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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耳尖，居然听见了，顿时很激动：“你们在嘲笑我吗？”
这是在嘲笑她没眼光吗？！
“你什么意思？”
她恼羞成怒，大步上前，作势要推苏韫晚，很激动地大喊，“我说你们什么意思？”
伸出的手就要撞上苏韫晚了，旁边的沈谕一把抓住了，阻止了她的行为。沈家天才的眸色本来就深，现在一双浓黑的眼珠被不明情绪蒙了一层，更是暗得像不透光一样，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子被这双眼慑了一下，面色一僵，激动的情绪冷却了一点，反应慢了几拍才开始挣扎。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干嘛啊？快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然而抓着她的那只手牢而不破。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苏苏又要受伤了，幸好有沈谕阻止！】
【好样的！沈嘉宾，咱们苏美人就交给你保护了，请务必保护她，这件事办好了，回头要是有人网上黑你，我们路过看见了就替你反黑两句。】
【所以这澳白是真的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到底是谁啊，她到底为什么骂池教授白眼狼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直播间空前热闹，随着#心动夜曲直播事故##嘉宾池禾意#等词条被吵上热搜，越来越多的路人涌进了直播间。
涌进来的路人多了，节目组粉丝浓度下降，没有了嘉宾滤镜，质疑的声音便大了起来。
【这居然是个恋综直播吗？恋综还做这种剧本设计呢？牛逼！】
【这不像是剧本啊，看那素人被气的，肯定是个嘉宾做了什么！】
【这是在干嘛？一群人对抗一个素人？欺负人不是这样欺负的吧？】
【我对争着上节目露面的男男女女都及没有好感，这种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后怎样肮脏龌龊还不知道呢，这一波我站这个素人！】
进来的网友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攻击节目攻击嘉宾，粉丝看得一肚子气，一边跟网友解释、争论一边催促想要一个来龙去脉一个事实真相。
现实里，节目组因为事发突然太过震惊以至于错失了最佳断播时机，现在断播却不再适合，要是敢这么做，网友得把节目组冲烂，嘉宾的名声也会大受影响，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直播。
节目组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脏，希望这事能妥善结束。
冒出来的女子本来是冲池禾意来的，现在却跟苏韫晚沈谕两个对峙上了，女子双眼冒火，挣不脱手便不挣扎了，就着被抓住一只手的姿势骂人，怒火全集中到苏韫晚和沈谕两个人身上去了，反而忽略了池禾意。池禾意失神地看着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手背，刺破的皮肤传来丝丝疼痛，她猛然回神。
“……够了。”她开口制止女子，然而声音嘶哑，太小，没被听到。
池禾意喉头滑动了几下，眼中划过丝丝暗淡，她提了提声音：“小晴，够了。”
这一声够大，池禾意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女子的骂声戛然而止。
她扭头看向池禾意，眼神复杂。
池禾意和她对视，眼中一片沉暗，指甲深入皮肉之中，许久，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小晴，我们……聊聊。”
池禾意开口后，女子——孙思晴便变得不像一开始那样张扬跋扈，沉着了许多，她垂着眼眸，冷冷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池禾意看着她：“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孙思晴：“……”
“聊聊吧。”池禾意道，声音依然温柔，只是没了平时那种春风般的和煦，显得很疲惫。
孙思晴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说好，以默认的姿态答应了一起聊聊。
沈谕见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盯着苏韫晚下巴上的伤口，伤口不深，早就止血了，但暗红的一条在整张无暇的脸上显得非常碍眼。
池禾意温声跟苏韫晚道歉：“韫晚，我替小晴跟你道歉，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项链的赔偿请由我来偿还。”
听到池禾意说赔偿，孙思晴的眉毛动了动，没忍住，插话道：“一串塑料，你钱多吗？！”
苏韫晚没接话，池禾意暗自敲定了赔偿事宜。孙思晴吐槽池禾意是个傻子，受不了她，催促她赶紧开始正题，说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听她废话，这时节目组有人过来，附在池禾意耳边跟她说已经为她们准备了一个房间，池禾意出声感谢，在孙思晴的催促声中看向苏韫晚和沈谕，对她们说：“如果你们也想听一些无聊的故事……就一起来吧。”
苏韫晚目光扫向池禾意的手，池禾意的两只手背都已经被抓破了，血痕交错，可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还在抓挠。苏韫晚眸光闪闪，池教授将要说的事必然是她最隐秘的心事，她这样的身份前去旁听合适吗？
可池禾意也跟节目组说了：“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节目组遭遇了这么大的舆论冲击，接下来的事，直播也没关系。”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池教授还是那样温柔，会把别人的事放在第一位考虑。
最终所有人都去了，直播也开着。
在一个饭店的包间里，在孙思晴的烦躁催促中，池禾意说出了她原本打算永远沉默的那件事。
池禾意的出生跟幸福挨不上边，她有个破碎的家庭，早亡的母亲，暴力的父亲，好在有一个可以停靠片刻的港湾，那便是她家隔壁，自第一次被隔壁家阿姨收留，不久后她就成了隔壁家里的常客。阿姨给她上药，给她做饭，甚至有时候凑不齐的学杂费阿姨也会给偷偷拿给她。
池禾意很喜欢这个阿姨，她让她体会到了母亲的温暖，自从被隔壁阿姨接纳，她跑隔壁跑得非常勤，不挨打的日子也往对方家里跑，渐渐地她知道了，阿姨自己过得其实也很不如意，阿姨看起来家庭和睦，有爱她的女儿和丈夫，但其实丈夫出轨成性，女儿也跟她父亲更亲近，阿姨最开始收留池禾意也不过是寂寞罢了。
认识阿姨的时候池禾意还小，但她也想安慰阿姨，也许是她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大她许多的阿姨慢慢也开始依赖她了，两个人便这样彼此依偎彼此舔伤。
池禾意无数次在心中暗暗感谢人生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让她觉得人生并不是全是晦暗。
可是有一天变了。
那天，她在安慰了再一次见到丈夫出轨的阿姨之后，阿姨突然用手抚摸了她的脸。
那和以往的抚摸不一样，或许是阿姨的眼神，或许是别的什么，池禾意后颈起了鸡皮疙瘩。
后来，这样让她感觉不舒服的碰触变得多了起来，手，脸，腰……池禾意感觉不到阿姨的关爱了，反而透过这些不舒服的碰触感觉到阿姨眼中沉甸甸的东西，她不懂，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了阿姨眼中泄露出的一丝报复的快意，那时池禾意忽然明白过来阿姨在做什么了——
阿姨想报复她那个出轨成性的丈夫，而自己正好可以用得上，而已。
池禾意震惊且悲伤，她逃了。
阿姨的女儿埋怨她，长久以来不理解她，不仅阿姨的女儿，周边所有认识她们的亲朋邻居都这样，没有人理解她，提到她直摇头，感叹那个人啊，白读那么多的书。
阿姨的女儿骂她白眼狼，因为她母亲生病，池禾意没去探望。
她没法去。
她不想去。
尽管不被理解。
池禾意讲述完，全包间都沉默了，孙思晴在呆愣中拍案而起：“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她恨恨道，“池禾意，你太歹毒了！你怎么可以编造这样恶毒的故事为自己开脱？！”
池禾意眼里浸着沉甸甸的悲伤，她静静地看着孙思晴：“小晴，你和你父亲走得太近，所以你看不到你妈妈的痛苦，她……很痛苦。”
所以才会在一次次怨恨中生出报复的心思，她想报复她的丈夫，池禾意变成了最趁手的工具，她要给丈夫一次暴击。
池禾意垂了垂眼，说：“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见阿姨。”
孙思晴胸膛起伏，眼神如刀，要生生破开池禾意的身体，将她的心脏挖出来，看是不是黑色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所以才能说出如此恶意的诋毁！
“我、不、信！”孙思晴一字一顿砸出这句话。
池禾意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无法跟人身体接触了，因为心底不再相信别人，甚至排斥。那些变味的触碰，它们杀死她的信任。
直播间里。
【……】
【抱抱池老师。】
孙思晴一遍一遍地念着“不信”，她怒瞪看池禾意，眼中居然带了凶狠的恨意，她恨池禾意破坏了她母亲的名声。见状，苏韫晚出声道：“孙小姐，你好像听谁说话都觉得别人在骗你？”
这位还觉得她拿一串塑料碰瓷她。
“既然如此……”苏韫晚抬眸道，“要亲眼看看吗？”
“亲眼看看？”孙思晴冷哼，“看什么？”
苏韫晚说了她的计划。
一个小时后，池禾意家。
方丽青匆匆赶到池家，来到门口，正准备敲门，发现门没关，她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房间里静悄悄的，那个她许久未见的孩子背对着她坐在窗边，正在看窗外的风景，方丽青心跳得很快，心里却感到安定，她觉得对方突然联系她是想和她缓和关系，隔壁的那个孩子终究放不下她。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从身后抱住对方。
“禾意，你不想见阿姨了吗？”
“阿姨做错什么了吗？”
“阿姨很想你，想得都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禾意，阿姨我……”方丽青挪了挪手，手指仿佛不经意地从她抱着的人的胸前划过，她将身体更紧密地压了过去，在她抱着的人的耳边低语，“禾意，其实我……”
说话声戛然而止，她抱着的人僵硬地转过了身，双眼大睁地看着她。
方丽青顿住，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烫到似的想要松手，怀里人抓住她，不放她走，嘴唇颤抖着，问她：
“妈，你……在做什么？”
方丽青：“……”
母女俩看着彼此，一个震惊，一个慌张。
另一个房间里，一墙之隔，听到客厅说话声的池禾意握紧了拳头，许久，缓缓松开。
在长久的不被理解的日子里，她从未想过为自己辩解，一直沉默着，而现在，她的沉默结束了。
她应该这样做吗？
她可以这样做吗？
她有点迷茫。
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一碰即离。池禾意看过去，苏韫晚举起自己的手：“抱歉，忘记了，我可以这样碰你吗？”
池禾意愣神，意识到自己不能跟人碰触被人发现了。
她轻轻摇头：“没关系。”
“那就好。”苏韫晚收起手，她懒洋洋地靠着门，“池老师参加恋综难道是为了让门外边你的那位阿姨知道，你想找对象，没有心思配合她的复仇？”
不然以池禾意的条件怎么会跑来恋综找对象，来了也不见得多么积极。
池禾意默然。
这个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池禾意、苏韫晚和沈谕，节目组的人早就撤走了，约会直播因为这个意外的事故选择中断，节目组询问了池禾意需不需要帮助，得到否认回答后就没有参与嘉宾的私事。
池禾意哑然道：“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她曾经也从方阿姨那里获得过温柔，也曾被对方保护，而现在方阿姨需要她，她却逃走了。
“不对。”苏韫晚斩钉截铁。
池禾意黯然，果然。
苏韫晚道：“当然不对，禾意姐，你也太温柔了，面对这种人，你居然不是直接扇她，告诉她别动手动脚，而是选了这么一个迂回的方式让对方知难而退，这人不就是仗着有恩于你对你乱来吗，她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你多大？有想过你会不会因此产生阴影？你这也太温柔太照顾一个伤害你的人的心情了！”
“不行，我看不得加害者还被那么地温柔对待，我得去出去替你补一巴掌。”苏韫晚嘴里喃喃着手上要拉开门出去，池禾意一怔，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苏韫晚问，“一巴掌不够？”
池禾意：“……”
她忽然笑出来，春风的暖意又回到了她的眼中。
心中涌上一股畅意，压抑太久的心情在一句“当然不对”中烟消云散。
暖阳揉碎在眼中，池禾意笑着道：“谢谢你，韫晚，但不用了。”
她说，“我已经释然了。”
被不理解，被指责，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但不是的，她其实从很久以前就不想继续沉默了，她犹豫不决，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有做错，身在其中，她无法判断。
没有。
这时有一个人以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她当然有说“我不愿意这样”的权利，于是一切过往恩怨都在这一句里得到释然。
池禾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抓着另一个人的手，肌肤相接，但不再产生抓心挠肺的痒。
另一边，沈谕看着两人，仿佛被两个人隔离在外，她眼沉如墨。
第49章 占有欲。
后续网上的吵闹苏韫晚没有关注，但她大概能够猜到会有多么激烈，池禾意本人也没有关注，就连微博账号也设置成了禁止关注，网上有人相信她声称要为她讨回公道，但池禾意并不需要这种帮助。她不是想要报复，只是想从困住她的迷惘中走过来——
一个拯救过她给过她温暖的人伤害了她，该沉默，还是该表达，她长久地为此感到迷惘。
她迷惘正是因为她温柔，为别人考量太多，独自背负。归根结底她是被自己的温柔困住了，被自己的温柔所刺伤。
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直到站在笼子外的一个人朝她拉了一把。
她走出来了，于是过往一切已作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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