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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歌握着了季明舟冰冷的手，说：“明舟，我说这个故事不是想要吓你。只是那个时候，我又遇到了你。”
“那件事后，我患上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而A班是单人房，只有你待在我身边时，我才能睡得安稳。”
“明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明舟，我.....”
季明舟慢慢回头看着他，染黑的碎发无力铺洒肩头，像是一只将从天际坠入海底的鸟雀，眼神空洞而又无助。
“意思是，你会一直抓着我这个机会。”
季明舟垂下头，又说：“越歌，我想去船边看看。”
费夏从船舱里走出来，兴奋地扑在季明舟身边，明亮的眼睛望着季明舟，像是在看自己独一无二的宝物。
“明舟，费夏遇见你之前，什么都不懂。他从出生就有孤独症，是从外星来的小孩。直到，直到你救了他...你...”
费旭在季明舟身后抿紧了嘴，强撑着继续：“我们没想过伤害你...”
“费旭，喝到胃出血不算伤害吗？你觉得你的行为是在表达爱意吗？”
季明舟不解地回头看去，声音破碎得不成调：“那些贴着人...不断摩擦的动作，真的是喜欢吗？”
季明舟被越歌牵着站起来，一步步向船边走去。
“季明舟！”费旭喊出了声，声音在海面上传得很远很远。
“和我结婚好吗？和我结婚吧！”
他捧起了小白桌上的鲜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小白布中，一枚戒指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花也是你喜欢的花..戒指是我喜欢的样子...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季明舟蛮力扯下了手上的针头，迎着海风，身体晃了晃。
越歌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想要查看上面的血痕，被他拍开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
“费夏也...”
季明舟扶着栏杆，稳住自己晃悠的身体。
他又拍开了越歌试图扶着他的手，自己站在船边，遥望渐渐沉入夜色的海面。
姐姐，应该已经在好好治疗了。
毕竟他作为陆云江的挡箭牌，应该帮他喜欢的人挡了不少外界的攻击。
还有笑笑。
那个小女孩子总是说些奇怪又乱七八糟的话。
没关系，还有小女孩的爷爷奶奶可以看着小孩。
季明舟好像听见了船破开海浪的声音，还有无数海鱼的跳跃声。
应该没什么好挂念的了...不过林归帆肯定要骂他了。
季明舟又晃了晃，勉强站住了，越歌的心脏跟着跳回胸口。
下一秒，抓着栏杆的雪色指骨忽然一松，面前那抹脆弱的人影如同飞鱼跃海般，从栏杆翻了出去——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缕擦过衬衫的风，面前人就那样骤然从眼前消失，奋不顾身一般地，跳入了深海里。
翻涌的浪花打上船身，那小小的身体只刹那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越歌只感觉到世界都寂静了，一切好像在倒放，他好像抓住了那截衬衫，大概是翻涌的大浪打上了船只，才会把人卷下去吧？
那不是他自己选的路，那怎么可能是他会选择的路...他不是还有姐姐和小孩要照顾吗，他不是...还有梦想吗......
“停船！停船！”
费旭无能的嘶吼响彻整个静夜，越歌却只看见又一道人影从自己眼前划过，片刻间就坠入茫茫夜色中。
他的眼前慢慢模糊，跌跌撞撞地走到栏杆边，却被人拦腰奋力抱住。
“少爷！”
身后人那样喊着。
可是少爷，是少爷有什么用，还是抓不住，抓不住那个人……
“小船…放小船下去…哪怕只有尸……”
第32章 听个墙角
“你看，这只水母。”
水母慢吞吞向上浮去，它的身上缀着粉蓝色的光芒，几根近乎透明的触须缓缓浮动着，如云雾般梦幻。
季明舟倚在玻璃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只漂亮的水母。水箱里的浅蓝色光笼在对面人脸上，玻璃上隐约浮现挺拔的鼻梁。
“明舟，看你那边，还有一只。”
那人突然转过头来，白皙的下巴映在了玻璃上。
季明舟慌乱地避开视线，入目即是一只贴在玻璃上的透明水母。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窜，撞入温暖的怀抱里。
那人从身后圈住他，双手环在小肚前，笑：“它们好像是一对。”
面前的两只水母触须相缠，水母头碰着水母头，如同两簇漂亮的光聚拢，简陋的蓝色水箱绽开光芒。
“在大海里肯定更漂亮。”
面前的玻璃上，映着两个少年紧紧相拥的身影。
季明舟不自觉偏偏脑袋，两颗毛茸茸的毛球凑在了一起，望着水箱里的水母，站了好久好久。
跌入海水是什么感觉呢.....
那瞬间，只感觉酸涩又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浪花打过头之前，从高空冲击水面导致的阵痛从胸口蔓开，随着铁锈味涌上喉头，又贯穿了四肢。
在下一个呼吸前，黑色的浪花席卷而来，急促的呼吸被沉闷的水液吞没。
昏迷之际，季明舟隐隐想起那只蓝色的水箱，还有那对水母。
很是漂亮的、会发光的水母。
他对这些海洋生物没什么兴趣，当时好像是...突然发现可以藏在那些蓝光后，肆无忌惮地看着身边人的倒影。
那片温柔的蓝光包容了他的窥视，也收容了生长的爱意。
他有个很想很想见的人。
说不上来是谁，也说不上长什么样子。
只是，确确实实有这么个人存在过，存在于他失去的那片记忆里，存在于他失去的高中。
两人并肩走过在大街小巷上，在日复一日的两点一线学习生活里，哪怕只有一点新鲜事，也会记得意外的清晰。
他记得他们走在小巷里，碰到了一家新开的奶茶店，旁边的梧桐树上拴着一只矮小的柯基。
那只柯基没有剪尾，蓬松又毛绒的尾巴高高立起，在圆屁股上晃来晃去，像是几簇盛放的菊花并排，生在了那条尾巴上。
巷尾是收纸皮阿姨的地盘，会有不少纸皮箱子和塑料瓶堆在角落里，一辆小小的破旧三轮车堵在那些纸片的面前。
偶尔两人会跑去把专门留了一天的饮料瓶放进角落里，给阿姨的纸片塑料大军添砖加瓦，事后又笑对方幼稚，说那点塑料瓶又能有几个钱，还这么认真。
还有一家老旧的照相馆，拍出的照片又老又丑，每次拍完就捂着不给别人看，最后又在班里上交照片时被人拽走左看右看。
“你那里有颗酒窝，他没拍出来，滤镜给模糊了。”
季明舟红着脸，从他手里抢过照片，又去索要他的照片。
对面那人吊儿郎当地翘着板凳，一点不见班长的模样，笑着说“早交了，就防着你呢。”
季明舟气不过，忍不住想骂他，然而刚张开嘴，大股大股咸水涌进口腔，鼻腔里也进了水，肺部好像要被海水吞没般，疼得快要炸开了。
原来溺水的感觉这么难受。
眼前已尽是无边的黑暗，有一两条小鱼游过，咕噜咕噜的吐泡泡声，隔着海水传来。
季明舟静静闭上了双眼，被单薄衣袖包裹的双臂无力垂下，衬衣被浮动的海水掀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脚尖已经碰上了沙砾海底，膝盖却一点点弯曲，整条小腿被浮起的沙砾包裹。
扑通一声，一条手臂破开了黑暗，不断摆动的双腿驱动着那人渐渐往下游去，带着一束温暖的白光 ，慢慢接近了沉在海底的冰冷躯体。
那人吐出一点零星的泡泡，凑近了发白的面颊，试图托着他的下巴渡气。
可季明舟并不配合，咬着嘴巴死活松不开。
无奈之下，那人只能先拽着季明舟往上游去，可游到一半，压在两人身上沉重的海水，和胸腔里越发稀薄的空气，明显不足够两人上去。
那人只能托起季明舟，努力往上一顶，自己却慢慢沉了下去。
明亮的大灯打在了海面上，一条强壮的手臂伸进海面，拽住了再次开始下沉的季明舟。
“哎哟，是这娃子啊。”
不等船上的人看仔细，旁边年长的女人推了把男人，“底下还有个。”
————
睁开眼，是昏暗的天花板。
窗外有虫鸣，温暖的气流从外灌入。
季明舟不安地动弹手指，覆在手背上的某物顿时收紧，指尖紧紧攥住掌心，像是生怕手的主人跑了。
“明舟......”
季明舟好像听到了哭声，但不太确定。
他艰难地想要抬头向那头看去，却被一只手轻轻抵住了胸口。
“你睡着，不要动。”
一只手覆在了面上。
灯被打开了。
但因为几根手指盖在眼上，季明舟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大概等了几秒，对方松开了手指。
季明舟看到了一个大脑袋，一个很是憔悴的大脑袋。
他眼底下满是乌青，瞳孔里蔓开细碎的红血丝，看着让人心惊。
季明舟下意识伸手触碰他的面颊，指尖抚过发青的胡茬。
这个下巴，多少有点眼熟。
对方似乎被他这个动作惊到了，憋着的一口气没上来，眼泪唰得冒出来，沿着面颊流下，湿润了季明舟的指尖。
“季明舟...”
大概是嫌自己丢人了，他又一头埋进了季明舟的被子面上，自欺欺人地捂着脸，声音闷闷地喊季明舟名字。
季明舟应了两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一会儿，对方抬起头，红着眼问。
季明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好了，嘴巴蠕动了一下，说：“陆云江，你可以再哭一会儿。”
陆云江：“？”
“我没见过你哭，有点新奇。”
季明舟说得有点理直气壮的。
陆云江沉默，陆云江不想理他，陆云江无言以对。
可是瞬间涌上来的情绪确实没那么容易被抑制，护士刚给季明舟检查完身体表示没事了，只需要静养后，陆云江立马扑到季明舟身边，抱着人眼泪水哗哗哗得流，活像个被开了水闸的大坝。
季明舟察觉到护士小姐好奇的目光，心里叹了口气，伸手盖住了陆云江的脸，不让这好面子的家伙给外面人看到。
陆云江一头钻进了被子里，隔着病号服压在他的胸前，静静地淌眼泪。
“季明舟，是不是很难受？”他捂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暖暖的气流都吹在季明舟肚子上。
“什么难受？”
“溺水的时候。”陆云江紧张地抓住了季明舟的手，说：“还有我离开你，你被费旭他们带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呆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还有....”
“没事。”
肚子上的人不说话了，眼泪就捂在被子里掉，全掉在了季明舟肚子上。
季明舟被弄得肚子痒痒的，伸手揪起那个脑袋，说：“陆云江，我真没事。”
“如果你嫌弃我了那我走.....”
“怎么可能！”陆云江一下子抱紧了季明舟，双手双脚都粘在了他身上，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委屈地控诉：“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的，我离不开你，你不可以走。”
过了会儿，陆云江又小声补充：“如果你不愿意，那又另说。”
他的声音还在抽噎，眼泪也还在掉，眼尾可怜地耷拉着，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狗。偏偏搂着季明舟的四肢还紧紧黏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失落两个大字。
季明舟看着好笑，问：“你怎么又离不开我了？”
他摸小狗一样摸摸陆云江脑袋，说：“我们才认识多久？顶多两周，你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还是......”
陆云江大大声声，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早有预谋！”
季明舟被他这脸皮惊得差点忘了词，半天才找回思路，又问：“我们以前认识？”
“认识。”
陆云江回答时眉头一皱，那个帅气要面子的狼尾青年一晃而过。
下一秒，他又抱紧了季明舟，问：“你想起来了？”
“没有很多，只有一点点。”
季明舟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
陆云江握着那只手，按在唇角亲了亲，“那就别想了。”
说着，他探着脑袋想要亲季明舟，却被季明舟一把捂住了脸。
季明舟被这么个高大又有力气的家伙压着，无力地吐槽：“我都多久没刷牙了？你不嫌弃我都嫌弃我自己。”
陆云江使劲儿努努嘴，勉强把自己的唇印在了季明舟的面颊上。
他眉眼一弯正要笑出来，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声，数人从门口涌进来，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垒成一座小山。
最下面那人艰难地掏出手机，按下快门。
林归帆淡定地站在门口，倒下的数人边上，说：“这么爱听墙角，就进去听。”
大概是才刚醒来，季明舟反应还有些慢半拍，直到摄像头忽然出现的瞬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抓着陆云江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里面的人，也别害羞。有墙角就大大方方地，给我们听听啊。”
林归帆用极为让人性冷淡的平淡语调，提出要求。
第33章 兰斯芥末儿
“季明舟，你挺会玩啊？”
林归帆把人都给轰了出去，提脚带上门，双手环胸走进来。
他上面穿着长袖，下面挂着短裤人字拖，脚步在地上拖沓地扫过，活脱脱一个老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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