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你别着急,他还活着,就在A015禁闭室,你现在就可以去看他。”沈霆羽满脸真诚,在楚轻舟匆忙离开之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跟上,全程录像。”
*
虹膜识别闪烁,门锁亮起蓝色的光线,禁闭室的铁门被打开,一名手下朝后退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队,请。”
楚轻舟在心中冷笑,他太了解山峰的手段了,与‘蚩’相比,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栋大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装了全方位摄像头,每一间禁闭室更是藏满了窃听器,感应器。
而跟在他身边的这个人,衣领上的微型摄像机想必已经专程为他启用了。
楚轻舟走进去的一刹那,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冷山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是伤,他紧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但整个人却在轻微颤抖着,不知是冷,还是因为伤口太疼。
楚轻舟几乎要将犬齿咬碎,片刻,他取过桌上的一瓶水,朝冷山走去,拧开,面无表情地浇在了冷山身上。
“呜……”
冷山从半昏迷中惊醒,条件反射地往墙角里瑟缩了一下,他太冷了,无助地伸手去挡,想要躲开冰凉的水流,可是动手的人似乎没想停手,直到一瓶水全部浇在他的身上,那人才将空瓶子随手扔了出去。
“醒了?”毫无起伏的语调。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好听却又无比冷漠。
冷山愣怔片刻,迟钝地抬起头,看见了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想念的人。
他头发全湿了,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染湿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像一只被人虐待无家可归的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你杀了我们的人,是吗?”
楚轻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冷山,眼里不夹杂任何情感。
冷山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有。”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从医院醒来以后,想要逃跑,杀掉了两个监视你的人,对吧。”
冷山将头垂得更低了,他生怕楚轻舟看见他的眼泪。
“我没有杀人。”
“好。”楚轻舟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冰冷的视线落在冷山身上,与他审视别的俘虏时别无二致。
“那我换个问题,那辆卡车上的罂粟,是你们的实验品还是用来交易的货物?”
“是实验品。”
“实验基地在哪儿?”
又是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原来楚轻舟亲自过来,也是为了这个答案。
冷山终于仰起头,直直地望着楚轻舟,努力地抑制着委屈,说:“我只是负责运到R市,到了R市,会有人接替我,我从来没有去过实验基地。”
他想要最后赌一次,赌楚轻舟会相信他。
楚轻舟看着冷山泛红的眼尾和极力抑制却还是被他听得一清二楚的哭腔,心中仿佛在滴血,但他只是冷淡地看着冷山,道:“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用这套说辞,无非就是,权利不够,时间不对,不被信任。”
他起身将墙上的长鞭取下,凌空试了一鞭,沉腩沨闷的鞭声在寂静的禁闭室里炸开。
“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冷山被这声响吓得颤了颤,他就这样望着楚轻舟,眼里的委屈和不可置信再也掩藏不住。
他想起曾经楚轻舟不信任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残忍地对待他,可是,这个人后来对他很好,还和他说,会永远保护他。
他想和楚轻舟解释,他没有骗他,还有三年前,他也没有开枪,他想杀的人一直只有冷恪清。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事到如今,他所有的解释都显得无比可笑,楚轻舟不会再相信他了。
“不要……不要亲手杀我……”
冷山乞求地望着楚轻舟,声音微弱:“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让别人动手好吗……”
“呜……”
第一鞭落在他肩膀的旧伤上,冷山闷哼了一声。
楚轻舟没有理会他放下尊严的乞求,只漠然地扫了他一眼,道:“只要你肯开口,就不用在这里受罪。”
冷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出一个凄厉的笑来。
“是么,”他抬眸看着楚轻舟,眼神决然,道:“你以为,我害怕得是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冷山已然掠至楚轻舟身前,精准地拔出了楚轻舟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楚轻舟反应也极快,他抓住冷山持刀的手一拧,腕骨几乎要被折断,冷山失了力道,楚轻舟顺势将人带进怀里挟制,匕首贴着冷山的脖颈只划出一道极浅的伤口,利刃落地的瞬间,楚轻舟抓着冷山的头发将人狠狠推在墙上。
“敢在我面前寻短见?”他冷哼一声,眼眶却红了。
冷山此时也不再挣扎,他的侧脸贴着冰冷的墙面,眼中黯淡无光。
“说话!”
楚轻舟将冷山翻过身来,掐着冷山的脖颈,说:“都是‘蚩’的人了,还装什么烈士?”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吗?”
冷山的眼睛一点点聚焦,最后终于落在楚轻舟身上。
接着,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举动。
他明明被楚轻舟掐着最脆弱的部位,明明又冷又疼,但他抬起手,无比轻柔地触碰了一下楚轻舟的眼尾,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楚轻舟,杀掉我吧。”
第0044章 生死契
孤雪散落大漠,沙砾与雪石在风暴中袭卷而来,作为雅丹地貌景观之一的魔鬼城今日竟落了雪,这在干旱少雨的戈壁荒漠也算十分罕见了。
黑色的越野车穿过漫天的沙尘,低速行驶着。
“殷先生,不好意思啊,今天天气实在太差了,我们可能得迟一些才能到。”
一名相貌斯文,戴着银色眼镜的男人从车后座抬起头来,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礼貌地宽慰道:“没关系,这地方十年不下一次雪,不能怪你。”
司机松了口气,他之前是跟着冷恪清的,冷恪清脾气不好,虽然不会轻易打骂人,但只要耽误了什么事情,对方一个眼风扫过来,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极强的压迫感,有一种随时会一枪把人崩了的气质,实在让他难以招架。后来被分配给这位殷先生,倒是好说话得多,人不仅斯文温和,还总给他放假。
“对了,吴伯,你这一周都不用来接我了,我这段时间都得泡在实验室里,就不麻烦你来回跑了。”
吴伯听了立即笑起来,道:“好嘞,那您有需要随时找我就行。”
殷文哲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与吴伯在后视镜中对视了一眼,温文尔雅道:“好的,谢谢吴伯。”
大约一小时后,车停在一处形似高阁的风蚀岩群前,殷文哲下了车,将手放在一块颜色略深的岩石上,片刻后,高阁缓缓移开,分裂出一道狭长的天堑,天堑下方数十米,是漆黑的峡谷,殷文哲顺着石阶走下去,一座地下巨型实验室出现在眼前。
蓝色的幽光明灭闪烁,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几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朝殷文哲点头示意。
“H—N7的药剂进展到第几阶段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阶段了,殷博士。”
“还需要试验品吗?”殷文哲停在一台实验仪器边,看着水柱里奄奄一息的絮鹿。
“这个…可能还需要几只絮鹿,毕竟它们血液特殊,别的动物替代不了。”
殷文哲看着对方,细长的眼睛透过镜片,显得有些诡异,他忽然抱歉地笑起来,说:“絮鹿的血和人血的基因序列几乎一摸一样,既然絮鹿难捕,那就继续用人体做试验。”
“我只在乎我的实验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那人不敢和殷文哲对视,连连点头附和。
“对了,最近冷恪清那边有没有动作?”
“应该是没有,听说冷山被山峰的人抓了,冷恪清既没派人去救,也没派人将那车罂粟抢回来,像是要按兵不动的样子。”
“看来他是怀疑我了。”殷文哲扶了一下眼镜,眼神透露出凶狠,道:“不把冷山救回来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身边多一个拖累,毕竟他表面上装得不在意,但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只有我知道他多爱那个女人,他那么爱她,又怎么会舍得她唯一的血脉消失。至于放掉那车罂粟,便是明摆着不让我的实验室好过。”
“看来,这老狐狸是要趁着这次吃了山峰的亏,顺势清理门户啊。”
“不会吧,您没有任何纰漏呀,难道是赫尔罕那那边出了问题?”
“哼,像赫尔罕那这种蠢货早就该死了,他明面上架空冷恪清的势力和产业,冷恪清留他到现在纯粹就是为了引出我,看来这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您的意思是……”
“弃子只有一种处理方式,”殷文哲斯文的脸上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那就是让他在死之前发挥最后的价值。”
“是。”
“至于冷恪清,他想让我将那个女人的基因完成复制,就得为我所用,既然为我所用,就不可能在此之前杀我。”
“交给你的事你安心去办就是,我会保你不死。”
——
R市,落日时分。
“楚队和山峰的族长签下了生死契,这事你知道吗?”
小陈一把夺过木檀手里的卷宗,摔在办公桌上。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心安理得的看卷宗?现在你满意了?”
木檀从椅子里站起来,饶到办公桌前,看着小陈道:“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但我也是为了山峰好,小陈,你听我说,冷山的身份太特殊了,就算我当时不抓他,也会有别人动手,山峰的每一个人都恨透了‘蚩’,更何况,是首领的亲生儿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楚队好。”
小陈不可思议地看着木檀:“可是如果你当时在冰窟里发现冷山之后,就马上告诉楚队,楚队一定能想办法救冷山,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签下生死契,用自己的性命保冷山一命!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木檀别开视线,道:“我知道。”
小陈怒不可遏地瞪视着木檀:“当时冷山在古墓里救楚队的时候,你也在场,他肯舍命救楚队,难道不能证明他是个好人吗?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将他交给沈霆羽!”
木檀忽然高声道:“他舍命救楚队就能证明他是好人吗?!那是他喜欢楚队才这么做!如果那天换成你我,他也会去救吗?‘蚩’的人个个都心狠手辣,残暴至极,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兄弟?冷山身上流着冷恪清的血,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现在为了他来质问我,怎么,你是忘了我们与‘蚩’的血海深仇吗?”说完,木檀推门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小陈怔在原地,半晌,将木檀桌子上的卷宗全部推到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拨通了楚轻舟的电话。
“喂,楚队,你和……冷山怎么样了?”他心里总觉得愧疚,要不是自己那天拉着楚轻舟去酒吧,也许冷山就能少受点伤。
楚轻舟此时正打开家门。
“我刚到家,怎么了?”
“那个……没事儿,我就是问问,生死契的事情……”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的话,我先挂了。”一旦签下生死契,楚轻舟就会被全天24小时监控,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针孔摄像与录音设备,他不能与小陈有过多的交流。
楚轻舟挂断电话,不轻不重地推了身边的冷山一把,沉声道:“进去。”
冷山遍体鳞伤,手上又戴着手铐,被这么一推,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跟我过来。”楚轻舟看都没看冷山一眼,拎着冷山的手铐,将人带进了浴室。
他拿出医药箱,帮冷山处理身上的伤口。
冷山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无声的拒绝。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别处,没有看楚轻舟。
“一个阶下囚,心气这么高?”楚轻舟将药棉放回药箱,冷声道。
冷山原以为在禁闭室里,是他最后一次因为楚轻舟难过,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但听见对方再次恶语相向,他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语气毫无起伏道: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
生死契的契约其实很简单,契约成立后,被担保的一方便可交由担保人看管,双方的一切行动将被家族24小时监视,必要时可将监视芯片植入担保人体内,一旦被担保的一方逃走或有任何损害家族利益的举动,担保人便为被担保者抵命。
楚轻舟永远不会告诉冷山这件事,他只凉薄地勾了唇角,掐住冷山的脖颈,道:“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窒息感蔓延,冷山眼里泛出了生理性泪水。
“我给你两个选择,是我将你捆起来强行替你上药,还是将你手铐解开,你自己来。”
楚轻舟松开手,冷山躬着身子,虚弱地咳喘起来,片刻后,抬眸看向楚轻舟,眼中带着屈辱与憎恶,道:“我自己来。”
楚轻舟被冷山的眼神刺痛,但很快恢复了淡漠的神色,道:“好,我给你半小时。”说完,拿出钥匙解开了冷山的手铐,离开了浴室。
冷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楚轻舟听见动静,拿了件干净的衣服走过去,看见冷山正站在浴室门口。
“把衣服换上。”
冷山垂眸看了一眼楚轻舟手里的衣服,没接。
“要我给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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