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宝宝忽然一转,嗯哼几声,表情欲泣,每每此时,就是表示他饿了。孟天浩见过孩子这样,也就学着何秋平的样子,进厨房热了一下奶瓶,给孩子喂奶。这看起来轻松的活儿做起来还真不简单,小孩子本来就挑剔,太热了不行,太冷了又不肯喝,孟天浩来来回回几次才算是成功。
不过这才是个开头,小忆宝宝捧着奶瓶没喝多久,又把尿布尿湿了,察觉到的孟天浩很自然就要给他换尿布。这可是大男人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小宝宝柔软又白嫩,弄得孟天浩都不太敢用力拉扯他的小手小脚,就怕一不小心力道重了会弄疼他。可小宝贝就思考不了这么多,尽力发挥着好动的天性,不停挥舞四肢,让换尿布难上加难。
孟天浩的动作谨慎轻柔,一边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脚,一边把尿布垫在宝宝的小屁股下面,随后又是整尿布又要让孩子感觉舒适,前前后后耗费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换好尿布,刚刚帮孩子穿好小裤子,外头的门铃忽然又响了起来。
孟天浩狐疑地瞥了一眼时钟,指针刚过两点,何秋平出门不久,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才是。
在重重疑惑下,孟天浩抱着孩子望了一眼猫眼,见屋外按铃的是个衣装体面的年轻人,他手里提着手提包,穿得也算正式,看起来不像是大恶之人。不过光是看表面也看不出名堂,孟天浩顾忌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万一人家是来找屋主何秋平的,自己把人家拒在门外以后说起来也不好,于是他只能抱着孩子开了门,先打探个究竟再说。
屋外站着的男子起先见到门开很是寻常,但在见到门后站着的孟天浩和孩子之后,他倏然就换上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停顿片刻后,男子后退一步,再仔细瞧了瞧门板上的号码,确认没错,他才认真地问道:“请问,这里不是何秋平,何老师的家吗?”
“何老师”一词令孟天浩心中一顿,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冷静地回答,“这里是何先生的家没错,我是这里的房客,请问先生您是哪位?”
“房客?”男子闻言挤了挤眉头,“那请问,何老师他……?”
“他出门去了,不过说晚饭前会回来。”
听得孟天浩的话,来人犹豫了片刻后豁然开朗,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啊,忘了自我介绍。”男人注意到孟天浩疑惑的神情,连忙递出自己的名片,“我姓程,是艺信出版社的一名编辑。”
“哦,原来是这样。”看见名片,再听他的自我介绍,孟天浩很快就把握了情况。名片上写着男人的名字——程书衡,编辑一职立刻就让他与何秋平挂上了关系,孟天浩想可能何秋平会早归也说不定,于是就请他先进屋等等。
程书衡向他表示感谢,脱鞋进了屋,熟门熟路地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孟天浩则出于礼仪,给他泡了一杯茶水算是招待。
“谢谢。”程书衡向他道了谢,而后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孟天浩。
而孟天浩也是大方,取来了自己的名片给他,“孟天浩,专职软体发展。”
简单的介绍后,程书衡看着手里的名片,心下有些奇怪,他望了一眼孟天浩,又见到他怀抱的孩子,不禁开口问道:“请问孟先生和老师……是熟人吗?”
堂堂一位公司老板何愁买不起房、开不了车,但孟天浩偏偏就是以房客的身分住在了这个家里,若是说为了方便,程书衡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似乎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孟天浩耸耸肩老实回道:“熟人说不上,我与何先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嗯,不太好解释。”
素未谋面却有了孩子,怎么看都是非常奇怪,对人说也不好解释,所以孟天浩干脆卖起了关子。
意识到对方有难言之隐,程书衡也不勉强,看着孩子他又问:“那么这孩子是……”
“哦,这是……何先生的孩子。”孟天浩话语间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这么说,毕竟是他自己放弃了孩子的监护权,没有强占的意义。
“咦?老师的孩子!?”程书衡很是诧异,至少在他印象里,何秋平并不是那种会在外胡搞的男人,“那么孩子的母亲……”
“呃,似乎……不在了……”编了个很烂的谎言,孟天浩心里暗暗祈祷何先生不要恨自己,他可不是故意的。
“这样啊……那么,莫非是为了孩子,只是……还是不对……”
程书衡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相信了孟天浩的话,但好像又有些惘然,反应很是奇怪。
“程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孟天浩反问道,他不想影响何秋平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所以觉得有理由弄清楚这事。
被他的话语拉出自己的思绪,程书衡怔了怔,旋即露出了歉意的神色,连连向孟天浩道歉:“啊,很抱歉,孟先生,这是我身为编辑的坏习惯……总是爱自言自语的,对不起。我没事,就是对老师的做法感到不解罢了,本来还猜想是孩子的原因,不过似乎又不是。”
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孟天浩一脸茫然,于是程书衡好心解释给他听,原来是何秋平在工作上出了问题。
何秋平写小说,孟天浩知道,但他并不知道,他居然还是一位畅销小说家。何秋平的小说以青春校园为主,贴近现实生活,他笔下的人物生动清晰、个性鲜明,描写的感情细腻,情节新鲜有趣,在真实中渗入了旖旎的幻想与浪漫,因此深受读者的喜爱追捧,一直很有市场。
“以老师的初衷来说,从第一本出版的书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同一个校园里,所以也可以说是同一个系列。”
“这很好啊,难道他要转型吗?”孟天浩不明白地问。
写书他是外行,但是最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有市场就有前途,要抛弃已经形成的大好前景转战其他,换做他也会觉得头痛。
“哎,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说到这里,程书衡也是万分不解,“老师不是转型……他是想封笔了。”
“啊?”孟天浩也是一愣,接着就道,“这是为什么?”
“理由老师不肯说,我也猜不透。”程书衡为此很是苦恼,口气不免加上了几分诉苦的味道,“明明这个系列就剩下最后一本了,可老师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再写……我原以为是他厌烦了写作,打算另外创业或是投资,但现实似乎又不是这样的,哎……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老师了!”
尽管程书衡模样可怜,但孟天浩也帮不到忙,只能安慰似的劝说了几句,好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孩子、比如孩子的母亲,不过这样一转又是出人意料的发展。
“不过说实话,老师娶妻生子也很让人费解,我记得他明明说过不考虑的……”
“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何况是感情的事。”孟天浩很看得开。
“不过即便是变化也很奇怪,我记得老师说过,自己深爱的明明是已逝的同性恋人。”
听到后面半句,孟天浩心中一怔,旋即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何先生是同性恋?”
“怎么?你不知道?”程书衡很诧异,毕竟何老师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过去,而身为房客的孟天浩居然不知道。
孟天浩木然地摇摇头,心中却又是另一种想法:莫非何先生是怕自己误会或者嫌弃,不愿让出孩子的监护权,所以才一直隐瞒此事吗?
程书衡见孟天浩神色凝重,这才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避免再给何老师抹黑,他随后又向孟天浩解释了老师的性向问题,他不希望孟天浩因此而误解了老师的本质。
何秋平并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些毫无节操,一味追求肉欲的同性恋。他由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关于那人的具体资讯程书衡并不清楚,不过偶尔从何老师那里也有得到一些讯息。
听说他们相识很早,经历了一些波折后,两人确定了感情并且一起居住,不过好景不长,安稳日子没过几年,那人就患上了重病,后来就去世了。
一个俗套的故事,并不感人催泪,不过每当程书衡想起何秋平诉说这事时露出的无奈苦涩的表情,他总是觉得哀伤。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这似乎只是个故事,但对于何秋平而言,这是他倾尽了全部的爱恋。
“何老师一直眷恋着那段感情,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这么些年过去,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真的是想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话到这里,程书衡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多言,这毕竟是何老师的选择,而他尊重。
孟天浩对同性恋并没有那么排斥与否决,在国外读书时,大学里也有这样的朋友,不过何秋平与他印象里的同性恋不同,所以刚得知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而意外过后,又听程书衡这番言语,他心中的诧异很快就被钦佩所代替,不为其他,就为这份执着单一的爱恋,他想无论对象是男是女,何秋平都是值得敬重的。
随后程书衡又与孟天浩聊了一阵,到了他要离开的时间,何秋平却还是没有回来,无奈之下,程书衡只能先行离去,然后让孟天浩代为转达自己的来意。
送走了程书衡,孟天浩暗暗松了口气,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孩子的关系,而小娃娃也表现得很乖,并未让他看出父子俩间的亲昵熟稔,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很快,短暂的松懈过去,他又开始想一些其他的事,关于孩子,关于何秋平……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小忆宝宝在喝完奶后乖乖入睡了,孟天浩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机,荧幕闪烁播放着娱乐节目,但孟天浩却无法入眼,他暗自思考,直到门锁被人从外打开传来声响,他这才回过神来望向门口。
“非常……抱歉,久等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开门进来的何秋平显得很慌张,气喘吁吁地提着两袋子蔬菜水果,肩头、发梢间都是湿漉漉的,想来是在雨中跑得急,这才赶了回来。
“没什么,我帮你。”孟天浩舒了口气,主动上前帮忙把那两袋子蔬菜水果提到厨房。
何秋平道了谢,继续手忙脚乱地在门口处理被淋湿的衣物鞋袜。那些衣物已经非常老式了,淋了雨后更显旧态,孟天浩出了厨房见到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搁了一记,也无法去想其他事了。
“现在还没到时间,何先生可以先去洗个澡。”话语就这么不知不觉开口,当孟天浩回过神,见何秋平愣愣地看着自己,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又“多管闲事”了。
“啊,我不是嫌什么……”他只是怕何秋平因此感冒得病,那样不是他想见到的。
不过后面那些显现关怀的话语并未出口,何秋平就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他回答:“那我先去……洗澡,晚饭,再等一下。”
说完后,他也不给孟天浩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走回了卧室,取来换洗的衣物后直接进了浴室,期间不再言语。
孟天浩见状耸耸肩,对方也不是女孩或是小孩子,不能说是闹脾气,更何况何秋平本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孟天浩并未放在心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何秋平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直穿着的家居服饰,恢复以往的老成作风,默默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做饭。
看了看他又想了想之前程书衡的话,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进了厨房,有些话他想必须和何秋平说个清楚。
“何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何秋平正在准备晚饭,见到孟天浩进来也就向他点点头,而后继续手里的家事,不过他的神态告诉孟天浩——他是有在听的。
进来就光说话让孟天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也像模像样的帮忙洗洗蔬菜水果。
“何先生,先说好,我并不是故意探查你的隐私,只是偶然间得知……所以想跟你道个歉。”
听他这番话,何秋平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反以往温和作风,头一次慎重其事地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隐私?”
他话语中有些颤抖,孟天浩猜想他是紧张自己的性向被人发现所致,于是尽量放松自己说话的口吻,好让他不要有心理包袱,“今天下午,程先生来找过你,他见到你放心把孩子交由我照顾,就以为我们是熟人,无意间就多说了些关于你的事,关于何先生的爱人……”
“……”
何秋平没有回话,孟天浩见他不似不悦,便继续说道:“听说何先生的爱人是个男人……啊,请不要误会,我个人对同性恋并没有偏见,不过国内不比外国开放,这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向何先生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探究的。”
他话语落定,何秋平却迟迟没有开口,他看着孟天浩,眼中露出了难言的情愫,几分庆幸、几分无奈……
“这事的话,道歉就不用了,我原来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何秋平收回视线继续做事,口中却是依旧在说,“只是你不提,我也就不说了。”
这话说得孟天浩一时语塞,他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话道:“也是,本来就是恋爱自由的社会,喜欢谁爱上谁,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何秋平闻言,点头算是赞同,而后话题终止,谁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再次细入详谈。
晚饭的时候,孩子还睡着,客厅的餐桌边就孟天浩与何秋平两人,一顿晚餐安安静静结束,随后何秋平就进了卧室,而孟天浩也跟着洗澡换衣,早早就进了卧房休息。
夜里,万籁俱静,但孟天浩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取出压在枕头下的手表,定神一看,已时近半夜,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他嘴里嘀咕着翻了个身,正欲继续闭眼睡眠,谁料竟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声响。
倒也不是什么响亮的声音,只是厨房内锅碗瓢盆碰撞发出了声响,孟天浩有些好奇,转身下了床,干脆开门走了出去。房外漆黑,只有厨房有灯光,借着余光,孟天浩可以看见何秋平的卧室房门开着,原来是他起来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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