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迟阙!
他板着脸抱着练习册挪到了教学楼门口,远离迟阙的另一根柱子旁边。
初冬气温骤降,今天又是有风的天气,冷风冲进楼门口时更快更凉,吹得练习册页脚哗哗作响,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也一片冰凉。
偏偏体育课不能回班,也不能进教学楼,云绥只好继续忍着凉风写字。
所幸气温还没有低到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咬咬牙勉强能当做无事发生。
云绥忍着风列了几步算式后,突然感到侧边的冷风变小了不少。
他刚要停笔,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立在草稿纸上的千纸鹤。
千纸鹤背面还沾着一颗巧克力。
是云绥平常爱吃的一个小众牌子。
由于是进口牌子,价格又相对较高,受众并不太广,只在一些精品商店里有卖,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买的。
云绥把巧克力取下来,按照千纸鹤翅膀上的提示把它展开。
千纸鹤里面用大大的字体写了一句“对不起”
后面还跟着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最下面还有一行较小一点的“原谅我”
云绥有点想笑。
说实话,这种道歉方式和迟阙本人的反差感极大。
有种莫名的喜感和可爱。
“算了,给你个面子。”云绥翘了翘嘴角,嫌弃的嘀咕了一句,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这算和好吧?”迟阙低头,小声问。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个呢。”云绥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撇过头耸了耸肩,“勉强算吧。”
迟阙低笑一声,看他仔细地把千纸鹤复原,没有戳穿他的口不对心。
“那个,云绥,迟阙,你们俩现在方便吗?”
一道身影站在两人面前,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云绥抬头,只见苏听雪正局促地看着他们。
“就是来和你们俩说一件事,咱们学校的琴房在活动楼三楼,里面有供音乐生公用的乐器。”女孩语速很快地说完,才放慢速度小心补充,“如果你们有联系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我把琴房的钥匙借给你们。”
迟阙递给他一个眼神,云绥会意地开口:“谢谢帮忙,不过我们回家练就好,不给你添麻烦了。”
苏听雪有点失落,有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道:“行。”
云绥习惯性微笑,又突然想起什么,“诶”了一声:“你怎么会有音乐生才有的琴房钥匙?”
苏听雪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音乐生啊。”
云绥后知后觉地想起年级组的风言风语,连忙双手合十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女孩腼腆地笑笑,连连摆手,“不过钥匙确实是我悄悄和老师要的,我一直想回音乐班上课。”
“那很适合你啊。”云绥原本只是客气,想到去年的校庆又多了几份真心,“你钢琴弹的很好。”
女孩沉默了几秒,微笑道:“谢谢。”
苏听雪离开后,云绥歪了歪身子,趴在迟阙耳边低声道:“放心,她没有你厉害。”
迟阙的思绪被他打断,哑然失笑:“恭维的有点太明显了吧,人家可是专业生。”
云绥挑眉:“你真的吃醋了?”
“我还不至于小气到听不得你夸别人。”迟阙笑着摇摇头,“好吧,有一点点。”
“我只是在想事情。”他抬起头,似乎在望着远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想什么?”
“想迟为勉。”
“?”
“开个玩笑。”迟阙拍了拍他的头顶,“在想今天的练习会不会鸡飞狗跳。”
“不可能。”云绥信心满满,“凭我们的水平,就是配合不了也不会难听到哪去。”
然而事实证明,云绥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两首曲子并不是从头合作到尾,反而是一为主一为配。
偏偏迟阙和云绥都是当惯了主角的独奏,这就导致原本为配角的一方不由自主的和主角抢风头,听起来杂乱又高昂。
第四遍合奏到《lv letter》的高潮后,迟阙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弹奏。
“你已经快把我的钢琴声盖过去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云绥,“一定要我现在按着你接个吻才能生出点默契吗?”
第75章 合作的意义
云绥刚把琴放下,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手一抖,差点把琴弓扔地上。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他毫不讲究地席地而坐, 曲起腿把琴护在自己怀里, 用琴弓怼了怼钢琴边的人, “说话稍微讲究一点好不好?”
“哪里不讲究了?”迟阙合上琴盖, 手指抵着琴弓的顶推开, “你自己想想刚才合奏时候咱俩谁声音大?”
云绥心虚地收回琴弓。
迟阙从琴凳上站起来, 走到窗边拉开琴房的窗帘。
十一月的天黑的很快,深夜时更是变成了泛着红的深紫色。
房外的路灯刚好在一楼的窗户边,橙黄色的灯光下能看见飞飞扬扬的细雪。
云绥把琴抱在怀里,疑惑地歪头看他:“你要干什么?”
迟阙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冻死你。”
他很小心地把窗户拉开一条细小的缝,屋外冰冷的寒风顺着这点缝隙可怜兮兮的溜进来, 又在满屋暖气的侵蚀下成了清凉的细流。
云绥有些昏胀的大脑慢慢清醒不少。
“你说,咱俩要怎么样才能相互配合呢?”迟阙半坐在阳台上,一条腿撑着地,把手伸出窗外尝试接雪花。
“那点不低头全都体现出来了。”云绥越回想越好笑,忍不住调侃,“你平时那么让着我,没想到心里这么不服。”
事实上,不止他会和迟阙抢表达主角, 迟阙也会在处于配角位时不由自主地和他争夺。
语言和行动的谦让可以在平时做出来, 音乐却不行。
指尖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不由自主地夹带着演奏者的心情, 甚至可以看出演奏者的性格。
更何况他们就是对手。
迟阙突然把脑袋从窗外转回来,跳下阳台走到云绥面前冲他伸出手:“出去看雪吗?”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云绥心里莫名其妙。
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把琴收进琴盒提起来:“行,我带着琴一起过去, 没准能有点灵感。”
社区夜里很安静,除了风声和飘落的雪,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脚踩在新积的薄薄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踩雪声。
云绥把自己的围巾给了迟阙只能选择穿连帽羽绒服。
“你打算带我去哪?”他的嘴巴缩在拉起的衣领里,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迟阙整理了一下围巾,漫不经心道。
“你没目的?”云绥一惊。
“我只是出来看雪。”迟阙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懒散地眯眼,“我做事情就一定是要有目的吗?”
“你没有吗?”
“……”
“我以为你想好了怎么解决配合问题才带我出来的。”云绥高高扬起眉,“居然不是?”
迟阙停下脚步转过头,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是你的事,懂吗?”
云绥条件反射地闭眼蹙眉:“你干嘛?”
迟阙环顾四周,毫不在乎地在一盏路灯的台阶下坐下,冲他勾了勾手指:“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和我一起。”
云绥被他问住了。
“我不会引导你去哪,做什么。”迟阙抬起头看他,深黑的眸子罕见地严肃认真,“这是你的演奏,只有你能感受到那些细微的波动变化,这个不用我多说吧?”
云绥沉默了几秒,点头。
迟阙把琴盒从他背上取下来抱在怀里,给他耳朵里塞了个耳机。
《lv letter》的曲调从耳机里传来,云绥惊讶地抬眼。
“专门给两首曲子建了个歌单。”迟阙小心地抱着他的琴重新坐下:“你可以边听边想,不着急,反正也才刚十一点半。”
云绥:“……”
老实说,很难不着急。
但莫名的,当他垂眼看着面前这个安静陪着他的人时,心里就会生出一股丰盈的安全感。
就像是做坏事时有另一个人一起承担责任一样,连上学期间深夜偷溜,闲逛,夜不归宿,都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耳机里的《告白之夜》响第二遍时,云绥踢了踢迟阙的脚尖:“喂,我们去后面假山的小亭子吧。”
“好。”迟阙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来,指了指假山的方向,“你走,我跟着你。”
云绥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来做主导者寻找灵感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领路。
那座人造小山其实有一条人工上山路,下过雪后路滑,沿着台阶往上是最好的选择。
但云绥偏偏反其道而行,选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偏径往顶上的隐蔽小亭子爬。
“上山时候脚下小心些。”迟阙在他身后半开玩笑似的嘱咐,“你滑下来对我就是灭顶之灾。”
云绥转头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五分钟后,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脚下一滑,手脚乱挥地往后跌。
“啊!”
“小心!”
迟阙连忙抱住他的腰扶人,云绥却一脸淡定地原地站稳回头:“看,什么事都没有。”
迟阙:“……”
云绥怀疑,如果不是山路不方便,他应该会直接给自己一脚。
“站稳。”迟阙撑着他的手臂,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怒气,“真摔倒了后果自负。”
云绥连忙乖觉地点头,站直身子往上爬。
小径铺满了枯枝败叶,下过雪后路面更滑,雪面的反射的微弱光线在夜色里更加晃眼,让人有点分不清线路。
云绥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小心带路,走了不知几分钟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我怎么觉得这条道有点熟悉?”
“你终于想起来了?”云绥转过脸冲他展颜一笑,像是小心思被恋人发现的开心,“这是当初我和你吵架离家出走,自己开出的路。”
他的语气快乐的上扬,听起来对自己的壮举十分骄傲。
“哦——”迟阙捧场地呼了一声,“我现在还怀疑你是不是爬上去下不来了,才一直躲在那里。”
云绥白了他一眼。
“看来是真的了?”迟阙挑了下眉,“我说为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生气呢。”
“原来是找到……”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云绥你扭头冲他低吼。
“恼羞成怒。”迟阙低低笑了一声,双手捧住云绥愤怒的脸,把人的脑袋转回去,“快往上走,我还背着你的琴呢。”
“就不!我累死你!”
云绥虎着脸咬牙切齿,伸手拽住他后背的琴包:“给我,背坏了你赔我新的啊?”
迟阙悄悄翘起嘴角,由着他用毫不温柔的动作带走自己背上的琴。
两人没几步就登上了山顶的小亭子。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条路现在走起来这么简单。”云绥坐在大理石圆凳上往下看,小声感慨,“我印象里它还是一条很长很高的路。”
“你都多少年没有走过这条路了。”迟阙绕着整个亭子转了一圈最终在他身后坐下,“说起来,我都好奇你当时是怎么走出这条路的。”
“那个时候你可能……就这么点高?”迟阙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迈着小短腿居然也能从乱石遍地的路上爬上来。”
云绥不留情地踢了他小腿一脚:“你今天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实话实说而已。”迟阙躲开他的攻击,不满地啧了一声。
“你不也是顺着这条路找到我的?”云绥气哼哼地鼓着脸,“你的腿长到哪里了?”
“事实上,我是顺着上山阶梯爬上去以后到处转了一圈才找到这座小亭子的。”迟阙一脸诚恳地看着他,“如果你记忆里是我顺着你走出的路来找你的话,那大概率是我为了哄你下山瞎说的。”
云绥:“……”
如果实际情况是这样,那何必挑明呢?保留一点神秘感不好吗?
“你知道吗?我现在非常想把你推下去。”云绥声音毫无起伏,“你打碎了我对当年非常重要的滤镜。”
迟阙笑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演够了没?就你当初那样,还有滤镜?”
那场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事件里,迟阙是第一个找到云绥的人。
他已经不记得找到云绥时是几点,小孩子的时间观念总是很薄弱,但他隐约记得,那时候的天色也黑的发红,大概已经很晚了。
云绥独自坐在亭子的角落里生闷气,看到上来的人是他,眼睛亮了一瞬,又撇过头不理人了。
迟阙已经记不清他们当时是为了什么吵架,只记得还是个小豆丁的自己正是胜负欲强的时候,找人时心里急得要死,找到了却仍然满脸不在乎,一句软话也不说。
他就坐在云绥对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和他对视,像是谁先开口谁认输一样。
“幸好那时候是夏天,要不然咱俩都得冻成冰棍。”云绥心有余悸地吐槽,“怎么我们当时就那么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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