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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辞的心似是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到地底，不停挣扎。
阿言不见他，一定是生了他的气吧，气他擅作主张喂了药，气他不告而别。
“他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
计辞的话说了一半，身体忽然一滞，巨大的悲痛从心底涌上来，脸色惨白一片，没等月暮夜反应过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他的身体完全脱力，若不是月暮夜拉着他，计辞怕是会直接砸到地上。
他在阿言身上下的长生咒碎了，碎了……
阿言！阿言！不！！！
这一刻，身下冰冷的地面似乎消失了。
视觉、听觉、味觉……一切的一切都没了。
计辞趴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干呕，可什么都吐不出来，这一瞬间，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这又何尝不是事实呢
他的亲人都不在了。
如今，就连他也……
计辞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眼前的三人，听得见声音。
只是那声音根本没有进去他的耳朵，他什么都没记住，计辞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张张合合的嘴，半晌没有反应。
可是，他不能继续这样，他得去找阿言，他要带阿言回家。
计辞抓住月暮夜的手，用力收紧，他的眼底满是慌乱，开口想要说话，可尝试几次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能用力摇晃着月暮夜的手，张着嘴想要对方听见。
可却于事无补，他们什么都听不到，正在计辞想要通过其他方式告诉他们时，忽然听到月暮夜提到谈不言，计辞抓着月暮夜的手更用力了，他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期望他们能明白。
“辞哥，这时候还是别见他了，这里太危险了，不如我送他回家吧。”
第七十四章 防患未然
东方霁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道，那样子好像计辞是什么任性的孩子。
计辞眼圈通红，摇了摇头，神色焦急，又长了几次口，嗓子却连嘶吼都做不到。
他慌忙望向四周，看见书桌上的纸，用力起身，想要写下来，可是身体根本不受使唤，刚一起来就又跌了回去。
月暮夜明白他的意思，扶着计辞走了过去。
直到准备拿起笔时，计辞才发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根本抓不住笔，只好用手指蘸着墨水，在纸上缓慢的写下一个字——救。
身上被包扎的伤口全都裂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继续写下去，计辞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黑了下去。
意识完全丧失前，计辞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嘴角堪堪扯了个嘲讽的笑。
月暮夜紧紧抱着计辞猛然后退几步，同她们拉开距离，面色警惕，神情不悦，“东方，你过分了。”
“过分？辞哥现在的情绪不稳定，他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他冷静下来，赶紧疗伤。”
说着东方霁便要上前接过计辞，月暮夜却没有任由她动作，再次后退拉开距离。
“所以你就打晕了他？”
“月，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今日之事你过去可不会这样。”
“东方，你确实过分了，我知道你是为辞哥着想，但你不应该对辞哥动手！”
虚绝伏站在东方霁不远处，抱着手臂面色冰冷，他本就讨厌人族，若不是辞哥，他根本就不愿意来这里。
东方霁虽然是他的朋友，但他的心中最认可的人族始终都是辞哥。
“所以就应该放任辞哥这么流血吗？”
东方霁的话一出另外两人沉默了，显然他们不想计辞受伤，却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不过二者间，月暮夜显然更信任虚绝伏。
计辞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月暮夜动作小心的将他抱起，转身放回了床上，“小伏，保护好辞哥，我去找谈……不言，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然辞哥不会那样。”
说着月暮夜又看了一眼东方霁，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坚定。
“他是辞哥的心爱之人，辞哥有权利知道一切，而我们没有立场隐瞒，辞哥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完不再理会东方霁，月暮夜转身离开营账，只留下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东方霁望着月暮夜远去的背景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不明，也跟着离开了营账。
回忆着谈不言离开的方向，月暮夜找了很久，久到已经离开了禁制的范畴，却依旧没找到人。
心中顿感不妙，捏碎传音符，很快，三只妖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身边，“主人！”
“传我命令，所有妖去找翼王，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三只妖听见翼王时神色一怔，表情疑惑，想要继续开口，便看见月暮夜唤出水镜，镜中倒映着一个人。
“如今的翼王是个人类，恐会遇到危险，还不快去！”
此时的月暮夜已经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心底不好的预感不停发酵。
他此前虽从未见过翼王，但因为负责同妖族联系，所以对于妖族的情况很了解，自然看过翼王的画像。
也知道不久前妖皇找到了弟弟，并且为了大局，决定顶住重压，让他已经转世为人的弟弟担任妖皇。
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辞哥的心上人。
因而见到他的瞬间，月暮夜是震惊的。
不过他们并未正式认识，这件事情妖族知道的妖并不多，他便没有声张。
想想辞哥的反应，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他要是真出了事，辞哥怎么办！妖族怎么办！
月暮夜的手重重砸向了身旁的树，神情焦躁，手中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心底的懊恼疯长。
明明早就知道他对辞哥很重要，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送他离开！
即使将手下妖族全部派出去，月暮夜也没有安静的坐着等待消息，此时的他根本坐不住，巨大的银色身影在林中穿梭，谈不言的气味消散的很快，即使化成原型也追踪不到。
找了许久，心情愈发烦躁，心底更慌乱。
月暮夜甚至不敢回到营账，他怕看见辞哥充满希望的眼睛……
“主人，找到了。”
已经找了一夜，就在月暮夜即将失去希望时，终于迎来了消息。
面前妖一双红色的耳朵颤了颤，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身后是一个带着黑尖尖的巨大红色尾巴。
听见消息的瞬间勾起的嘴角收了回去，他看见女子身后那块盖了白布的担架。
至此，即使他们什么都没说，月暮夜也心知肚明。
他缓慢的走到前方，伸出手挑起白布的一角，动作很慢，直到露出了那张脸，月暮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看着东方正升起的太阳，重重叹了口气。
摆了摆手，小妖将谈不言放下，行礼后一窝蜂的离开了。
徒留月暮夜站在原地，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久久没有回神。
他伸手将谈不言身上的白布全部掀下去，他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致命伤应是刺穿心口的那处。
这伤不是天魔造成的，而且他是禁制外很远的悬崖下被找到的，那么偏僻的地方，是寻仇吗
月暮夜没有想很多，毕竟人已经死了，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他将白布重新盖好，手指轻轻一勾，担架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往营账走去。
不论怎样，这就是事实，辞哥，辞哥怎么办……
……
东方霁离开营账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中似是被什么堵住般难受。
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对付天魔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她只是不想辞哥分心而已。
她是为了辞哥……
她知道辞哥不会因情误事，但她只是防患于未然。
东方霁心底越想越心虚，她知道自己不该替辞哥做决定，可是……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些人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本就心烦的东方霁根本静不下来。
“怎么了？”
她出来时，守卫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对方呆滞了一瞬，没想到她也会对八卦感兴趣。
“刚才几乎所有的妖族都出去寻人了，听说是找了半宿找到了，不过人没了……”
东方霁的大脑瞬间“嗡”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清守卫的话。
“你说什么？那人怎么了？”
“那人死状听说很惨，他们说是寻仇？”
第七十五章 要解脱了
东方霁像是被冰封住似的，只觉得一阵寒意窜了上来，冰冷刺骨，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寒冰之中。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奔向计辞的营账。
一路上，所有人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她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又苦又涩。
这里有几个人会在意辞哥呢
辞哥做了那么多，他从未要求回报，可这也不是视他的痛苦于无物的理由。
东方霁感到茫然，她的步子越来越慢，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她明明是好心，她只是、只是没有告诉辞哥而已，辞哥会生她的气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东方霁来到了计辞的营账外面，却不敢踏进一步。
没有犹豫太久，她总是要面对这些的，忐忑着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东方霁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慌乱无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辞哥呢？
……
此时的计辞正抱着谈不言出现在万里之外——天阳宗的禁地。
他的神情痛苦，晶莹的泪珠从眼角一滴接着一滴滑落，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像是黑夜中的魂灵，孤独寂寞游走于红尘之外，抱着怀中仅剩的安慰，茍延残喘。
计辞漫无目的游走于山林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想带阿言来这里看看，看看他的亲人。
也是送阿言回家。
小秋告诉他，其实爹娘很爱他，但是他不知道他们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他知道属于谈不言的爱是什么样子，那是火一般的热烈，如太阳般温暖明媚。
他想向他们正式介绍阿言，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那不重要。
这一夜煎熬又短暂。
天边已经亮了。
时间到了。
计辞看着怀中的人，浑身尽是伤痕，多看一眼他的心就像是被利器刺穿。
他偏开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阿言，计辞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不想离开。
眼尾氤氲一片，计辞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阿言，慢点走，等等我。”
他将自己的佩剑唤出来，放在谈不言的身上，眼圈通红一片，痛苦的声音不成句子，用力紧紧抱住谈不言。
月暮夜说阿言是妖族小妖王，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到如今，是不是还重要吗？
长生咒碎了，意味着他的神魂消散了。
他再也找不到阿言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做那些愚蠢的事情！
什么狗屁的为他好，这样真的是为他好吗？
阿言就这样悄悄地死在那里。
阿言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都是因为他！
计辞猛地抬手狠狠甩了自己几巴掌，心中被一团火堵住，巨大的悲痛无法抒发，他被压得要喘不过气来。
克制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已经冰冷的唇，眼泪滑落，他将谈不言小心地放在谈昊院中的树下，连带着他的剑一起。
他想，他不会回来了。
这地方对他来说有伤心，有难过，但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也……终于要解脱了。
天亮了，千年的筹划就到今日。
成功与否，就在这最后一刻。
所有战场都严阵以待，只等计辞下达命令。
“辞哥，器师成了，所有兵器都附上了，我们的机会更大了。”
虚绝伏匆匆从后方赶来，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激动。
几百名器师研究这么些年，终于成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不依靠阵法也能上阵杀敌。
天魔的盔甲固然坚不可摧，可从今日起，也不过如寻常血肉。
“好。”
计辞的声音平静，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脸上并没有半分喜悦。
三人见此脸上的兴奋顿时僵住，他们知道计辞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便听计辞开口。
“让我来给这份胜利多加一份保障吧。”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静，仿佛是问吃什么这种在正常不过的话，神情同往常并无两样，只是脸上再没有笑容。
计辞的膝盖微微弯曲，蓄力，下一刻直冲空中，在距离洞不远处时停了下来。
直到此时，三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计辞并没有将具体的计划告诉他们，这就意味着这个计划非常危险。
若是按照往常，他通常会在部署前告知他们，而如今他们的心底只剩下不好的预感。
“以吾之身，囚汝之灵……”
计辞立在空中，手中快速结印，狂风乍起，玄衣烈烈，气质瞬间变得可怕，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
“金吾锁开，形魂俱灭……”
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可怖，身体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随着声音的变化，计辞的身上凭空出现一个金色的锁链，锁链从他的血肉中穿过，将他整个人牢牢锁住。
“破！"
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计辞手中剑随着指令快速在他的周身穿梭，击玉敲金之音不绝于耳。
很快，金色的锁链一节一节掉落，于空中消散。
但这只是开始。
痛苦的声音传来，计辞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似是突然间抽长，身上长出了天魔样的盔甲，手臂也变成了那副镰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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