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时雨身边的人却不再是她。
敖雪跟在两人身后,直到入夜时雨睡下,才把谷秧叫出来。
两人见面先打了一架,谷秧照旧打不过敖雪,被死死按在地上,绚丽的尾羽都掉了几根。
“你把小雨拐到这里有何目的?”
看在凤凰族两位姑姑的面子上,敖雪尽量控制着想把她撕碎的冲动。
谷秧“呸”一声吐出嘴里的土,说:“你先放开我,脖子都要被你拧断了。”
“说!”敖雪愈发用力,谷秧疼得嗷嗷叫。
“这么明显还问?我俩私奔啊!没想到这么小心还是被你发现了。”
谷秧嘴上一点不露怯,又被狠狠打了一顿,羽毛飞了一院子,差点变成秃毛凤凰。
打雷了,敖雪踩在她背上,冷声问:“是不是你拐的她?你给她下咒了?”
谷秧安详地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看来这臭龙丝毫没有怀疑小雨移情别恋,她们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就不能是小雨喜欢上了我,自愿跟我到这儿吗?”
“少放屁,她怎么会喜欢你?”
谷秧刚要说话,就见房门缓缓打开,她干脆两眼一闭,不说多余的话了。
这臭龙不见棺材不落泪,等下亲耳听到小雨说不爱你,看你怎么办!
敖雪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转头看去,时雨披着一件外衫,长发披散在背后,显得脸越发精致小巧。
那双以往总是亮晶晶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应有的反应,就好像她是陌生人一样。
时雨走到台阶前站定,与敖雪四目相对,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来。
“河神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
敖雪放开谷秧,两步走到她面前,“这叫什么话,我来带你回去啊,这秃毛鸡偷偷把你带走,我担心死了。”
时雨表情平静:“是我自愿跟她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她走?”敖雪伸手去牵她的手,被侧身避开。
看着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时雨,她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疼痛逐渐蔓延。
“这还用问吗,我不想待在龙宫了,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不想待在龙宫咱们可以回临溪啊,我本就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带你离开的。”
敖雪忽略后面那句,迫切地解释,她的眼神带着恳求,姿态低到尘埃里。
敖雪本就一刻不停地在找她,脸上的干涸在脸上,刚又跟谷秧打了一架,整个人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至极。时雨从没见过这样的敖雪,她的心揪着疼,却要一再说出伤害她的话。
她知道自己的话像利刃一样,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敖雪会为了她而死。
“就算回了临溪,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敖雪快要哭了似的,“我们不是说好要相守一辈子吗?这么快你就忘了?”
“相守一生?你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随时都会死,你怎么跟我相守?”
敖雪一把抓住她的手,慌忙说:“我是犯下了罪业,但只要躲藏的好,陪你过这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这便是问题所在。
犯了这么深重的杀孽,不主动求得天道原谅,还东躲西藏,逃避惩罚,那么一旦雷劫降下,她便必死无疑。
为了陪她过这几十年,连命都不要了,值得吗?
时雨觉得不值得,所以她要离开敖雪,让她活下去。
“我为什么要陪你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敖雪被问住了,好半天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但那时我不知道会这样,现在知道了离开不是很正常吗?我是个自私的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敖雪还是不相信她会抛弃自己,望着她漆黑的眼仁,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眸子里似积着铅云,什么都看不见。
时雨看着陌生人的时候,都不会这么冷漠。
敖雪十分难受,但心里隐约觉得不对,于是说道:“是不是敖沄或者龙宫的人跟你说了什么,你离开是为了我对不对?”
时雨冷嗤一声,甩开她的手:“您还真是自信啊,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要死缠烂打吗?”
“我不信你会因为那种事背弃我,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要相信我啊!”
时雨紧握着手,指甲嵌进掌心里,才能继续保持冷漠的表情。
“您记错了,我从未说过喜欢你。”
谷秧看出时雨在强撑,连忙抖了抖身上的土,走到她旁边给予她力量。
时雨转头看她,用衣袖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灰,嗔怪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院子里跟别人打架,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谷秧思索了片刻,握住她的手,“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时雨朝她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下不为例。”
她侧身对着敖雪,于是对方没有看到她眼底浮现的泪光,落在眼底的都是她温柔地对着谷秧撒娇。
短短一个月时日,她在时雨口中成了“别人”,敖雪心痛难忍,眼眶赤红一片,脖子上青筋暴起。
她仍不死心,但话未出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五脏六腑绞在一起,从骨头伸出传来灼痛。
敖雪猝然喷出一口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
第47章 河神的新娘
敖雪单膝跪地撑住身体,随后擦掉唇角的血,她用余光去看时雨,对方无动于衷。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是谷秧身上,那双圆润纯澈的眼睛看着谷秧,里面的温柔似要流淌出来。
看来是她想错了,敖雪自嘲一笑,忍着身上的剧痛从地上起来。
她以为真心一旦给出,就是一生一世,地老天荒的事,却没想到瞬息万变。
她以己度人,没有想过旁人不是她。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时雨有这样的选择她没有立场责怪,可心脏还是痛得像被撕裂了一般,连吸进去的空气都似利刃一样刮着胸腔。
这副躯壳,随时都会碎成粉末。
敖雪心里冒出这个荒唐的想法,她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咽下再次涌上来的腥甜,拖着残躯往院门走去。
时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盛不下,顺着脸颊往下掉,如果不是谷秧死死拉着她的手,她早就冲过去了。
敖雪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揪一下,疼得眼泪汹涌,浑身发颤。
脚下一个踉跄,敖雪差点摔在地上,时雨脑子还未做出反应,步子已经迈出去了。
谷秧一个闪身拦在她面前,用甜腻的声音说:“困了?那进去睡觉吧。”
敖雪已经意识模糊,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眼神微动,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涌上来,豆大的泪滴砸下来,将她猩红的眸子洇成血色。
嘴角渗出血丝,身上的每寸皮肉都在痛,敖雪却似毫无知觉,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敖雪的身影一消失,时雨就一下跌到了地上,她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许久才号啕大哭。
谷秧听得心里难受,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泪,“别哭了,被她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她可以跟敖雪一起死,可嘴张了半天,终究只有逐渐压抑的哭声。
直到酸涩的眼睛再流不出一滴泪,时雨才从冰凉的台阶上起来,她望向谷秧,眼里带着祈求。
“她受伤了,你去帮我看看她好不好?”
谷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时雨抓着她的袖子,神情恳切:“求你了……”
“唉!”谷秧说不出拒绝的话,“夜晚风凉,你先进屋吧,我会照看她的。”
不用时雨说她也会去探究一番,敖雪身上除了有被阵法震伤的痕迹之外,还有一道很奇怪的咒术。
这种咒术此前她从未见过,似乎是某个种族的秘法。
时雨温顺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屋里,生怕谷秧改变主意。
谷秧等她关上门,转身挥动翅膀飞走,一路循着敖雪的气息,很快就在城外不远的山上找到了她。
不久前还打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此刻蜷缩成一团,黑色的鳞片散发着红光,周围的草木都被她身上的高温烧成没了。
差距有人东西靠近,敖雪转头一声嘶吼,牙齿变得尖利无比,绿色瞳孔变成了红色,满是阴郁狠戾。
谷秧心里一惊,连忙落在她面前,输送灵力给她,帮她压制那邪恶咒术的迫害。
“谁给你下咒了?”
敖雪朝她呲牙,低声咆哮:“滚开!不用你假好心!”
谷秧哪能弃她于不顾,不说时雨知道后会不会怪她,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得把臭龙救活。
可单凭她的修为,根本就没法抑制咒术的发作。
“你能再撑一下,我回去找姑姑来救你。”
谷秧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要走,被敖雪一尾巴拍在石壁上,身上的毛都烧焦了一大片。
“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啊,我好心救你,你竟然打我?!”
敖雪冷锐地看她一眼,沉声道:“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但凡你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抢别人妻子这种事。”
妻子?谷秧没想到她竟然把时雨当妻子看待。
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你最好别伤到我,我是瞒着小雨出来的,要是受伤了,她会伤心的。”
敖雪听了,身上的温度更高,鳞片都快被烧化了,也没余力再跟谷秧争辩,而是拼尽全力在跟体内的咒术抗争。
这咒术是谁下的她已经知道了,这么久还没要了她的命,应该是想让她忍受痛苦而死吧。
谷秧见状不敢再耽搁,当即一声凤鸣朝天上飞去,被两只拖着长长五彩尾羽的大凤凰抓住,丢到了山上。
谷荷跟谷霜落地,不关心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本族幼崽,反倒先去关心敖雪。
谷霜刚要伸手碰已经半昏迷的敖雪,就被谷荷一把拉开,紧接着一道蓝色天雷降下,直直劈在敖雪身上。
雷电侵袭全身,敖雪硬生生被疼醒,她伸手的咒术解开了,但天雷却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那咒术暴露了她隐匿的踪迹,引来了天道惩罚。
敖雪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谷秧站在谷荷设的结界里,面露不忍。
“姑姑……”
谷荷看她一眼,她便乖乖闭上嘴,谷霜掐了自己一把,美目含泪,我见犹怜。
“真的不能出手相助吗?风烬临终前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她轻轻吸着鼻子,掉两颗小珍珠。
谷荷叹口气,将几道天雷引向别处,强行保了敖雪一命。
谷霜星星眼看她,夸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小荷真棒!”
“那我可以进屋睡吗?”谷荷一脸认真地问。
谷霜看一眼谷秧,颊上飘红:“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嗔怪一句之后,她靠近谷荷压低声音:“可以哦。”
谷荷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又替敖雪挡下一道天雷。
敖雪被劈得仅剩一丝残息,鳞片被烧毁了大半,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但这只是惩罚的开始。
之后她全身的鳞片被刮去,龙尾也被斩断,剔骨抽筋之后,被丢到了暗无天日的混沌河水中。
谷霜看得满脸泪水,她伏在谷荷怀里,哽咽着问:“这孩子能活下去吗?”
谷荷轻拍她的后背,道:“若是百年之内能重新长出血肉之躯,便能活下来。”
谷霜没有问另一种可能,因为敖雪不是一般的龙,她一定可以浴火重生。
时雨坐立难安地待在屋里,没过多久,方才还清风朗月的天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忽然一阵心慌,她的脑中传来敖雪凄厉的龙吟,无比清晰的感觉浮现在眼前,她拔腿就往外跑。
敖雪正在经受折磨,她要去找她。
还没跑出院子,一道天雷劈在她身上,顿时剧痛袭来,眉心似有什么东西要破题而出,灼热滚烫。
那种快要将她撕裂的痛苦一再侵袭,时雨实在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时雨晕倒之后,眉心飞出一枚幻彩鳞片,阻挡了天雷余威之后,化成无数彩色光点没入她的身体。
在电闪雷鸣中,少女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但夜色实在太浓郁,把一切都遮掩不见,唯有她身上淡淡的光晕经久不散。
惊雷过后,天空像破了个洞似的,雨水瓢泼而下,很快地上就聚集起一股不小的水流,将唯余皮肉的黑色巨龙冲到了山下,然后一路往看不见的前方蜿蜒流去。
谷秧想跟上去,被谷荷拦住。
“不可再插手了,否则我们也会被卷入其中。”
谷霜收回悠远哀伤的目光,对谷秧道:“听你姑姑的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风烬若是知道自己付出生命留下的血脉,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会后悔当年一意孤行跟敖夜在一起吗?
三人在雨中站了许久,直到天将破晓,谷荷才松了口气似的说:“没事了,回去吧。”
谷秧没有与她们一起动身,两人停在半空转头看她,动作出奇的一致。
谷秧磕巴着说:“我还有未做完的事,你们先回吧。”
谷霜刚要开口,就被谷荷打断:“好,等你玩够了再回来吧。”
说完便拉着谷霜回梧桐林,这熊孩子不在,正好可以过二人世界。
谷秧回到城里,刚落到院中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时雨,她连忙上前,手还没碰到时雨,就被她身上神秘的法力弹开。
她愣怔了片刻,而后似叹息般说:“你还真是机关算尽啊。”
这只臭龙连最珍贵的护心鳞都给了时雨,她连一丝赢的机会都没有。
她抬手为时雨抚平身上的法力波动,然后把她抱回屋里,坐在床边看着她连呓语都是敖雪的名字,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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