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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勾了勾唇，有小糖在，也还算是心安。
许盈挣扎着起床，轻手轻脚地拿起桌上的空水壶，准备出去打水。
这一层病房是高级病房，人员不多，走廊上空荡荡的，冬天天冷，也尚早，没什么人。
外面的空气比房间里好一些，许盈拎着水壶往开水间走，热水蒸腾，冲进水壶，这样的声音忽然让她恍惚，也叫她想起外婆。
接完水，她拎起水壶离开，没有回房间。
开水间旁边就是走廊尽头，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东边天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才隐约有一点发白。
许盈看那窗外，寂静的城市小巷里，陆陆续续有车辆出现，昏暗的空气里，稀薄一样的白雾，笼罩着整个世界。
电梯里有人出来，奚半珠转弯往病房方向走，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转头往后看。
窗户前立着一个身影，穿着家居服，黑色长发随意搭在肩后，脚边放着一个朱红色水壶。
那窗框像相框，把她框进了相片里。
奚半珠走过去，在她身后，轻声开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许盈一愣，忙回头，看见是奚半珠。
撞见那张脸庞，不知怎么，梦里的场景忽然显现在眼前，她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怔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抿唇嗫嚅道：“出来透透气。”
奚半珠望着她的脸庞，比昨天的苍白已经好了许多，未施粉黛的脸颊，逐渐有了些血色，也好看了很多。她是标准的狗狗眼，一双眼睛，不狭长，又有一点像杏眼，看向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无辜和真诚。
也让人舍不得对她说一点重话。
尤其是此刻，她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伤口纱布。
奚半珠轻轻问：“伤口还疼么？”
许盈摇摇头，说：“不怎么疼了。”
奚半珠轻抿唇，走过去，弯腰拎起她脚边的水壶，道：“回房间吧，外面冷。”
许盈抬脚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回到病房。
病房里小糖睡得倒熟，一人抱着被子，把自己裹得只露出半张脸，背对着许盈的床。
两人回到病房，一时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奚半珠自顾自地先倒了开水，又兑了一些矿泉水，才回过身来递给许盈。
许盈坐在床边，怔了怔，伸手接过。
温水入喉，整个人暖了很多。
“额头上的纱布换了吗？”奚半珠问。
许盈轻声道：“还没有。”
奚半珠看她头顶的方形纱布，知道还是自己昨晚给她换的，小糖一觉到天亮，这会都还没有醒，大约也没有来得及给她换。
“纱布和药呢？”奚半珠一面问，一面转头去找。
抽开抽屉，才看见袋子。
奚半珠拿出来，就站在床前，许盈坐在那里，微仰着头，只到奚半珠胸口的位置。
她的手有些凉，不小心碰触到额头上的时候，许盈轻轻一颤，只觉得身体带起一串涟漪。
奚半珠动作轻柔，用棉签给许盈的伤口擦拭上药。
许盈轻垂眸，只望着面前她穿的那件米色大衣，这样望着望着，不觉地连头也垂下去了。
下颌上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声音轻轻：“抬起来一些。”
许盈紧张，忙抬起头，下意识轻掀眼帘，与她一下四目相对。
奚半珠也撞见了，不过两三秒的光景，在寂静凝滞的空气里，像过了半分钟那样长。奚半珠望着她水盈盈的眼睛，见她飞快调转视线，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她勾唇轻笑，道：“怎么又怕我？”
许盈心像是要跳出来，忙仓惶地回答说：“没，没有。”
“那怎么不看我？”奚半珠调笑，语气里多了一丝兴味。
许盈轻抿唇，只觉得头顶上一双眼睛正盯着她，耳根一下火辣辣地烧起来，脑袋越发不受控制地渐低下去。
她迎着光，奚半珠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羞赧，她故意伸手，又勾了一下她的下颌，“怎么又低下去了。”
许盈被迫抬头，与她眼神交汇。
奚半珠神态自若，继续手里的动作，替她擦药，剪纱布，然后贴在她的额头上。期间，时不时地与她视线相交。
许盈两手放在身体两侧，半攥着手心，此刻间，手掌里都是潮湿。
奚半珠替她换好纱布，指尖轻划过眉骨，不吝啬地夸赞，道：“眉形很漂亮。”
许盈轻怔，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一时说起这个来。
此时此刻，奚半珠托起她的脸，气氛居然变得有些暧昧。
许盈正要对她的夸赞道谢，寂静的房间忽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疏懒声。
是小糖醒了，声音像小绵羊。
“盈——”话还未出口，小糖转过身来，看见床边站着的奚半珠，一下愣住。
“半珠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小糖坐起身，忙问道。
奚半珠放开了许盈，将剩下的纱布和药水撞进袋子里，声音淡淡道：“你睡得倒是香，让你照顾人，我怕你连人带床被人推走了，都不知道。”
奚半珠难得这样开玩笑，小糖讪讪笑了两下，知晓是自己睡得太死了。
要她照顾许盈，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做。
奚半珠道：“今晚你回去吧，不用你谁在这了。”
小糖愣了愣，抬手抓了下脑袋，问：“那，那今晚谁来照顾盈盈？”
奚半珠没回她，只说：“去买点早点来吧。”
小糖后知后觉，看了看奚半珠，又看了看许盈，才反应过来，她咧嘴失笑，然后下床，哦了一声。
许盈也听见了奚半珠的话，下意识和小糖想的一样。
她抿了下唇，忙起身，有些慌张地往洗手间走，说：“我，我去洗漱。”
小糖也看见许盈进了洗手间，她走过去，笑着问奚半珠：“半珠姐，你今天不用拍戏么？”
奚半珠：“剧组停了一周。对了，你待会回去和陈韵说一声，小姨下午三点多到机场。”
小糖点点头说好，知道黄思曼去意大利要回来了，连带着夏英也跟了回来。
陈韵姐少不得要忙一些，靠近年关，有不少活动和代言要张罗。
小糖换了衣服，要下楼去买早点。
刚要出门，奚半珠忽然又叫住她，“昨晚，有人来么？”
小糖愣了愣，摇头说没有。
“那有人打电话来么？”奚半珠又问。
小糖又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么？”
奚半珠：“没什么，你去吧。”
第14章 第14章
chapter 14
许盈在医院住了两天，小糖走后，晚上就是奚半珠留了下来，照顾许盈。
有奚半珠在，许盈更加不自在。本就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她夜里一直失眠惊醒，再加上奚半珠，这两天她也一直没有休息好。
清晨，许盈提出来，说是想出院回家。
身上的伤是外伤，检查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碍。奚半珠也知道，她这两天夜里都睡不安稳，老是辗转反侧，大约是不习惯医院的环境。许盈外婆去世的那天，她是一个人从医院里坐车去殡仪馆，而后又带着外婆的骨灰回来的。
问了医生可以出院以后，奚半珠就答应了许盈，替她办理出院手续。
许盈在房间里正收拾衣服，等着奚半珠回来。
身后传来敲门声，许盈以为她回来，忙去开门，“都好——”
话还未说完，许盈看见眼前的人，一下噤声。
是秦雪儿。
秦雪儿手里捧了一束百合，看见许盈，笑着问候：“我来看看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许盈开门让她进来，知道她是来探望自己的，于是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秦雪儿走进去，将花放在床头，道：“那天也是我不好，没有来得及抓住你。”
许盈见她这样说，忙开口说：“没有没有，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不小心，也吓到你了。”
威亚绳索故障的原因，其实和秦雪儿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因为她当时就站在旁边，所以就显得有些说不清的意思。
再加上奚半珠的关系，她们彼此之间，有一些微妙。
秦雪儿轻笑，瞥见她床上整理的衣物，还有旁边的行李箱，问道：“怎么，要出院么？”
许盈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奚半珠从外面推门进来，一抬头望见床边的人，整个人怔了下，站在那里没有动。
显然是意外，秦雪儿会出现在这里。
秦雪儿见她来，手上还拿着病历和药袋子，会意地牵起唇，慢慢低下头，望着手里的水杯。
房间里寂静无声，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许盈先开了口，她轻咬唇，道：“我，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起身往外走。
奚半珠瞥见她的身影，见她出了房间，也没有说什么。
秦雪儿依旧坐在那床边，手里捧着纸杯，温热的触感贴在掌心里。
许盈出了病房，一时恍惚，愣怔停站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把空间单独留给她们。或许是知道，秦雪儿一定是察觉出什么来，那天才会问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探望自己，目的或许也只是为了见奚半珠。
她跑出来，几乎是本能。
房间里，奚半珠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淡声开口问：“你来干什么？”
秦雪儿抬头，眼睑微垂，道：“我来看许盈。也顺便想和你解释一下，我没有推她。”
奚半珠：“没有必要。”
秦雪儿察觉出来她的冷淡，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她也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冷淡，可是那天，却也看见，她竟然也会对别人慌乱。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抱着许盈扬长而去。
秦雪儿低下头，唇边泛起苦涩，她轻笑问：“是没有必要，还是不在乎？”
奚半珠没有回答她的话。
病房里，依旧一片沉寂。
秦雪儿见她连话也不愿意和她多说，心灰意冷地苦笑：“我还以为这些年，你一直都是冷淡的，却不想，出现了一个许盈。半珠，当初如果没有云蕾那件事，你还会对我这样么？”
奚半珠听见她口里的名字，恍惚只觉得，过去的事情，像是前半生那样久远。
若是放在从前，她大概会掉头就走，可此时此刻，她居然也会耐心再次开口同她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要追究什么。另外，你不要来打扰许盈。”
秦雪儿拧眉，再一次辩解：“我真的没有推她。”
奚半珠抬眸，瞥过去，“你敢么？”
秦雪儿抿住唇瓣，没有做声。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再待着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秦雪儿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病房。
奚半珠站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外面的人，奚半珠出去找许盈，刚开门，就看见人就坐在外面的椅子座位上。
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听见她开门出来，满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仓惶跑出去，大约也是听说了她和秦雪儿之间的事情。
估计是小糖那个丫头和她胡乱说了什么。
“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奚半珠低头看她，沉声问。
许盈支吾了下，道：“我，我……”
奚半珠：“进来。”
许盈抿住唇没有说话，起身跟着走进去。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就两个行李箱，都在奚半珠的手里。
许盈看见床头的那束百合，一时犹豫，忙叫住奚半珠，说：“那，这个要带上吗？”
奚半珠问她：“你喜欢？”
许盈没说话。
奚半珠：“不喜欢就扔了。”
说完，也不等人，直接两手就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外走。许盈见状，也顾不了什么花不花的，急忙跟上她。
进了电梯，空旷的电梯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奚半珠忽然开口说：“以后尽量离那个秦雪儿远一点，知道么？”
许盈没有应她，脑子里像是混沌了似的，只脱口问：“为什么，是因为她是你的前女友么？”
气氛凝滞住，沉寂半晌。
奚半珠问：“你听谁说的？”
许盈自觉自己问错了话，也不该问这句话。她们之间，远没有到有资格问这些事情的地步。
电梯忽然停在了九楼，气氛依旧是沉寂，门开了，可半天也没有人进来，那电梯门又自动感应合上。
奚半珠忽然开口：“我没有什么前女友。即便有，也不会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再有任何的联系。你呢，你有么？”
许盈一顿，她忽然提起婚姻关系，倒叫她恍惚怔愣了下。半天，也没有理出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她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电梯门就开了。
许盈跟出去，后知后觉地看着她的侧脸和她说：“我没有。”
奚半珠两手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也不看她，只反问道：“真的么？”
许盈表忠心似的，点头说：“真的。”
奚半珠停住脚，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略微闪烁了下光芒，随后又收回视线，到嘴边的话，又没有继续问下去。
“喜欢吃肠粉么？”她突然问。
许盈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奚半珠轻浮唇，笑着说：“带你去吃早点。”
许盈这才回过神来，咧唇失笑，望着前面的身影，忙跑着跟了上去。
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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