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的青年被提起来还不忘带起身边的酒瓶。他倚着粗壮的树干,一只细细弱弱的手腕搭在陆云江肩上,很努力地想要站直,脑袋却沉沉地往下落。
陆云江只能伸手扶着他的脸蛋子,凑到他面前问:“这样好点吗?”
季明舟的皮肤很软,大概是在秋风中待太久了,有点凉。
“你…眼熟…很帅。”青年嘀嘀咕咕地说完,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栽在陆云江的怀里,一头埋入他的胸口,不动了。
陆云江有点僵硬,在把人推开和把人带走之间纠结了一秒,有一瞬觉得把人带走是好选择。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大晚上喝醉酒在外游荡,先不说被狗仔拍到,安全也是很大问题。他作为业内前辈把人带走,也算是照顾后辈。
不对,应该喊他经纪人来接他。
“滚开!”
季明舟忽然爆出一声怒喝,用力一推陆云江,抄起手里的酒瓶就要朝着陆云江砸来。
他的动作太突然了,陆云江被推得后退一步,两眼一愣,险险抓住季明舟的手腕制住他的动作,单手压着他的腰按在树上,又夺走酒瓶,丢在一边。
“季明舟,我说你……”
“陆哥。”被他摁在树干上的青年脸红扑扑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落在陆云江的心口。
“陆哥,你好帅。”季明舟乖乖地望着陆云江,有些泛红的双眼倒映着陆云江的面孔。
陆云江不自然地放开自己过分用力的手,指尖隔着卫衣碾过季明舟的腰腹,一声细细的哼传入耳尖,惹得陆云江心口一颤。
他强作镇定地攥着卫衣衣摆,“嗯。”
“我是您的粉丝。”季明舟晃晃脑袋,仰头望着陆云江,问:“您可以给我签名吗?”
陆云江喉头上下滚动,说:“我没比你大多少,别说您…我签在哪里?”
“签…签在手心里可以吗?”季明舟晃晃脑袋,身体也晃了晃,显然是还没清醒。他努力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却看见自己的手正搭在陆云江的肩膀上,双眼一点点瞪大了。
“有笔吗?我没有带笔的习惯…”陆云江视线扫过肩上的手,下意识问:“要不要签在一个,可以留得更久的地方?”
季明舟又点点头,说:“陆哥说得对。”说着,他牵起陆云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说:“不过手里的感觉也可以留很久。”
陆云江反手捧着那只手,那手就乖乖地张开掌心,指尖还雀跃般得向上翘。
陆云江没忍住唇角的笑意,用手指在他的掌心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季明舟的手很凉,又凉又软绵,像是朵云。
陆云江忽然想到不久前看过的MV,穿着天蓝色卫衣的季明舟握着冰杯,滴滴水珠沿着冰杯蔓延而下,悬在敏感泛红的指尖上...他的手一抖,灼热的掌心不小心按在了凉凉的指尖上,体温不分彼此地缠绕着攀升,一股股热意涌上脑门。
陆云江慢吞吞地签完名,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问:“你用的哪个牌子的护手霜?”
“唔,不记得了。”季明舟摇摇头,忽然往前走了几步,被陆云江抓回来问:“去哪?”
“要回去。”季明舟双眼迷蒙,指指头顶。
“回树上?”
“不是的,要回,回那个,喝酒。”季明舟垂下眼睫,很是难过地自言自语般:“不想回去。”
“喝酒?”陆云江意识到他指的是饭店。
他站都站不稳,还回饭局?这么重要的饭局?把人灌成这样,是正儿八经的饭局吗?
“十点了,小孩子就该回家睡觉了。”陆云江拉着季明舟的手腕,苦口婆心地劝说。
“要回去的,不然很麻烦。”季明舟不理陆云江了,挣开他的手,缩着脑袋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路坎上时身体一歪,脑袋一仰,擦着陆云江的肩膀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好在陆云江反应快,一把接住了小醉鬼,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
五指扣住的肩膀意外单薄瘦弱,凸起的骨头咯得人手疼。
“你这家伙…”陆云江嘴一张想说他,低头见他仰着脑袋冲自己笑,一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季明舟的眼睛晕着水色,笑起来时像是两弯月牙里捧着清亮的泉水。陆云江被这双眼睛望得说不出话,只能抬手捂住那双眼睛,嚅嗫:“你走路,小心点…”
熟悉的音乐声打乱了陆云江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季明舟手忙脚乱地到处掏手机,手好几次伸到陆云江口袋里,陆云江只能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季明舟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忽然把手机往陆云江怀里一丢,蹿得老远。
陆云江怎么也想不通他一个醉鬼怎么跑起来的,看上去就跟个炸毛的猫,随时准备窜上房梁顶。好在人并没有走远,只是不远不近地观察着情况,还比出“六”的手势放到耳边示意陆云江接电话。
陆云江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几遍不和醉鬼计较。
电话接通——是个女声:“明舟,到家了吗?”
陆云江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视频通话,好在这头光线昏暗女人并没有看清对面是谁,只是用担忧的目光扫过四周。
陆云江一把挡住摄像头,切出视频通话看聊天界面,最上面挂着“姐”一个大字。
陆云江放心了,又没放心。
“明舟,怎么了?出事了吗?”
陆云江提起腿准备赶到对面那个缩头缩脑不敢接自己姐姐电话的人面前,抬头一看,那家伙自己冲了过来,理理脑袋上的乱毛,主动接过电话。
“姐姐。”季明舟拖长了音,黏黏糊糊的语调宛如撒娇,“我还在外面呢,很快就回去了。”
“好。你在外面怎么才穿这点?脖子都给冻红了。”
季明舟结结巴巴解释:“衣服,衣服在助理手上呢,我等会儿就穿。”
陆云江默默脱下自己大衣披在季明舟的肩上,季明舟只穿了一件卫衣,像是从酒桌上逃离,匆忙间忘了外套。
季明舟也来不及说感谢的话了,对面那姐下一段话简直晴天霹雳,“你喝酒了?喝了多少?带解酒药了吗?”
季明舟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声说:“姐姐我没喝多少我很快就回家了,你别担心。”
对面沉默着,似乎不想和季明舟说话了。季明舟可怜地望着镜头,眼尾委屈地下垂,活像只被抛弃的狗崽。
“注意自己安全,到家了和我打视频。”对面声音有些压抑,最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陆云江就眼睁睁看着季明舟的眼泪哗啦涌出来,他呜咽着说:“姐姐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的你不要急我会早点回家的…”
陆云江瞥了眼那头视频,注意到女人穿着病号服,背景苍白,大概是医院。
老母亲追星时怎么没追到这小家伙还有个生病的姐姐。
“姐姐……”季明舟越哭越难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云江被他哭得也难受,把手凑到镜头前,算和对面女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他的新助理,我会负责带他回家,并监督他打视频,姐姐不担心。”
对面女人愣了愣,下意识道:“好。”
“那我们这边先打车回家,等会儿再和姐姐打电话,可以吗?”
女人点点头。
陆云江挂了电话,掏出纸巾糊在季明舟的脸上。
“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屁大点事儿就哭,哭得丑死了。”
其实一点也不丑,季明舟今天没化妆,整个人比MV里更柔软。他的眼下被擦得有些发红,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一缕缕的,看上去很柔软。陆云江用手轻轻揉开那簇睫毛,又用纸巾捻干残留的泪水。
季明舟安静下来,任由陆云江给自己乱擦一通。过了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面前是谁,小小声地说自己来,又慢吞吞地说谢谢。
“所以现在回家吗?”
季明舟晃晃脑袋,边打嗝边说:“要上去。”
陆云江:“……”
陆云江伸手拽住他的两根卫衣带子,把帽子往他头上一兜,拉紧带子。
整个脑袋被卫衣帽子包裹的季明舟看上去太呆了,像个好欺负的小卤蛋。
“那走。”
陆云江单手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带着他往前走。
“陆哥你要去哪里?”季明舟被拖着走到饭店前,明亮的光往身上一笼,他突然反应过来,伸手要推开陆云江。
“怎么?还不能请我喝口酒?”陆云江揽住他的腰,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季明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钱请客。”
他像是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说:“请我吃饭的也不是好人,陆哥快走吧。”
话是这么说了,可他还拉着陆云江的毛衣下摆。
陆云江好笑地侧着头,问:“怕什么?”
“怕,怕他们找到我。”季明舟望着眼前的光亮,见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对面电梯里走出,看向这边时似乎在打招呼,他顿时拽着陆云江往后一缩,整个人藏在陆云江身后,不敢抬头。
陆云江忽视那人打招呼的动作,反手握住身后人冰冷的手。
来人走到近前,热情地想要握手,陆云江只当没看见,轻抬下巴。
“小陆总,这么晚了来这边,我请你喝一杯?”
“不用。倒是费旭你,这么晚了还出来?”陆云江意有所指,眸色微沉。
“在找一个小家伙,小陆总身后的人好像有点眼熟,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带的小孩都和我一样,怕生,不方便。”陆云江转身提起大衣一角,把大衣盖在季明舟头上,隔着大衣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埋头低声说:“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了树下。
“家在哪里?”
季明舟倚在陆云江肩上,意识模糊不清,听不清陆云江在说什么,只能踮着脚尖靠近陆云江,贴近他唇边试图看清。
陆云江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免得他肩上的大衣掉落。他正和司机打电话报位置,没注意季明舟的动作。
季明舟站不住了,扒拉着陆云江的手臂软软地靠在他身前。
陆云江只能挂了司机电话,一手环抱着他一手拢拢他的衣领,商量着:“今天太晚了,先回我家可以吗?”
季明舟摇摇头又点点头,在陆云江的注视中问:“陆哥家里有人吗?”
“没人。”
“我家里也没人。”季明舟有点冷,下意识往热源边靠近,像是小猫一样笨拙地试图躲在陆云江身后。
“别乱动,车马上到了。”陆云江捏捏他的鼻子,“明早等你清醒了,司机把你送回去。”
“你能睡沙发吗?”陆云江开玩笑地问,他想起家里只有一张床。
季明舟缓慢地眨眨眼,双臂拉长,说:“如果沙发有这么大。”
“没有,是张单人沙发。”陆云江失笑,把他的手臂塞回大衣下,“那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睡床了。”
“可以打地铺。”季明舟脑袋晃了晃,碎发垂在额前,圆眼睛藏在碎光下。
陆云江不和醉鬼争这个问题,他记得某档节目里季明舟玩野外露营,在地上铺着毯子里睡了一晚,第二天爬起来手臂都是淤的。他撩起季明舟额前的碎发顺到后面,看着那双半垂的圆眼,鬼使神差般问:“有男朋友吗?”
他的声音太小了,季明舟听不清,他只是望星星般望着陆云江,双眼迷蒙,红唇微张,可以看见内里一点粉红的舌尖。
“你这样很像在索吻。”陆云江拽下他的帽子尖,让他把脑袋埋下去。
车子慢慢驶近,明晃晃的车灯打过来,陆云江抬手盖住了季明舟的眼睛。
“陆哥是好人。”季明舟唇齿不清地嘟嚷着。陆云江手一紧,小拇指蹭上柔软的唇珠,手心顿时如火烧般滚烫。
“季明舟,你别乱说话。”陆云江咬牙切齿地抱住他,等车子一到面前,立刻把人往车厢里一塞,自己也窜进去,啪得拉上了车门。
车厢内实在很狭小,陆云江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往季明舟身上一罩,像是整个世界的暗下来了,只剩眼前男人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双眼。
陆云江留着一点狼尾,发尾垂下,抚在了季明舟脸上,他下意识轻轻吹开了,湿漉漉的双眼黏着陆云江,好像随时都会有水汽从眼尾涌出。
“别勾我。”陆云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把脸一头埋入季明舟的颈窝里,双手紧紧环抱季明舟单薄的腰身,小声说:“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第3章 塞纳河畔
宿醉的结果是头疼欲裂,还全身疼,像是一整晚都被硬物包裹。
季明舟艰难地睁开双眼,单手摸索着手机想看几点了,右手却忽然摸到一块热乎的,不该出现在自己床上的东西。
季明舟还没睡醒,下意识捏捏硬物,一道懒洋洋的闷哼声从耳边传来。
“流氓。”
腰间搭着的某物一紧,季明舟被拖着靠近一块热源,脑袋紧紧贴住结实的胸膛。
季明舟眨眨眼,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看到了一条结实的手臂。他缓慢又用力地推开身旁人,坐在床沿,呆滞地看着面前事物。
脚下是无数散乱的歌谱,他根本找不到落脚点,床头边是一架电钢琴,再后面是一扇纱窗,光透入室内,光点四散,在乐谱上起舞。
季明舟来不及关注这一切了,他挪到了床脚,试图站起来,腰上一疼,又坐回了床上,宽松的白t衣摆随着他动作掀起一角,白底裤耷拉在床边,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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