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能晾干。
好不容易收拾好躺在床上,觉得四肢都是酸痛的,想要舒展舒展,可梁倩的睡裙短,稍微抻抻就能走光。
程斐无奈,关了灯准备睡觉,可是却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搅合的她睡不着。
这个酒店她不是第一次住,这种香味不是房间里带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梁倩睡裙上的,她低头闻了闻。
果然是。
梁倩为了不拖后腿,睡前定好了闹钟,闹钟一响,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强迫自己跟床分离,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去叫隔壁的程斐起床。
她担心程斐赖床不起,或者偷偷回了芜城,她知道程斐不迷信,对潭山寺没什么兴趣,可是她就是想和她一起去。
高明看着副驾驶上的程斐,眼圈黑的可以去动物园熊猫馆兼职,忍不住问道:“你们昨晚不会是丢下我又去第二场了吧?”
程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累了个半死,去什么第二场?”
“姑且相信你,可累了不应该睡的早吗?你眼圈怎么还这么黑?”
梁倩也好奇,从后座侧着身子凑到程斐跟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程斐伸手摁着她的头顶将人推回去,“你俩消停会,让我再睡会儿。”
吃了闭门羹,梁倩不满的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可也不忍心再打搅她,乖乖的坐好。
潭山寺位于林州西南角的蒙顶山上,从酒店出发,开车要四五十分钟。越近蒙顶山,路两旁的树木越是葱郁,清晨的薄雾萦绕在树梢之间,飘渺不定,颇有几番意境。待车子驶入上山的道路,隐约间已能望到潭山寺的塔尖。
今天是初一,进山的香客不少,路上车多,不知道是谁按了喇叭,程斐被吵醒,恍恍惚惚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恰好撞见旭日初升的晨光映照在山上树林中,抬眼远望,看见山上三两座古青色的佛塔,似乎还能听到钟声。
意识还未觉醒,脑子里却蹦出两句诗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山林。
坐下后排的梁倩也被清晨山林中清透明亮的景色给迷住了,隔着玻璃看不过瘾,还开了车窗,双手扒拉着车窗,下巴枕在手背上,一脸陶醉的看着近处的风景。
等候红灯时,因为车停靠在右转道上,有一枝矮灌丛的枝叶离她很近,近到伸出手臂就能触碰到树叶上颤动的露珠。
露珠宛如水晶球一般,镶嵌在绿叶中央,随着微风的摇曳,反射着闪烁的华光。
透过后视镜,程斐看她伸出手去够树叶,觉着她孩子心性,本想提醒她不安全,可又不想打扰这份娴静的美好。
只呆呆的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梁倩大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并拢五指微微弯曲,轻轻触碰最大的那片树叶,手心朝上,树叶芯中的那团露水就顺着手指滚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她慢慢收回手臂,那露珠在她的手掌心中来回滚动,保持着圆滚滚的可爱模样,未曾像寻常水珠那般散落一滩。
她隔着车框将手掌伸到副驾驶的窗外,叫着程斐,“清晨的水晶宝石,送给你。”
程斐看她半截身子都伸到车窗外,而红灯又马上变绿,就让她赶快坐好。
梁倩笑的眉眼弯弯,冲着她说道:“你收下礼物我就坐好。”
高明看到这一幕,摇头失笑,“程斐,赶快收下,这可是水晶宝石,价值连城。”
“她是小孩子,你也是未成年吗?”程斐嘴里说着,可还是抬手接下了,梁倩果然乖乖的重新坐好。
红灯变绿,车子重新出发。
高明笑着,“你不觉得这样发现自然、触碰自然的感觉很美好吗?”
程斐觉得,可是她不想承认,口是心非道:“没觉得。”
梁倩看她这样,不满的哼了一声,佯装生气。
高明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很是爽朗,“我觉得梁倩性格很好,聪明机灵,单纯乐观,跟你很搭。”
梁倩听到夸奖又不生气了,坐到中间来,歪着脑袋冲着程斐,一脸得意的笑,程斐很无奈,问高明,“哪里搭了?”
“你性格太沉稳了,也不是不好,就是缺少了点年轻人身上那种生机勃勃的劲儿,恰巧梁倩身上这种劲儿比较富裕,可以匀给你点。”
“我觉得高明哥这话说的很高明。”梁倩被夸了,忙跟着附和。
程斐扭过身子睨了她一眼,“还高明,他是内涵你精力太旺盛了,多动症儿童一个。”
“斐总,你可别瞎说,我可没这意思,我真觉得你们这组合挺好的,可以称得上是内外兼修,你看你现在都爱开玩笑了。”
梁倩跟个鹦鹉似的,跟在后面说就是就是。
“什么内外兼修?少乱用成语,梁倩同学,请你赶快坐好,上山路不平。”一对二,程斐说不过,选择休战。
梁倩可没这么老实,絮絮叨叨的说点这讲点那,一会儿问这为什么叫九里路?一会儿又问潭山寺明明在蒙顶山上,为什么不叫蒙顶寺?
高明很有耐心,一边开车一边为她解释,程斐就静静地听着。
快七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上的停车场,晨雾散去,天光大亮,万物都变得清亮深刻起来,就好似是开启了摄像机的锐化功能。
趁高明和梁倩去后备箱里拿东西,程斐走到绿化带边,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向上,一大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正安稳的睡在她的掌心中。她微微弯腰,缓缓将手中的露珠送到最大的那片冬青树叶上,看它在树叶上滚动几下,最后稳稳的落在叶心。
她才放心的转过身去,装作是伸懒腰的模样。
从停车场到寺门口,还要爬一段山。
越往上爬,空气中檀香的味道越重。
梁倩平时不怎么运动,没一会就累了,拽着程斐的胳膊,非让她拖着走,程斐无奈,拉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高明与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拎着提前买好的香火。
没有劲儿爬山却有劲儿说话,梁倩走着还不忘问高明上香都有什么讲究。
“烧香拜佛讲究个心诚则灵,等会儿你们进去,若是只求个平安,不求财不求运来一次就行。若是有所求,以后要连着来三年,要还愿。”
“还有这讲究?那若是求了之后不来呢?”
“那会被反噬的,不好。”至于怎么不好,高明也说不清楚,他来潭山寺,大都求的是一个净心平气,“还有,不要想着花五块钱就跟佛祖求五百万的愿,心诚则灵也没用。”
第063章 引燃香火
梁倩暗自思忱着她待会要求什么, 至于程斐,她没什么好求的,来这就只是当个景点逛逛。
到了寺院大雄宝殿前, 高明递给她们六把香,给她们讲了每个殿供奉的都是什么佛像,以及这些佛祖都是管什么的。完了就让她俩自行参拜,他要去宝华殿听大师讲经。
没有全程陪同, 是他觉得烧香拜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具有私密性,他怕他在旁边跟着,两个女生不好意思, 反正规矩都讲过了。
高明走后, 梁倩看着兜里的六把香犯难,问程斐:“咱们拜什么?”
“我没什么拜的,你自己看你想拜哪个。”程斐站在松树下,看着来往的人手捧高香,虔诚跪拜, 心里也没什么欲望。
梁倩看她没什么建议, 就说从眼前的大雄宝殿开始, 并递给程斐一把香,“来都来了,别扫兴啊。”
扫兴这俩字眼罪过严重,程斐只得接过。
两人双手捧着香来到火炉前, 将香柱倾斜对准火焰。
梁倩手持的香一触动到火焰就被引燃了, 她手臂微动, 缓慢的转动着香柱, 烟气簇簇的往外冒,顶上甚至还燃了起来。
可是程斐手里的香却没什么动静, 杵在火炉中,一点火星子都不沾,倒是程斐持香的手被热气灼的很不舒服,她失了耐心,准备把没点燃的香直接扔进香炉里。
梁倩看到了,将香火举起,退到一边,冲着程斐说:“你过来。”
看人没反应,她就举着香火跟上要去香炉扔香的人,口中还念念有词,“急什么?我帮你。”
说着话,手持还窜着火焰的香柱,就凑上了程斐手中那把还完好无损的香。
只一瞬,程斐手里的香就起了动静,一根香的火焰燃烧着另一根,没一会儿,整把香都冒起了青烟,青烟缓缓向上,拂过程斐的眼睛,呛的她眼睛发酸。梁倩看可以了,就吹灭了香柱的火,要往殿中央走。
程斐却还愣在原地,看着手中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火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久病枯木逢春发芽?积年雪山遇热融化?仔细想想远远没这么强烈,但莫名的她心中就起了一股洪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觉得轻飘飘的。
视线转到前头的梁倩身上,见她躲着人找了块刻有莲花的青石砖站立,高举双手贴着额头,双眼紧闭,垂首弯腰,对着大殿上三位佛祖虔诚祷求。
三鞠躬之后,又对着东西南北方向各拜了三拜,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傻里傻气的。
诡使神差的,程斐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焦点穿过层层青烟捕捉到了正高举双手的人,定格时间。
梁倩照着高明说的,四面八方都拜拜,最后转回正殿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空气中浓重的檀香气息让她心神宁静,她本以为自己想求的很多,可举香敬神明的那一刻,她最想求的只有家人平安健康。
都说人面对佛祖时,会想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将还燃着的香柱扔进香炉里,才发现程斐还在原处立着,透过飘荡的烟雾看着她,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眼睛却透亮,似乎蕴含着别样的情绪。
她走回她身边,看着她手中已经燃烧了一截的香火,问道:“傻站着干吗?”
“不知道要求什么。”
“你走过去,站在那,举起香,对着佛像的眼睛,你就会知道自己想求什么了。”
“这么神奇?”
“试试就知道了。”
梁倩看人还不动,就拉着她走过去,在殿外最中央的那排莲花青石板上,找了块磨损最严重的让程斐站上去,让她对着殿内高大庄严的佛像。
佛祖的眼睛平静睿智,面带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向世人传递着一种无尽的宽容与慈悲,无形中释放出了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高明说潭山寺已有千年历史,历经风雨,依然香火鼎盛。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和佛祖的对视中,中间隔着千年的岁月?
这样想着,她缓缓闭上眼睛,学着梁倩的样子双手紧贴额头,高举香火,求佛祖保佑她能有一个平静的人生。
她不求美满,不求财富,只求能够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她不想再经历被抛弃,不想再居无定所,不想再怀着忐忑去过日子,她只想要平静。
梁倩站在一旁看着,难得见程斐如此虔诚,她退远一些,拿出手机,打开实况,冲着正举着香火祷求的程斐连拍了几张。
寺院里香客来来去去,梁倩立在松柏树下,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摄影作品。
今天程斐穿着藏青色的衬衫,搭配的是高腰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低跟小皮鞋,这身装束衬的她身姿高挑,气质出众。手指微动,实况照片里香烟缭绕,清风拂过程斐散落的长发,发丝翻动,露出她消瘦的侧脸,她的神情安然,仿佛脱离了世俗的图层。
从前她总弄不明白程斐身上独特的气质到底是什么。
如今看来,是孤独。
她抬起头,看着人群中安静拜佛的程斐。
长久的孤独放佛已经剥离了她对于别人探索的欲望,但她并不是无欲无求,她的欲望只关于她自己,她所求也只关于她自己,她只专注于建设自己的内心,强大自己的内核,争取自己想要的。
至于这世上别的人,好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挡着她的路,她都可以无所谓。
梁倩突然有些泄气,这样一个人,她真的能走得近吗?
程斐将香火扔进香炉里,转过身寻找梁倩,这会儿香客多了起来,人人手里持着燃烧着香火,她小心躲避着,走到梁倩站着的松柏树下。
她忘记之前在哪里看过,说寺庙里种植松柏,是因为松柏长青,象征着长寿旺盛。
走近了,见梁倩一直出神的看着她,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梁倩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程斐抿了抿唇,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精力旺盛又很容易漏电,拿过她手中的包提着,“走吧,再去后面看看,你不是还想求姻缘吗?观音菩萨殿在后面。”
梁倩跟着她往后面的佛殿走,到人少的时候,问她:“那我要是求了,岂不是要连着来三年?你会陪着我来三年吗?”
程斐脚步一滞,看着身旁的梁倩,神色认真的说:“你要是求了,我就陪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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