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让周许:“去睡觉。”
周许仍坐在旁边没动。
等陈津北看过去的时候,他才说:“你也睡。”
他的手掌心按在陈津北膝盖上:“我都没见你睡觉,你好忙、好累的,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好吗?”
陈津北用电脑的时候没有避开过他,他当然能看见他电脑屏幕上的东西,除了同修的两个专业的课程作业,他似乎还在用从前习得的编程技能接活赚外快,还在网络上给国外的学生做在线的辅导老师。
从前的陈津北何曾为钱发过愁,何曾为了钱在深夜耐心地去给人授课讲题。
但现在的陈津北,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钱。
周许话落,陈津北果然拒绝了:“你先睡,等我做完这部分。”
于是周许终于安静了。
凌晨两点,陈津北合上电脑,感受到腿上的重量,他一低头,正对上睁着眼睛玩自己手指的周许。
陈津北愣了愣,从十一点到现在两点,周许始终安静,甚至没怎么动过,他以为周许早已睡熟。
“你忙完了?”对上眼神的同时,周许就笑开来。
陈津北将电脑放过去,抬手将周许楼起来,摸了把他因为闷热总是微潮的短发,问他:“不困吗?”
周许任他抱着自己:“我想等你,跟你一起睡。”
“不无聊吗?”陈津北看着他。
以前的周许最怕无聊,最怕陈津北不陪着他,最怕自己一个人。
现在的周许却说:“不无聊啊,你就在这里,我不无聊。”
陈津北很认真地凝视着周许,凝视着他的脸、和他笑开的眼,良久,他的手指从周许额际滑到唇角,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周许的唇,很慢、很轻,却将他的唇都揉出了艳丽的红色。
陈津北盯着他的眼神太过专注,他手上的动作太过暧昧,周许根本耐不住这种诱.惑。
他扶住了陈津北的肩膀,仰着脸,去亲陈津北的唇。
陈津北是微微低着头的动作,周许为了迎合,只能将手臂往后挪,撑住自己的上半.身。
亲.吻的时候,陈津北也自高处往下看着他,周许最开始还能梗着跟他对看,但他的手臂在颤抖,甚至快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差点向后滑倒时,是陈津北拦住了他的腰。
那一瞬间,腰腹处的酸软,让周许红着脸闭上了眼。
两个人终于分开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周许跪得膝盖都发疼,后颈被陈津北按出了圈红色的指痕,才终于抬起头。
他靠在陈津北身上,慢吞吞给他系上运动裤的裤带。
陈津北拍了下他的后腰,让他去厕所漱口,周许抬起通红的脸,眨着眼,在陈津北耳边悄悄问他:“……舒服吗?”
周许不动,陈津北也不答。
他率先下了床,站起来就把着周许的腋下,将人抱去了卫生间。
-
周许终于舍得返校,还是因为辅导员接连几个催他考试的电话,他再不回去学校,今年的专业课又要全部缺考了。
在这一方面,陈津北当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他就给周许买了回去的机票。
磨磨蹭蹭到机场了,周许仍拉着陈津北,他不放心地问:“你一直在这里的吧?我过来,就能找到你的吧?”
陈津北说对。
周许又拉着他,可怜地说:“你不会消失了吧?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我了吧?”
话太多了,是高三陈津北消失时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太重了,他怕极了那种睁眼陈津北就消失不见的日子了。
机场人来人往,离别总是多过相聚。
陈津北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抬手将周许拉到块指示牌背后,不由分说地抬起周许的下巴,他就吻上了,或是说咬上了周许的唇。
周许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也感受到了唇角的刺痛。
但他一点没躲,也没往后退,他站在原地任陈津北咬。
终于分开时,陈津北摸着他唇角新添的伤,他问周许:“疼吗?”
周许点了点头。
陈津北说:“这是我咬的,记住了,等你伤好的时候,大概是你19岁的生日。”
陈津北理了理他折进去的衣领:“那时候,我们会再次见面。”
-
大学四年,每个寒暑假,周许都是在香港过的。
他将来往香港的机票都坐贵了。
但正式上课期间,陈津北却有些不近人情,他总让周许在学校好好上课,不要周许过去找他。
周许的耍赖和撒娇都没用。
陈津北只会在视频对面说:“大一你差点被劝退,现在得认真学习,积极训练了。”
心情好的时候,陈津北也会哄着周许,像哄个小孩:“我还等着你开大飞机,赚钱,给我买车,18岁就说给我买,现在还没给我兑现。”
周许太听陈津北的话了,他只能憋着满腹的思念和委屈,一改大一时的颓靡,学成了专业的前三名。
他们读大二那年,孙晓月出狱,陈津北将她接去了香港。
也是在同年,陈津北租了套新的套房,套房有两个卧室,陈津北的卧室里有个硕大的衣柜,衣柜里面,周许堆积的衣服比陈津北的衣服更多。
大三的时候,陈津北在一家国际顶级金融服务公司实习,他总共在公司干了一年半,临近毕业之际,上司给他发了offer要他留下,甚至给予股份奖励,但陈津北拒绝了。
同年,周许在校的理论学习结业,他被分配到了广东的外训基地,每周坐一小时高铁,就能见到陈津北的面。
他常在每个周六的黄昏,踩着金灿灿的光晕,买一束花,去接陈津北下班。
大四毕业,陈津北建立了家金融公司,他的投资人是自己曾经的客户,用了两年时间,陈津北就将大老板的原始投资翻了十倍。
那年周许航校毕业,获得参与正式航班运行的资格。
陈津北的公司已经搬去了中环,他在公司附近新租了套房,周末的时候,两个人滚.在床上,一滚就是一整天。
25岁那年,陈津北的父亲出狱,他将自己积攒数年连房都没敢买的钱整理过户,全打给了自己的外公和爷爷。
那年冬天,周许也满了25岁,他终于经过考核成为机长,首次航班飞行结束,下机后,他才发现陈津北坐在他那辆航班的头等舱里。
28岁那年,陈津北将公司的股份套现,带着自己的团队,又一次从0开始,创建了一家崭新的、但自己拥有最大控股权的金融服务公司。
那一年,他跟周许名下已经有快十套房。
但周许私下里的生活仍旧过得紧巴巴。
他的同事总打趣他,说英俊倜傥的周机长是个妻管严,在外面钱都不敢乱花,一问就是要给老婆买豪车,不仅买,还得买贵的,因为老婆太挑剔,便宜的根本看不上眼。
但也有同事不信,说看周机长开的车、穿的衣服,全是大牌,不像是个节俭的性格。
话问到周许面前时,周许一脸骄傲:“不是啊,我老婆有钱,这些都是他给买的。”
“这两口子的相处方式太奇怪了。”同事以为周许是不想多说,在骗人。
周许送给陈津北28岁的生日礼物是一辆保时捷,提车那天,他将车开去了陈津北公司楼下,嚣张的车型和车标,就算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也吸引了来往行人的注意力。
工作这么多年,工资加奖金,周许一分没敢花,他自己靠着陈津北吃喝住行,把挣的钱全砸这辆车上了。
18岁没能送出去的礼物,终于在28岁这年送出手了。
但送出去的时候,周许仍有些不好意思,快30岁的人了,西装革履的打扮出来,在陈津北面前还是红脸。
傍晚停在自家车库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下车。
车库的光线昏暗,周许跨腿坐在陈津北身上,他扯着陈津北的领带,在朦胧光影里说:“我挣的钱当然没法跟你比。”
陈津北靠坐在椅背上,任周许慢腾腾地解自己的衣服,也看他在暗处尤为明亮的眼。
“想再攒两年钱的,但再耽搁,你都30了。”
陈津北笑了,他抬手捏住周许的后颈:“嫌我老啊?”
在那方面,陈津北的掌控欲总是很强,这么多年,周许自己都心甘情愿去顺陈津北。
他趴在陈津北肩头,说不是,说:“我只是想赶在28岁时,弥补一下18岁的遗憾。”
那天晚上,周许是被陈津北抱上楼的。
周许穿着西裤的腿夹着陈津北的腰,皮鞋被陈津北另只手提着,他抓住陈津北的衬衣领边,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还不忘叮嘱陈津北:“明早9点签到,你记得6点的时候叫我。”
陈津北按开了电梯门,他低嗯了一声,看一眼周许半睁半阖的眼,说:“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周许的腿垂在陈津北身侧,轻轻晃了晃,等陈津北话落,他彻底趴到陈津北肩头,闭上了眼。
夜很深了,弯月高悬,星空华丽,白日的喧嚣全都沉寂下去。
这又是一个夏天。
香港的气候数十年如一日的潮热,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长盛不衰,十年前他们住过的老楼仍没拆迁。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租屋里,靠坐在一起的岁月,像是早已过去。
但却又似乎仍在继续。
他们仍在每个清晨分开,在每个黄昏接吻,在每个夜晚抱着睡在一起。
因为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岁月。
永远携手、永远往前,缓慢流淌着的黄金岁月。
23/2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