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多雨,下雨的时候还容易打雷。
晚上天空没一颗星星,风里裹挟着水汽吹向城市,阴天一整夜,雨没下来。
白天里城市灰蒙蒙的,很凉快,宣从南穿了件酒红色长袖恤衫和深色牛仔裤出门了。回来时怕下雨踩水洼,脚上穿了双高帮的帆布鞋。
“带伞。”顾拾正装穿戴整齐,今天也有工作,戴袖扣时提醒宣从南。
换完鞋宣从南在门后的伞篓里拿了一把透明的,说道:“带了。你也带着。”
顾拾道:“好。”
第一个学生是个男孩子,十三岁了,刚上初一。父母发现他喜欢在纸上画东西,就想到了招募老师。
男孩儿很聪明,很多地方宣从南只需要说一遍就能懂,而且自己有想法。
每当他说出自己的思路,宣从南都不会打扰,让他自然地发现独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走时了解到男孩儿以后想走艺术生高考,宣从南才说:“有自己的风格是好事,但是考试的时候可不能太有自己的风格。考试需要规矩和精湛的技巧,老师要看画画功底的。”
男孩谦虚,立马说:“我以后会跟哥哥好好学。”
上午和第一个学生接触交完底,感觉很好,下午宣从南去见第二个学生。
这是个女孩子,和家长聊天之前就知道。她11岁,是个智商颇高的女孩儿,五年级和初一跳级上的,今年是初二生。
父母提前和宣从南委婉地讲过,他家女儿性格古怪,总是闷着不开口,能做的事就是学习和画画,而且画的很多东西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画出来的。她像一朵过早成熟的花。
还没见到女孩儿宣从南就有猜测,她可能有自闭症——统称星星的孩子。
“你年龄也不大,如果你觉得教不下来没关系,直接跟我们说就好了。”女孩儿的父母说。
宣从南:“没事,能教。我妈妈小时候也这样。”
女孩儿画画独特,并且不可能按部就班,目前看来不太适合艺术生高考路线。
不过她父母说本身也没想让她走艺术生高考,女孩儿学习优异,次次能拿全校第一,走艺术生高考浪费了。
画画只是为了让她宣泄眼睛见到的与心里勾勒的,两个世界全然不同的东西。
两个学生都很好很优秀,宣从南和双方父母约定,一放假便开始教学。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了雨,宣从南撑开伞走进雨幕。
他挺喜欢下雨天的。这里的街离家不远,他没叫车走回去。
路过大学门口时,有人喊了一声:“宣从南!”
看过去,宣卓耀在一个商店的屋檐下躲雨道:“我去你出租屋找你!你搬家了?!”
宣从南没法走了,因为他已经朝这边跑过来。
“画新画了?”宣从南开口问道,“让我看看丑不丑?”
宣卓耀:“你少埋汰人!”
他咬着牙说道:“你让我爸妈打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宣从南道:“他们打二十年了,我才在你家住了十年,这也能怪我?”
“我说不过你!今天我找你有正事儿。”宣卓耀说道。
宣从南道:“你的正事我不想听。”
说完绕过他要走,宣卓耀却追着他说道:“宣从南,你早说你男朋友这么有钱啊。这样我爸妈也不会想让你和张总结婚,姓张的我也觉得挺丑的。”
宣从南听着不对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面前出现一个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
沈迁。
眉头狠狠地皱起来,宣从南目光不善地盯着宣卓耀。
宣卓耀仰起下巴,道:“你男朋友给了我十万块钱,我带他来找你。”
“现在你们俩好好聊吧,我先走了。”他罕见地善解人意起来,很快消失不见,“沈先生下次见啊!”
宣从南没动,沈迁却像害怕他又跑开躲着他似的,快步上前来抓住他。
“南南。”他轻声道,“我们聊聊。”
宣从南挥开他的手,依然没动,冷着声音说道:“我们是得聊聊了。”
晚上九点顾拾回到家里,客厅灯没开,画室灯没开,宣从南的卧室灯也开没。
家里空无一人。
他给宣从南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没得到任何回复。
晚上九点零六分,顾拾戴上帽子口罩,出去找宣从南。
【📢作者有话说】
顾拾:老婆怎么可以去见前男友。(生气)(想黑化)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第13章
雨下紧了。雨线扑打在玻璃上,淋漓蜿蜒地向下面淌去。
天边时不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雷声,沉闷沉闷的。
宣从南看着眼前如幻梦般的烛光晚餐,恍惚以为现在还是他和沈迁谈恋爱的时候。
“他因为十万块卖我,你因为十万块买我。”烛火在餐桌中间摇曳,宣从南愈发觉得对沈迁感到陌生,“是这个意思吗?”
“你总是不愿意见我。”沈迁说道,“我只是......”
“我跟他们的关系不好,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宣从南打断他说,“现在你给了他们钱,想好后面怎么摆平了吗?打算把烂摊子留给我?”
他平静地说道:“你是在用钱教他们把我当成摇钱树。”
沈迁否认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宣从南道:“今天宣卓耀可以拿着十万块回家,明天卓娅君就会跟你要二十万五十万。”
“只要你答应跟我好好地聊聊,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沈迁站起身,走到宣从南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南南,不要总是躲我。有什么话我都会解释清楚的。”
这里的西餐厅被沈迁整个包下来了。外面是大雨,里面是舒缓音乐,一喧一缓两种极端。
宣从南垂眸看他,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看的不是我是别人,你承认吗?”
沈迁闭眼:“承认。”
“那还有什么好聊的?”宣从南说,“沈迁,我不廉价。”
他拂开手腕上的那只手,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总是把我抓得很疼。”
沈迁沉默地蹲在原地,指节轻蜷,缓了许久才回到座位上。
满桌子的菜色仿佛是假的一样,精致鲜美,但没一个人动。
刚听见宣从南和自己分手的时候,沈迁并没有慌张。他知道南南喜欢自己,从未想过他真的一去不返。
心上的那个人离得太远,而且他有喜欢的人,沈迁不想和宣从南分开。
他的眼睛......和那个人很像。
这段时间沈迁一直试图联系宣从南,想好了几套说辞。
但宣从南躲着他,根本不和他见面。现在连租的房子都退掉了,就为了躲他。
黔驴技穷,实在没办法,沈迁看见宣卓耀的时候才想到让他带自己过来。
分别一个多月,再次真正地面对面接触,沈迁贪.婪地看着宣从南,却不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和那个人的任何相似之处。
他看见的只是宣从南。
饶是如此,沈迁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分开。
“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他喜欢女人,几年前就有喜欢的人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沈迁不隐瞒,坦白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刚开始和你在一起我确实有私心,但我没出过轨,和他也没联系过。”
宣从南凉声道:“跟我没关系。”
沈迁:“我们重新开始。”
宣从南道:“不可能。”
餐厅上空的音乐换了一首新的,沈迁说道:“你搬家了。”
这是宣卓耀在学校门口便喊出来的事实,宣从南没出声。
然后他就听见沈迁说:“我知道你住在哪儿。不过你和谁在一起,我还在查。”
宣从南眉头嫌恶地皱起来。
“没经过我同意,你凭什么查我的隐私?”他冷声质问道。
沈迁笑了声,给自己倒了杯烈酒,说道:“其实这么坚持要跟我分手,都是因为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吧。”
“没用的男人才会往对方身上泼脏水。”宣从南静静地看着沈迁,反唇相讥,“你泼吧,我看着你泼。”
沈迁脸色不好看,说:“你不是说过不结婚不能同居吗?”
“合租你没听说过?”宣从南道,“还是你们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么肮脏的事?”
沈迁抿唇,不再出声。
“不是要好好聊?还没聊完呢,”宣从南说,“我问你,为了找到我,你确定给了宣卓耀十万块钱,承不承认?”
窗外一道闪电裂开,短暂地撕裂了苍穹。
“嗯,”沈迁道,“我给了他十万。”
“沈迁,你真是......让我觉得伤心。”宣从南摇头说道,“如果有下次,你是要找我叔叔还是婶婶?他们更爱钱,你要给他们一百万买我吗?”
看到宣从南失望的表情,沈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宣从南道:“我在你这里只看到了这个意思。”
他低头掏出手机看录音,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
“嗡——”
一道来电突兀地跳出在屏幕上方。
录音前他把手机静音了。
顾拾发了好几条微信打了好几个电话,好像有非常急切的事情。
宣从南来不及先看消息,接听道:“喂?”
“从南。”从顾拾的电话里面,宣从南听见一道雷声响亮又惊人。
宣从南一下子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听错了顾拾声音里的颤.抖。
问:“你怎么了?”
“你还在忙吗?”顾拾的声音真的在颤,很轻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宣从南说道:“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你怎么了?”
“现在忙完了吗?”顾拾沉默片刻,似乎难以启齿道,“下雨了,打雷。”
宣从南问:“你怕打雷?”
顾拾道:“嗯。”
他低喊了一声:“从南。”
宣从南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肃然道:“你说。”
“我怕下大雨,怕打雷......雨真的好大。”顾拾说道,“你能回来陪陪我吗?”
“南南!”看见宣从南收起手机背起包要离开,沈迁的脸色难看透顶,说道,“哪个男人还怕打雷这种事,他肯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男人就不能怕打雷吗?”宣从南有些生气地道,“我和你还没聊完,你今天不用着急。明天中午我们警察局见。”
沈迁一时没明白宣从南是什么意思,等再回神时餐厅里只剩下他自己了。
宣从南打了辆车回家。
一辆黑色的卡宴隐没在电闪雷鸣的街边,驾驶座里的男人看着宣从南走出餐厅,快速坐上接他的车,捏紧方向盘的手渐渐放松了。而后卡宴缓缓地跟上去。
九点多出来的时候顾拾并不知道宣从南去了哪儿。能绊住宣从南的脚让他迟迟未归的,是卓娅君那些人的可能性不大。
当在路边看到对面餐厅的二楼窗边映出两道身影,顾拾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烛光晚餐,氛围浪漫,沈迁走到宣从南的面前蹲下,握他的手......
顾拾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得到接听回应。
“顾拾。”宣从南把一直往下滴水的伞在门口甩了甩,先合起来立在门后,换了鞋底湿.漉漉的鞋往客厅里走去,“顾拾?”
客厅灯光大亮,却没人。
宣从南敲了敲顾拾卧室的房门,没有人应。除了外面的大雨和轰隆雷声,家里听不到一点儿动静,好像并没人在。
“顾拾,你在吗?”宣从南颦眉,站在卧室门口问道,“方便我进去吗?”
“咔哒——”
宣从南下定决心正要推门进去,听见客厅传来动静立马转身走到玄关看。
“你怎么淋成这样?!”他惊讶道,连忙到浴室里拿一条干毛巾递给顾拾。
顾拾浑身湿透了,像外面下雨一样淅沥沥地滴着水。水从他的帽檐滴到地板上,脸上的水又顺着面部线条往口罩里流。
“谢谢。”他的手微微哆嗦着摘掉帽子和口罩,接过宣从南递过来的毛巾,低声说道,“没带伞。”
现在是夏天,哪怕下雨温度也不冷。可顾拾抖得厉害,脸上一片苍白色。
宣从南夺过毛巾,把顾拾拉到客厅,从吃饭的桌子旁边拖过来一把实木椅子:“你坐下,我不想举着胳膊给你擦头发。”
顾拾坐下了,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手指时不时地捻一下和皮肤贴在一起的裤子布料。
“不是说让我回来吗,你怎么不在家?”宣从南出声问道。
“雨和雷,太大了,”顾拾说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
毛巾整个盖住顾拾脑袋,头发不能搓,得按着吸水,宣从南抿唇:“你不会去找我了吧?”
顾拾道:“嗯。”
“在家里都害怕,出去不害怕吗?”宣从南解释说道,“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顾拾嗯了声,说道:“家里没人,更怕。”
“抱歉。我有点事情要临时处理,回来晚了。”宣从南说。
顾拾缓缓摇头,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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