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巴不得我有点儿什么事吧,”楚轻舟冷哼一声:“走吧,回去。”他现在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如果对刚才那个不明实力的人穷追不舍,只会落入圈套。
二人来到寺庙外,凌晨的天色雾蒙蒙的,几乎一整夜的风雪下得远山皑皑,天地同色,整座山犹如诡秘的仙境。
哈桑毕竟还是只没成年的鹰崽子,刚才受了惊吓,也不扇着翅膀翱翔了,就站在冷山肩膀上歪着脑袋打量周围,冷山牵着马走在前面,楚轻舟跟在后面,谁都没再说话。
走到下山的岔路口时,二人同时停了下来,冷山转过身看向楚轻舟。
他的目光越过稀薄的晨雾与森林里婆娑的树影,到嘴边的话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他其实有些怵这个男人,他觉得对方喜怒无常,一会儿对他凶神恶煞,一会儿又舍身相护,他搞不懂人类这复杂的样子,但当他看到男人腹部渗出的血迹,还是迟疑着开了口:“你往哪里走……要不要骑我的马,我可以送你一程。”
楚轻舟倒是一脸坦然,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正有此意。”随即行云流水地翻身上马,俯瞰着冷山,伸出手:“上来。”
【作者有话说】
冷山:人心叵测!人心叵测!!
哈桑的品种是虚构的哦,原型是在大约500万年前就灭绝了的阿根廷巨鹰,翼展最大可达7米。
第0005章 浴
啊?怎么感觉自己的马突然易主了。
冷山仰头看着男人在稀薄地浅金色阳光下背光的俊脸,懵了片刻,垂落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扑朔了两下,轻声说:“我自己可以。”
楚轻舟没动,也没收回手。
冷山也没再推脱,他伸出手放在楚轻舟手心里,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上去,他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从背后传来,几乎将他包裹在怀抱里,他的后背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甚至能听见对方心脏的跳动声。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前挪动了一下,想离身后的人远一些,他也怕碰到对方的伤口。
“你很冷?”楚轻舟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冷山的手心,没有任何枪茧。
“还好。”冷山说了谎,毕竟这是五月,前几日温度都挺高的,他昨天也穿得不多,还把外衣撕了当纱布给楚轻舟用,现在就穿着一件薄薄的普通长袖,大雪方停,山上温度又低,他冷得几乎打颤,但男人明明就裹了几层布条,怎么体温还这么高,不会是发烧了吧?难道伤口真的感染了,要不要问一下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轻舟:“不冷吗?那你手凉得跟死了三天似的。”
……
算了,不问了。
楚轻舟:“你家走哪边?”
冷山:“啊?不是先送你么?”
楚轻舟啧了一声,用十分苦恼的语气说着万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手机坏了,和朋友联系不上,你这又没带手机出来,那我只能去你家借了呀,不然,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深山老林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楚轻舟的气息无意间全往冷山的耳边送去,挠得冷山耳骨有些痒,他微微偏开了脑袋。
确实也是,回家把手机借给他而已,也不算什么。
“那往右边走吧。”
楚轻舟浅浅笑了一下,喊了一声“驾”,拉着缰绳,往山下去。
红棕色的马在烟雾缭绕的山间载着二人飞驰,哈桑缓过了劲儿,也不害怕了,展着两米长的翅膀不远不近地跟在上空翱翔。
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处地势较平的草原上停了下来。草原上种着一大片胡杨林,但还没到十月份,胡杨林没有变成耀眼的金黄色。
四周的山坡连绵起伏地围绕着这片平地,一座看上去大概有三百平米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周围被木栅栏围起来。
楚轻舟勒了一下缰绳:“到了?”
“嗯,”冷山点点头,有些别扭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习惯性想要抬腿下马,但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
楚轻舟倒是极其自在地翻身下马,没管冷山,径直朝着木屋旁边的木棚走去。
楚轻舟严肃地看着木棚,随即转过身,目光凶狠: “这些鹰,哪儿来的?”
这少年竟敢明目张胆走私野生动物?
冷山也从马上下来了,他怔怔地望着楚轻舟,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责难是为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隔着一段距离,说:“我是驯鹰师,这些鹰有些是草原上其他人送来我这里驯养的,还有些……是受伤了被我捡回来的。”
“驯鹰师?”楚轻舟蹙着眉,声音冷冽:“你一个驯鹰师,你不知道你鹰的品种?”
冷山的脸唰一下红了,他对于这件事确实有些惭愧,他低着头,小声解释道:“其他的我都知道,就只有那一只……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父亲只说它品种珍贵,很难寻,我后来问过的……但父亲也说他不清楚。”
“你父母在家吗?”楚轻舟扫视着面前的木屋,转而问:“看着不像有人啊。”
“他们过世了。”冷山声音很轻,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情绪,就像在淡淡地在陈述一件事实那般。
楚轻舟微微睁大了眼睛,顿了顿,将声音放柔了些许:“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问的。”
“没事。”冷山疏离地回应了一声,垂下眼睫,将马拴回马厩,吹了声口哨。
“哈桑,回家了。”
玄色的鹰从天而降,落在木棚的横梁上,歪着脑袋目送冷山。
冷山走到家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门。
“我去给你拿手机。”他一边换鞋一边和站在门口的楚轻舟说。
楚轻舟靠在门框上,无辜地看着冷山:“你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吗?你看我身受重伤,一个人在外面多惨啊。”
“……那,好吧。”冷山愣了一下,人类都这么主动热情「没有分寸感」吗?
“我给你拿双鞋子。”他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父亲曾经穿过的竹鞋,放在楚轻舟面前。
“谢了。”楚轻舟脱掉血迹斑斑的军靴,穿进去的一瞬间就觉得无比轻松,这种竹子编成的鞋子比一般的塑料拖鞋舒服多了,凉丝丝的,还很轻盈。
冷山的家很整洁,也没什么家具,偌大一个客厅,就三张白色极简的沙发,和一张大理石茶几,其余的面积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看上去主人还会时常打扫屋子,四下一尘不染,这样简单古朴的装修,反而给人一种原始而宁静的观感,让人一踏进来就只想做两件事。
参禅悟道或者睡个大觉。
冷山先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找出手机,递给楚轻舟。
“诺。”
楚轻舟正站在客厅中央,观察着四周,听见冷山的声音,他收回目光,接过手机,刻意当着冷山的面拨通了上级的电话。
冷山却没想继续留在客厅听人打电话,他不喜欢听别人的私事,他准备先去洗个澡,等洗完对方估计也打完电话了,再把人送走,他就可以独自享受美好的早餐时光了。
走到卫生间门边的一瞬间,冷山的余光瞥见楚轻舟的小腿。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但透过破损的裤子依旧可以看见里面斑驳的伤痕,那些类似于刀口与弹痕的交错伤口触目惊心,让人无法忽略。
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冷山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客厅走去,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药箱,放在了茶几上。
想了想,又去倒了杯热水,放在药箱旁边,这才去洗澡。
楚轻舟的第一通电话由于信号不好,打了半天都没打出去,正在进行第二次尝试,他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就看见茶几上的药箱和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他眯缝了一下眼睛,看不出喜怒。
接着,他目光上移,正好看见那少年走进浴室的背影,对方披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浴巾下方,露出少年两条修长白皙的腿。
直且长,肌肉走势流畅,但还差点儿意思,总体来说不如自己,95分不能再多了,楚轻舟打完分,收回目光,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再次拨出了电话。
终于有信号了。
一缕清寒的阳光透过木质窗棂照射进来,此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木屋外围传来,发出窸窣的细微声响。
楚轻舟敛着眸,假装没听见。
手机响了三声,被接听了。
他自然地开口道:“早上好沈上校,是我。”
——
一小时前。
一名青少年模样的男子从山上跑下来,男子身形清瘦,穿着一套白色的夹克,像一只在风雪里奔跑的白狐狸,因为与周遭的颜色相近,所以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右脚的脚踝脱臼了,还没来得及接上,上面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断往外涌着血,所以奔跑的姿势一瘸一拐的。
终于下了山,男子来到一座木屋前,打开门冲了进去,但他没有先去处理伤口,而是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先生,我是在清隐寺里发现他的。”男子在听见对方声音的一瞬间微微牵了嘴角,目光也柔和了不少,连拿着手机的动作都像是在捧着一块玉一般虔诚。
“怎么会在那里?”对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了无情的质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向我汇报?”
“对不起先生!”男子连忙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冷山会去那里,而且……他还和山峰的队长楚轻舟在一起。”
“你说什么!”对方的情绪明显紧张了一瞬,但又立即恢复了冷漠:“算了,这件事你先不用管,等我下一个命令,在此之前,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自作主张。”
男子怔了怔,随即苦笑了一下,放轻了声音:“先生,您知道的,我至死都会忠于您。”
对方冷哼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仿若地狱的魔鬼:“虞潇,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格桑”这个代号吗?”
男子沉默了一下,说:“先生,抱歉,我不知道……”
对方的语气愈发恶劣了,像是邪恶的玩味,带着一丝病态的快感:“格桑,在藏语里代表神圣,高洁,或是,美好的时光,而你嘛,”男人刻意放慢了语速:“这一生注定是得不到这些了,所以就当是,送你个可望不可得的,念想。”
虞潇睁大了眼睛,拿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他强压下哽咽的酸楚,闭了闭眼,深呼吸,随即温柔地说:“谢谢先生,这个代号,我一直很喜欢。”
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虞潇,像你这样的废物,你的忠诚又值几个钱?”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虞潇愣怔地站在原地,右脚上的鲜血已经将鞋子浸成了猩红色,他缓缓放下耳边的手机,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他靠着墙坐下来,目光空洞地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相框。
相框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男人鼻梁高挺,锋利的下颚线勾勒出他阴郁淡漠的气质,眼睛被一双苍白的手遮住了,薄唇微微抿着,看上去不太开心。另一个人站在男人身后,看上去是个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手臂上的刀伤很显眼,他身形清瘦高挑,肤色苍白,第一眼便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错觉,那张还算俊秀的脸上生了一双眼尾下垂的杏眼,看上去无端地可怜,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但少年的神情和男人反差极大,他看上去很开心,唇角微微上挑,眼里也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少年的手遮着男人的眼睛,自然地望向镜头。
虞潇艰难地支起身子,抬手抚摸上相框里的照片,他先是轻柔地用指尖划过椅子上的男人,接着缓缓上移,碰了碰少年的脸颊,用极轻的声音说:“你真没用啊,这么多年了,先生还是一点都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相框里男人的身份很重要~
虞潇和男人的故事很悲情,和主角之间关联较大~
第0006章 我能在你这儿住一天吗
楚轻舟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但男人高声的咆哮还是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楚轻舟!这是第几次了!你能不能听指挥!听指挥你懂不懂!”
“懂懂懂,这次不是特殊情况嘛,您老消消气,”楚轻舟收了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能让我的兄弟们白白送命,那时候如果我不留在最后,我怕他们几个也走不掉,更何况,再想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也难了,我留在这儿把‘蚩’的内线揪出来,这次也不算太亏。”
“你要真能把人揪出来,那确实不亏,”对方降低了音量,终于停止了吼叫型输出:“但你也知道,‘蚩’这团伙诡计多端,他们的内线向来深藏不露,什么鬼见愁玩意儿都有,你倒不如先回来好好养伤,再商议个对策,队里的任务也不止这一个,你别死犟。”
楚轻舟在听见“深藏不露”和“鬼见愁玩意儿”的时候下意识朝着浴室看了一眼,嘴角勾了抹浅淡的笑意。
如果真是他,那确实挺深藏不露的,但鬼见愁就不太贴切了,怎么说也得是花见谢。
楚轻舟拖长了语调:“我最敬爱的沈上校,您放心,我压根儿没受伤。”
“这样,您给我一周,一周之后我要是没有新线索,立马连滚带爬地爬回去,行吗?”
“……行,不过也用不着你爬,我会派人接应你,”对方顿了顿,说:“我会在这边尽快帮你调查出那名内线的代号,如果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对了,你这个号码是安全的吗?”
楚轻舟眯缝着眼睛,想了想,说:“不太安全。”
“那你他妈……”
“诶停!听我说!”楚轻舟哼笑一声:“但是吧,也不完全不安全,总之你随时可以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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