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炳一愣,脸色随即青了,“你说谁攀比?”
“你不是攀比是什么?”人群中也不乏寒门弟子,“明里暗里说这师弟是乞丐、觉得自己身份高贵就可以随便管教别人——也不看看这是你雪家吗?”
“乞丐?”有高阶女弟子瞥了宣病一眼,一怔,“不应该吧,我看这小师弟的样子像是筑基中期呢……好像也没吃过什么药?你身上似乎没有灵药气息,这年头乞丐都能修炼到这么高了?”
有仙根的弟子从生下来就会被家族培养,过程中势必会用药助自己快速炼气筑基,还会提前就学一些基础剑诀。
——而没经历过这个过程的孩子,人们认为他是有空白期的。
换句话来说,他没用任何药都能到筑基,在同龄人中也算佼佼者了。那如果他开始进行修炼呢,岂不是会更加青出于蓝?
宣病无奈,“谁规定的天才只能出在世家?”
他倒也不是自夸。
凌霜派以强为尊,本身就是天才聚集地,天才只是这里的敲门砖,可人们记忆里的天才身份往往都非富即贵,甚少有乞丐家仆。
仿佛地位低微者,就不会是天才。
“这话我爱听,”人群中又让路了,走出一位佩着剑的女仙。
她一出来,众人都纷纷惊叫:“大师姐!”
“哎呀,居然是青云柯师姐!她什么时候出关的?”
“那是谁?”新弟子不解。
“百凤峰那位元婴期的大师姐啊!她还是凤情仙尊座下首徒!”
“元婴期?她看起来才二十三岁左右吧?!”
“我记得我们算的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合体,渡劫,大乘,飞升……她这就金丹了?”
“她好像也是乞丐出身!”
“什么乞丐?人家是山脚下一个村民的女儿,是凤仙尊路过时把她收回来的。”
——青云柯一身蓝衣,长发高束,英姿飒爽,腰间配着一柄玄铁剑,清秀面容上一派笑意。
宣病不认识她,但还是跟着旁边的人一起行礼抱拳,“拜见师姐。”
青云柯他不认识,但他记得凤情是渡劫期的修士。
面前的师姐看起来这么年轻,都元婴期了,在门派里必然身份尊贵,还很受重视。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青云柯没有一点架子,看向雪炳时表情明明很温和,可雪炳却觉得站立不安,“这位小友,凌霜派一直都不存在什么限制坐姿站姿的事,四派联会上如何,也不是你该管的事,下次可要记清楚了,别逾矩。”
不怒自威。这一瞬宣病看着她,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浮现了师无治教过他的这个成语。
“好了,都散了吧,还不饿么?”
青云柯一句话落下,众人散了。
“师弟,”宣病也准备走,却被她喊住了。青云柯一笑,“不必为出身烦恼,在尊主们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你家贫就藏私。”
“是。”宣病抬手行礼,“多谢师姐教诲。”
经此一遭,他也没心情去问师无治了。
管他呢,送给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开练就行。
宣病又一次意识到,只要够强,所有人都会为你让路。
就像前世师无治想把他囚禁、还杀了那么多人,即使有人为此指责师无治,可那些人都拿他没办法。
他那个时候真怀疑师无治这个名字就是他自己取的——这天下真就无人能治得了他。
回到上莲殿的宣病闷不吭声的就开始按照书册上的法子打坐修炼。
起初循环时略有阻塞,慢慢的倒也渐入佳境。
直到他的脑海中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了那个人,那个语气和雪炳很像的人——
“你是个乞丐,记住你的身份。”
那是前世师无治娶的男妻,名为周挽尘。
周家是仙族世家之一,因探宝而出名,他们的家主十分年轻,名为周跃,而周挽尘是周跃的弟弟。
宣病记得,四派联会上,周挽尘对师无治一见倾心。
弟弟心动了,周跃自然会为他铺平一切的路,过了不久就开始询问师无治的意思。
那是宣病入他门下的第三年,那年他二十二岁,端茶进去,却听到——
“我家挽尘样貌和品性都是上乘,”周跃说,“若你娶了他,从此周家所有宝物都会为你所用。”
宣病原以为以师无治的性格会拒绝,却没想到……
“好。”师无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那一瞬宣病突然感觉自己听到了院中桃花落下的声音,情绪也冲破了理智的牢笼,他推开了门,茶水也倒到了地上。
“……小宣,”师无治的声音里似乎不太平淡了,“你怎么……”
周跃也惊讶的看着他。
“……无事。”宣病压下心底戾气,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眼眶都是红的,“不小心摔了,我再为师尊去煮一壶。”
他出去了。
师无治再也没喝到过他煮的茶。
后来,师无治大婚的当夜,他就下了山,还在人间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决心一起惩奸除恶。
再后来,师无治入了魔,因为担忧他,宣病回了山上。
宣病以为入魔以后的师无治会把所有人都杀了,他到魔宫时也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他被囚禁时,在地底魔宫看见了周挽尘。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周挽尘,一袭标配的白衣,气质却真的如九天玄月。
“天生一对,”宣病还记得自己说,“你和师尊确实天生一对。”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寡淡无味,同样的不值得他再多给一个眼神。
他不想见周挽尘,可这挽尘却要来惹他。
他惹了宣病两次了。
第一次,是新婚时,他去祝贺,祝他们新婚燕尔。
那时师无治不在。
周挽尘却很莫名其妙的说,“新婚燕尔?你也配说新婚燕尔?你不过是师无治睡过一次的小倌,连弃夫都算不上!”
宣病觉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真当谁都喜欢师无治啊?”
他真没和师无治睡过,只是最开始收徒时强吻了一下。
但他没想到周挽尘会想得这么歪,于是转身就走了,连夜下的山。
那时他不知道新婚燕尔是祝旧爱再娶新欢,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祝词。
而第二次——
“贱人,”魔宫之中,周挽尘的剑指到了他的胸口,“上次是我冤枉你和师无治□□,这次我没有冤枉你吧?”
宣病不吭声。
这个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刚被囚禁,师无治就想玩话本里的强制,宣病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谁让他太喜欢师无治的脸了呢。
呃,还□大□好。
所以周挽尘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贱人,不过他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圣人啊。
——好吧主要是他以为周挽尘死了,否则他才不会干这种事。
毕竟师无治好像和他说过,这种婚内出轨的行为叫知三当三来着。
于是宣病没有说话,垂眸闭了闭眼——行,你杀了我吧。
可就在周挽尘的剑没入了他心口一寸之时,他忽然开口:“你也真是舍得下身段,师无治不举,你也陪他玩?”
“?”
宣病睁开眼睛——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但是……
“谁说的他不举?”宣病一脸茫然,他不举那我疼什么?我看到的是什么?
他却没得到答案。
因为师无治来了。
“他这样欺负过你几次?”一身黑衣的师无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赤手捏住了周挽尘的剑。
周挽尘吓了一跳,连忙软声,“无治,你怎么来了?”
宣病还没来得及说话,师无治却又问,“我问——几次?!”
声音很冷,带着杀意。
鲜血滴落而下,剑身竟然被师无治生生捏断了!
宣病:“……”
现在显得我好像那个妖妃。
“没有,”他说,“只是……”
我另外有几句话问你……
宣病心里刚想完,鲜血就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
师无治竟然杀了周挽尘!
“你说只是,那就代表不止一次。”师无治冷冷淡淡的收了剑,拿出帕子擦自己的手,“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
“乖孩子……”
“这肮脏的血溅到你身上了吗?是我的错……”
宣病怔了一下,被他这反差弄得瞪大了眼睛。
“为师帮你舔干净。”
师无治倏然凑近了他,吻上了他脸颊上的血。
宣病眼眸瞪得更大了。
他蓦然从打坐中惊醒了。
“你在修炼吗?”
殿外,突然传来了师无治敲门的声音。
第5章 师尊你修什么道
毫不夸张的说,宣病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我滴个娘啊。
宣病吞了吞口水,连忙爬起来,打开了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深夜里繁星闪烁,而师无治竟然提了个食盒过来。
宣病心说我走火入魔了吧,竟然觉得这一幕很……很像他认为的家?
如果父母还活着,也会这样半夜给我提宵夜么?
“你未辟谷,下午吃了什么?”师无治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到了桌上,才注意到宣病满身的汗水,眯起眼睛,似乎是不悦。
宣病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连忙说,“师尊,对不起,我马上去洗。”
他记得师无治有洁癖,不喜欢看到人在他面前邋里邋遢。
为此门派中好像还有定时要整理仪表的规定,很多地方都放了铜镜。
“吃了东西再去洗吧。”
宣病觉得师无治温柔得不可思议,又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在梦中了。
“过来。”师无治啧了一声,“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宣病这下清醒了,过来坐下。
食盒里是两碟菜,一碗汤,一碗饱满晶莹的米饭。
“这个点膳堂还有人?”宣病惊了,“闻起来好香。”
师无治放在桌下的手一攥,垂眸,“食不言,寝不语。”
或许是气氛太美好,宣病思维跳脱了一下,心说寝不语个鬼,上辈子被囚禁后你可没少逼着我说你喜欢听的。
那会儿怎么不说寝不语?
宣病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很诚实的嚼嚼嚼。
这饭菜真香啊,跟他前世在魔宫吃的差不多。
他虽然吃得快,但吃相很好,师无治眼角余光瞥到他,突然问:“为师怎么听说,下午你被人欺负了?”
宣病闻言被菜一哽,连忙吃了两嘴饭,把菜抵了下去。
这大半夜的,师无治是来问这个啊?
“没有,”宣病回答,“小问题,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他说完,突然感觉屋里又冷了一点,就好像师无治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似的。
“不错。”师无治淡淡道,“没被欺负就好。”
——嗯,这才是师无治正常的反应。宣病心想。
要是是上辈子走火入魔的师无治,现在绝对在按着他发疯,问他怎么不来找他去帮他解决,为什么要自己解决……之类的话。
看来师无治没重生,是真死在火里了。
宣病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啊,我才没那么傻呢,怎么可能被欺负了还不还手。”
——呃,好像只有上辈子被师无治欺负的时候才没还手。
不过,宣病也承认自己是还手了也打不过。
只有死前趁他不备才扇了两巴掌。
仔细想想,那时师无治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吧。
宣病吃着饭想。
他的想法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现在气氛太好,他忍不住又和师无治拉家常——
“对了,师尊,你那么厉害,你修的是什么道啊?”宣病一边埋头猛吃一边问。
师无治盯着他的后脑勺,目光中涌动着复杂情绪:“反正不是无情道。”
“?”宣病更疑惑了,“为什么不是无情道?无情道好像很厉害吧?”
“据为师所知,无情道没有成功飞升之人。”师无治依旧淡淡,目光却还在宣病身上,“那条路很难。”
宣病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原来如此,”宣病终于吃完饭了,拿过手帕擦了擦嘴巴,抬头看师无治,“那师尊修的是什么啊?”
师无治及时在他抬头时收回目光,避免他看到,闻言才继续冷着声:“多嘴,为师再说一次,食不言寝不语。”
宣病这下老实了,噤声正准备收碗。
师无治却一抬手,那些碗就已经不见了,不知被传送到了何处。
“哇,”宣病装作没见过的样子,“碗去哪儿了?”
乞丐确实不该见过这些,他得符合上辈子乞丐的‘丐设’。
师无治:“收起来了,你去换衣沐浴吧,早点睡,明日卯时去莲花海里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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