。
“无妨。你且带领着众人御敌。”封庭柳摆了摆手,挣脱了封盈的手,转头向着破旧茅屋走去。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却听闻村外的打斗声更加激烈了,便不敢耽搁,急急奔去。
第86章 陷阱
在村外一片打斗声中,封庭柳和封盈急忙跑进了屋子。
门一打开,封庭柳便看到在床上打滚的文文。
文文似乎是疼得厉害,伸手抓挠着身上溃烂的皮肤,痛苦地喊叫着。可那身上的溃烂早已入骨,只是抓挠并不能解决根本的疼痛。
“妈妈——好痛——我好痛——”文文哭喊着,眼泪糊了满脸。
“文文!”封盈跑到床边,抓住了女儿的手,不让她去挠自己的身体,“妈妈在,别怕!别乱挠!马上就不疼了!”
封庭柳见状眉头紧蹙:“镇痛药呢?”
“我给她吃过了!可是没有用!”封盈又心疼又悲痛,用被子隔住腐烂的皮肤,将文文抱在怀里安抚。
或许是文文病入膏肓,那普通的镇痛药早已起不了效果。
封庭柳叹了口气,将随身带着的烟叶捻出一小把,放在一个瓷盘上,又用一旁的蜡烛将烟叶点燃,才将盘子放到了文文旁边。
烟叶里安神镇痛的成分随着白烟飘散而出,文文闻到那股味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封庭柳的烟叶镇痛效果极强,不然也不会伴随他这么久还不失效果。
药效一起,文文顿时安然昏睡了去。就连封盈闻到了些味道,都觉得身上发软,快要使不上力来。
封盈松了口气,看着安静下来的文文,抬头看向封庭柳时,满眼皆是感激。
“这烟叶药效过重,不能长久使用。”封庭柳也松了口气,将剩下的烟叶收回,眉头紧蹙陷入沉思。文文的病状实在诡异,若有蛊医为她看病,说不定还能看出些什么……
就在封庭柳思考之时,封盈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
封庭柳顿时注意,立刻警惕地转过身,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听到一声刺耳悠长的笛音。
“呃——!”
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封庭柳的头部,仿佛有人将他的头整个撕扯开来,甚至有万千个钉子插入头颅中,让他疼得几欲昏厥。
封庭柳一手抓住旁边的桌子稳住身形,另一手扯着自己头发试图缓解疼痛,缓缓抬起头,向着门口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出口,而那人面上的魔纹格外狰狞可怖,竟比封庭柳见过的所有魔教都更加夸张!
而且,他居然没能注意到那魔教的出现,足以见得其武功有多么高强!
“你……呃!”封庭柳咬牙切齿地盯着那魔教,汗水顺着面颊滴落。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身体因着疼痛而痉挛。他甚至连剑柄都碰不到,就垂下了手。
那张绝美的脸因着疼痛染了脆弱的惨白,一双赤色的眼眸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成了黑暗中被人揉捏在手中的彼岸花。
“痛吗?痛就对了。”那魔教声音格外沙哑低沉,像是沾染了黄沙一般,叫人听了便浑身战栗,“你和我那蠢儿子一样愚蠢,只有疼痛,才能让你认识到,你走错了路。”
封庭柳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咬痕流淌,手腕上的疼痛顿时分散了他的疼,可也渐渐地模糊消散。
“混账……”封庭柳将全身的力气汇聚,试图将剑抽出,却在跌撞地向前走了数步之后,被那魔教抬手劈在后颈上,彻底软了身体,跌落在地上。
宛如红花散落,失了光辉。
封庭柳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意识到自己最终败给了自己的仁慈。
封盈的贪婪、文文的悲惨,都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把她们当作寻常人看待。
他嘱托尉迟枫千万次莫要仁慈,最终,却让自己败在了仁慈之上。
那魔教低头看着狼狈的封庭柳,轻哼了声,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母女俩。
封盈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抱着文文瑟瑟发抖。可文文却仍然沉浸在睡梦中,不知江湖风云变幻。
“做的很好。不枉我费尽心思让你母女二人活到现在。”那魔教说着,竟是步步逼近了去。
“我、我已经办到了……请……请您救救文文……也请……把说好的钱……给我……”封盈被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封庭柳,心里说不上有多么后悔,但却充满了恐惧。
“给你?”那魔教冷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裂了嘴,“为我做到这步,欺骗亲人,残害亲人,原来你还想过活着啊?”
那魔教手起刀落,速度之快,甚至连刀光都没能让人捕捉到,刹那间,鲜血洒满墙壁,沾染了尘埃。
而封盈,仍然保持着生前恐惧的表情,一双空洞的眼睛里,见不得悔意。
好在,年幼的文文,将自己永远停留在了梦里,没了病痛。
“哼,愚蠢,相信自己的敌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那魔教冷哼了声,将地上的封庭柳拽着衣服捞起,欲向外走去。
“教主大人,处理得如何啊?”屋子门口,一名身材曼妙、身披貂裘的女人悄然出现,她手里拿着一枚骨笛,证实了她寒龙堂主的身份。寒龙堂主往屋内望了一眼,故作惊讶道:“哇,如此残忍,不愧是魔教教主呢。”
那魔教的身份自然便是魔教老教主,风澈的父亲,风岩。
“少来这套,快离开这。”风岩瞥了眼寒龙堂主,冷声道。
“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封庭柳对我的蛊虫的抗性原来越高了,这次为了让他疼得失去反抗之力,我可是失了不少的血呢。”寒龙堂主说着,把自己手腕上的伤痕给风岩看去,“还有我给那小姑娘用的蛊,可是我养了十多年……”
“多事的女人。再不走,你休想脱身。”
“好,这下子,谁也别想阻拦我们了。”
-
另一边,北济城。
尉迟枫紧急召集兄弟们,将整个北龙堂分成数队,赋予不同职责。而人数最多的那个队伍,由他带领着朝西北方向前去。
事态紧急,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太多准备,便匆匆赶往西北方。
西北方的消息来自先前前去探查的兄弟,西北方果真有大批魔教驻扎。魔教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影响到了周围百姓的安生。
尉迟枫起先怀疑是魔教的陷阱,暗中派人协助疏散了百姓避难,又派人守在西北观察魔教动静。而如今,西北传来消息,魔教汇聚了三十多人,似乎要向着皇城进发而去!
尉迟枫联系不上封庭柳,也不知如何联系风澈。如此紧急情况,他只能自作判断,带人向着西北前进,试图拦下这批魔教。
可一行人前进了三日,甚至马上要进入魔教营地了,却连魔教的影子都没看到!
营地里的魔教不知所踪,驻扎在西北仿佛只是一个笑话,可营地里的篝火和生活用品却证明了魔教确确实实在此处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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