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吓人。”鲁欣悠气声说,夹起一块肉来压压惊,“....又是肉又是酒,还有草药,看起来条件也没有很差啊,掉在地上的还捡起来吃....”
“看到什么了?”
周千雪时刻关注边上的情况,走过来问柳泫之。
柳泫之:“这里的人身上都背着鬼,有人甚至堆了七八个。”
这里都是老人,年轻的七十岁,年纪大的都有九十多了……
周千雪表情凝重,嘱咐柳泫之:“先不要轻举妄动。”
柳泫之点点头,在周千雪转身的时候,顺道让她把自己的碗带过去,鲁欣悠等周千雪走了,才凑过来。
“你阴阳眼啊,难怪有女友鬼。”
柳泫之看她一眼,总觉得她说的话不是很好听,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老人睡得早,不过七点钟,村子里的灯陆陆续续的关了,只留天上的一盏月亮大灯亮着,蒙蒙的光从合院天井落进来,周遭静谧无声。
手电筒的光在门缝窗户中游移,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并没有惊扰到这座沉睡的村子。
门一关,大通铺里只亮着手电筒用来照明,周千雪第一时间把柳泫之看到的告知给了一行人。
葛舒缩缩脖子:“我也觉得不对劲,这里面阴森森的,一进村我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我刚才去上厕所,她又不让关门,我感觉有好几双眼睛在盯到我,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搞错了啥子.....”
这两个屋子连通,不通电不通水,外面院子走到尽头才有一个水井,水井盖子上了锁,柳泫之也是被老太和几个鬼盯着洗漱,就连上厕所都没让关门。
当然,话说得是好听的,是关心她们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好走路,容易踩空摔下去。
“她们不会杀人吧?这么多人?”周文心摇摇头,嘟囔:“不太可能吧,她们的身子骨,随便一个年轻人就能....”
鲁欣悠突然挥挥手,等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后,猜测说:“会不会是以前背的人命,我听说好多犯事在外面不好过日子,都会躲到山里来....”
早就躺起来的犹笙一翻身,脑袋凑进来,“有点道理,我晚上放个虫子出去看看……”
葛舒脸色一变,打断:“你不会把虫子也带上来睡了吧?”
“有啥子关系嘛,她们都是我的小宝贝。”
犹笙说着话,一张一合的嘴里就爬出一条细小的蜈蚣,似乎盘在她的上额,出来的时候从上唇爬到嘴角,最后才顺着手臂往窗台爬去。
不是第一次见了,柳泫之还是觉得浑身立毛,比叠叠乐的鬼还要吓人。
“哇!”鲁欣悠也害怕,大叫,“你身上还有没有了!全都放出去,明天再叫回来!不然我睡不着……”
“不要大惊小怪,好多人不是都和猫猫狗狗睡觉嘛……”
犹笙简单应付一句就完事了,不管别人睡不睡得着,被子一盖,腿压上陆榆的腿,眼睛一闭,就晚安了。
“喂,你这个和狗不一样啊……”
“好了,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就睡一个晚上……我讲这件事是为了让你们心里有个底,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打听清楚神仙俱乐部的窝点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周千雪轻轻摆摆手,话又给扯远了,赶紧拉回来,然后简单快速地安排好明天的计划:“明天分成两批人,文心跟着高功在这里斋醮科仪,其他人去找村子里的老人打听打听消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早点睡......”
“姐....”
周千雪看一眼周文心,周文心闭上嘴,什么都没说,脚一蹬,缩进了被子里。旁边的滕半梦靠在墙壁上,半个身子盖着被子,就这么抱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柳泫之挪到靠门的位置,她和鲁欣悠进来的迟,只空了门口的两个位置。两人一张被子,鲁欣悠一盖上被,柳泫之这边就空荡荡的漏风。
她只能往鲁欣悠身边挪,安静好久的小黑团子忙活起来了,从上到下将两人能接触到的地方都打了层薄薄的结界,柳泫之再怎么贴,两人也总是隔着三两厘米。
翌日一早,柳泫之还是被冻醒了。
山里气温低,这屋子四面漏风,鲁欣悠翻个身,被子就全被裹走了。柳泫之四点就起了,打了一套太极回来,浑身都暖和了。
回来的时候,碰见周千雪和周文心在门外说话,一看到柳泫之,齐齐闭了嘴。
“早。”
柳泫之打了声招呼。
周千雪温和地回应,“早上好。”
周文心挪着步子往柳泫之身边挨,随口问道,“睡好了吗?”
屋子里的床是木制的硬板床,上面的铺了一层薄薄的棉絮被单,枕头也是薄薄的一层棉布,头靠上去,就如同躺在床板上一样,再加上没被子,柳泫之几乎没怎么睡好。
“没,冷。”
“我也是,我一早就出去打听消息去了,她们村本来是.....”
周千雪皱眉,打断她:“昨天安排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个村子很危险,你怎么能单独行...”
周文心被抢断了话,语气也不是很好:“我没有单独行动,半梦陪着我。”
柳泫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两人似乎是在吵架。
劝架她有一套。
柳泫之大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面对着周文心,转移话题:“她们村本来是什么?”
第99章 白麻山3
“传言这个村都是一个女将军家仆的后人,白姓。那将军死后,其家仆忠义,为其守墓。白麻村就是这个家仆的后人。世道变化,子嗣都往外面去发展了,只留下了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守山。”
柳泫之:“将军?”
周文心点点头,继续说:“四百多年前了,叫秦飞雁,生于武官之家。”
“秦飞雁十六岁时,继承遗志,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被朝廷破格提拔为偏将军,后被封为宁远总兵。”
“再后来新帝即位,朝廷动荡。秦飞雁被当时的丞相以“与敌军议和”“市米资敌”等罪名弹劾,三日后,她手刃副将。新帝大怒,以通敌叛国之罪施以凌迟处死,家人流徙三千里,抄没家产,实则家无余财。”
凌迟处死,家无余财。
柳泫之不解:“通敌叛国,家无余财...”
不管是怎么组合,都觉得怪异。通敌叛国好歹是求权求财,做了这么久的官,偏偏落下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声,还家无余财。
“据说是有隐情,但问她们,又说不出什么来,来来回回也就只有一句……”周文心顿了顿,说:“....将军没有叛国。”
周山雪:“说不定是有隐情....”
“四百多年前.....”
周千雪听完后,先抛开了周文心独自行动的事,分析正事,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回头一看,滕半梦歪歪地靠在门框上,天光赤白,她的瞳孔稍稍收缩起一点。
“.....四百多年前,正是朝代更迭的时期,朝廷日益腐朽,国家内忧外患,关内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关外贵族不断兴兵南下……”
“总之,历史记载十分混乱,即使是与其耳目相关的人,其恩怨纠葛也尤其复杂。”
“宦官当道,天子无能,她的死未尝不可惜,只是需要她死了。”
腐败的国家需要交叠。
滕半梦语气平静,只是好像总夹杂着一声叹息:“....她死后不久,边关失守,敌军入关,她所处的朝代也被颠覆出时代的洪流。”
周文心偏头看她:“你和她认识?”
“不认识。”滕半梦说,“只是见过一眼她的刑场,觉得可怜,没想到时至今日,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叛国能有什么好下场。
良久,周千雪微微叹气:“如果真的有隐情,这将军或许真是被冤死的,将军一类,身上的人命数以万计,煞气怨气集于一体,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炼化,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要快些搜集消息,找到山墓的位置,看看将军墓现今的情况。”
过了八点,所有人都起床了。
周千雪将周文心得来的消息复述一遍,按照原计划,分成两路,周文心和高功留在祠堂做表面工程,准备科仪。其余几人分散打探消息。
“明明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一点都不暖和...”
鲁欣悠嘟囔着搓搓手臂,两只手互相插在衣袖里,拧动着转转,卡紧了之后,拢着往上抬了抬,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柳泫之。
“道友,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不?”
柳泫之摇摇头,动了动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鲁欣悠不知道自己把道友的被子全抢走了,重重‘唉’一声,吐槽:“我也是,做了好几个噩梦....这里的阴气太重了,真不像是活人的村子,你说她们不热情吧,还招待我们一桌大菜;你说热情吧,从昨天进村,好像没什么人说过话,死气沉沉的.....”
白麻村的路都是黄泥巴路,这几日天寒干燥。脚下一踩一起,就飞扬出一片黄尘,等走到第一户有人的房屋时,一圈人的裤子上都沾了一层土灰。
葛舒拍拍裤腿上的灰尘,非常自来熟地推开栅栏门,往院中走去,“大姐,吃饭了吗?”
大姐看着得有八十了,一身藏青棉袄,背靠着矮小的黄泥墙,手中举着老旧的烟斗,干瘪的嘴颤颤巍巍的蠕动了几下,一股浓郁的白烟就从她的口鼻之中窜出来。
“我唔听啊,扯啊。”
葛舒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继续往下聊,“是啊,来这边耍一耍,你们屋头就你一个人啊?你娃儿喃?”
老太浑浑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葛舒,以及后面几个不请自来的人,只见几个人在院子里转着圈,看着像是来观景的。
她嘴角压紧,面色似乎有些不满,语气也很不好:“做咩啊?”
“你嘎,列嘎,你home........”
鲁欣悠听过两句当地土话,凑上来,嘎嘎嘎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犹笙和陆榆蹲在后面呲呲呲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其她人跟周千雪往反方向去了,柳泫之话少,看着也不太聪明。就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手机缓缓伸进她们中间,机械女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今日早餐食乜?】
老太耷拉着的眼皮一抬,又吐出一口浓烟,爬满皱纹的脸在烟雾中不甚清晰,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骂道:“吃屎拉你,吃什么!食仔仔肉也!”
鲁欣悠立即跟上,小心翼翼地发音:“仔仔肉....是...是咩啊?”
老太眼珠微抬,盯着鲁欣悠,眼周的皱纹被压得更深了,像是盘错的泥潭沼泽上的枯枝败叶。
“你哋寻日唔系食咗咩?”
又听不懂了。
柳泫之收回手机来,跟着手机翻译:“她说,你们昨天不是吃过了吗?”
“那个就是仔仔肉啊。”鲁欣悠点点头,突然神情微变:“这个名字好怪哦,这边的仔不是小孩的意思么.....”
葛舒拍了一下鲁欣悠,呸呸呸几声:“老婆饼不也是一样,这个仔仔肉.....可能是....是嫩的意思,你不要吓唬人。”
有点道理。
鲁欣悠就是随口一问,吓到人了就嘿嘿笑笑,不好意思地躬身道歉:“不好意思哦,你说的有道理,她们村子里连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搞人肉吃哦.....”
鲁欣悠不说还好,一开口,葛舒更不自在了,回头去看老太,呛人的烟雾中,老太的脸似乎离得近了些。
葛舒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做咩啊?”
“有啲老咗,要嫩啲至好。”
“咩啊?咩啊?”
“这个老太婆儿刚才是说啥子哦?我怎么觉得她是在说我太老了,啥子意思嘛?”
这个话听着有点奇怪,葛舒回头去看柳泫之。
柳泫之没来得及翻译:“没按翻译。”
葛舒又去看老太,越琢磨越生气,‘嘿’一声,就当是老太骂她了,“....老娘年方三十,川口一枝花,她啷个没眼光,说我老?不看看自己好多岁了,皱巴巴赖皮蛇一条....”
“扯啥子皮嘛。”
犹笙拉着陆榆凑上来,手指上绕着昨天放出去的小蜈蚣,头高高的仰着,密密麻麻的脚窸窸窣窣的蠕动着,鲁欣悠吓了一大跳,赶紧往柳泫之后面躲。
“……我找到个屋子有问题,走嘛走嘛。”
葛舒“哼”一声,骂了两句听不太懂的土话后,“走,这个老婆子瞎眼神经病,问不出个屁。”
几人退出去,柳泫之走在最后,掩上院门的前一刻,再一次扫了一眼老太身上的鬼影——趴在背上的女鬼,站在后面的男鬼,以及挂在她腿上的鬼婴。
恍惚这么一眼扫过去,像极了一家四口的模样。
第100章 白麻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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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跟着犹笙走到最里面的农户,敲响一扇贴着褪色春联的老木门,院外的土墙比人高,不比刚刚的老太家,几根木头桩子就算是个围栏了。
这里看不着里面,也没等来人开门。
敲了十几下后,犹笙用力推了推,吱呀,木门打开的一瞬间,掀起一股灰尘,带着浓重的高粱酒糟气味,掺杂着少许肉的微弱酸味,直直冲向几人的面门。
柳泫之往后一退,一手掩鼻。
犹笙拧起眉毛,骂了句土话脏话,陆榆面不改色往里面走,葛舒跟在后面。
院子里面挂着几排晒干的肉条,木门边摆着一张凹凸不平、斑驳的木凳子,上面累着不少砍刀留下的痕迹,大概拿来垫木板、据锯子的工具凳。
鲁欣悠抽抽鼻子,“这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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