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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到底在等谁(GL百合)——张水引

时间:2024-12-15 09:54:44  作者:张水引
  江知缇稍稍后退几步,看他用运起的真气将符纸托起,又挥掌整齐排开。而后一一排序,有条不紊地安置在这一方院外,自形成一环黄金光晕,将院子包围起。
  他抬起手指虚空绘阵,双掌合起掐诀念念有词后,又用双指将在虚空中绘好的阵法拉开,一副巴掌大小也不过一张宣纸大小的阵法,霎时间将院里院外都包围,符纸也渐渐隐匿于阵法中。
  这便是天问轩门下乾卦派的设阵之术。
  符纸与绘阵相融合,相辅相成同时也能将二者的法力发挥到最大。
  “你倒是有两把刷子的。”江知缇道。
  方子泓闻言,登时擦了擦鼻子,颇有几分得意地道:“道长我只是大小轻功不便,这设阵之术,还是可以的——毕竟是看家本领。”
 
第035章 因果往事,不堪回首
  他说得一脸自豪,江知缇看着他,突地想若是他有尾巴,估计已经摇起来了。
  前戏做足,那便能够面对了。
  他们抬眼,天边隐隐有雷声滚滚。
  ……
  “也许一早便知纸包不住火的。洛儿,对吗?”
  一跳一跳的烛光下,貌美的妇人蒙着双眼,手下却熟练地为镜前的倩影梳妆。
  与她风韵犹存的面容不符的,是她那一双如同巍巍老妇,深勒沟壑且显得干枯扭曲的双手。
  “梦醒时分也想过这般是否不对,也发觉了这会如同无底洞一般要不断填补,掩埋。但人总是会被眼前的惊恐与恐惧蒙蔽的,往往到事后才会懊悔——我这算不算是忏悔呢?”
  妇人轻笑,为镜前呆滞无神的倩影别上珠花。
  她不是忏悔,她只是在感慨。
  镜前的木偶眼珠转动一瞬,一闪而过的恨意。
  镜后貌似是一尊被盖上红绸布的雕像,邬夫人绕到镜后,几近虔诚地对着雕像双手合十。
  她知道她无力再供奉它,但她对它的虔诚不会动摇——这是一位信徒该有的品性。
  也许在危难时刻,它会对这个一直苦苦信奉于它的信徒生出一丝怜悯,伸出手指来庇佑呢?
  她也只是想一想,到底没敢在心里祈求。
  谁知道祈求了会要她供奉什么呢?她现在确实是无力再供奉她的主了。
  也许在她起了杀了自己夫君的心时起,就预兆了这个下场。
  邬夫人扶了扶自己鬓边的珠花,垂眸。
  那日雪很大,她以为她如寻常妇人一般,只要照看好孩子,打点好府内上下,守好着偌大的府邸,消磨上几年的光阴,便能够将自己的夫君等回来。
  几年间书信不断,字里行间的绵绵情意无需作假,羡煞旁人,可她在夫君归来后的第二个月,在正堂里看着夫君将小妾从偏门抬进来。
  愤恨吗?
  也没有。毕竟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哭泣。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是正妻,对于夫君要纳妾也应当给予支持——这是正室该有的气量。且都是姐妹,日后也应当多多互相关照,为夫君排忧解难,像是娥皇女英一般。
  但在深夜里她突地醒来,借月光望着枕边人的面孔,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袭上心头。
  貌似记忆里那个在缤纷花树下,忸怩地,双耳通红地向自己诉说情意的翩翩少年郎死去了。
  “若能与婉娘共结连理,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是我与菩萨佛祖,与千百神明日夜跪伏,才能求来的缘。”
  “那岂不是会在神明前耗尽你此生所有的青睐?”
  “那便也值当了。”
  少年笑得明朗,将她送的发簪小心包入丝锦手帕中,珍之又重地揣入怀里,满眸的情意触人心弦。
  但此刻少年的面孔与白日里那张已经长开的面孔对不上。
  这张消去稚嫩的成熟面孔一如从前依偎在她膝前,欣喜又期待地与她说遥遥途中的见闻,说自己遇到一位可人的女子,温顺又美丽,她也一定会喜欢。
  且她在这偌大的邬府里早就缺一位知冷知热的姐妹了,如今正好,这温顺又美丽动人的女子来了,她便有了可以交心的姐妹,哪怕他不在,也不会孤独了。
  她应当道一句谢?
  应当吧。
  听上去多么为她着想。
  所以她盈然一笑。
  她此刻也在森森月色里勾唇一笑。
  男人惊恐的眼睛,无法言语的双唇,喉咙被她牢牢扼住——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理应来说是不会有这般力量的。但似乎是她心底里一直在喃喃地朝着它祈求,乞求,企求,它听见了,它给予了她足以杀死她夫君的力量,于是她的夫君在她手下如同一条徒然挣扎的鱼,渐渐地咽气。
  它是谁?
  它是她在漫长枯燥的几年光阴里的欲望具象。
  她拜服于她的欲望,她供奉她的欲望,她为她的欲望献祭一切。
  那小妾也被她剥了皮,制成灯盏藏在后屋内,她还用那小妾的油脂制成尸烛,点燃在那个皮灯盏里,燃了许久才熄灭——一如这个动人女子死前望着她的双眸,愤恨,不甘,又无可奈何。
  偌大的府邸死几个人,也没有谁上报,她还用一把大火掩盖所有,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她将这偌大的邬府管理得极好,管家,下人们,都信服她,尊重她。
  只是她的手,以及她的眼睛无法恢复了——像是它向她索取的报酬一般,狰狞且怖人。
  她那已到及笄之年的女儿与她以前很像,她总会在女儿身上找自己当初的身影。
  事实上她也确实有想让女儿成为自己一部分的心思。
  但她发现唯一的女儿竟与外面的野男人有交集,她先本着一位母亲的姿态去劝解女儿。
  “男人最是三心二意,嘴上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信不得,信了,你便逃不掉了。”
  “况且,他是谁呢?他无法将给予你的承诺付诸行动的。只有娘亲,娘亲才能永远陪着你。”
  她苦苦地说着,神色下是树树哀愁,口中的凄凄切切低语是她对女儿无尽的疼爱。
  可是她的女儿反常地抗拒她了。
  她苦苦地做着一切有何用?守不住,等不回来,一个两个,离她而去,让她在漫漫大雪里枯萎。
  等她回神时她已经如同月色里杀死自己的夫君那般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被抛弃,被背叛的愤恨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又一次对自己的家人下手,看着尸体,惊恐与悔恨又吞噬她。
  怎么办?
  她问它。
  它告诉她,她可以求她想要的一切。
  于是她求永生的自己,不朽的魂魄,只有她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不会离开自己。
  将与自己有血肉之缘的身体做成木偶,温养,侍奉,等待果实成熟那般等待人魄傀儡的肢体脏器成熟,割下,吞服,她便能化为己有,一点一点替换自己那会死去,消逝在光阴中的身体。
  她首先吃的是手,就着人魄女儿傀儡细微的颤抖,双眸的惊恐痛意,一点一点嚼食殆尽。始初,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她欣喜,但随之而来的,更为狰狞痛苦的曲扭让她恐惧。
  她的手比以前还要难看了。
  她摸索着,用刀剁下,但很快又重新长出来——与她最初想要的那样,永生。
  可是她不要这样的“永生”,这太可怖了,如若她整个人都将如同这双手般狰狞,她如何见人?岂不是要永生永世都躲在屋内,不见阳光?
  可应当这样躲在屋里,如同蝼蚁般活着的是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才对!
  她找不出缘由,只当这是女儿的灵魂被野男人污染的结果,于是她又向它祈求,她要一个属于她的孩子,有血肉之缘的孩子,她要看着她的孩子一步步长大,要保护她的孩子在这个浊世里不受一丝一毫的污染。
  那么这个失败的女儿她就先养着,她还是她的娘亲,不是吗?还是会好好抚养她的骨肉的,不论变成何模样。
  女儿应当成婚了,她便挑出合适的女婿——多合适,她灵魂肮脏的女儿与一个她捏造的男人。
  只是后面她与周赵氏起了些利益纷争,周赵氏发现了她的秘密并以此来要挟她,她便将周赵氏当做祭品,一并供奉给了它去。
  邬夫人听见外面的隐隐滚雷。
  也许她早在那天的大雪里死去。
 
第036章 府邸走水,冒死一搏
  “话说,你那日是如何察觉到我的?”
  江知缇突然问。
  她指的是那日邬府初见,方子泓为何一眼便能够察觉到当时跟在邬二小姐身后的自己。
  方子泓有些不解地回头:“玄门弟子的气息与凡人气息自然是不同的。”
  “那么你察觉得到邬夫人吗?”江知缇问。
  方子泓一愣。
  她突然一说,方子泓才后知后觉他与邬夫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甚至是同坐在一张圆桌上,他都没发觉到邬夫人身上有玄门弟子气息。
  而此前他们的猜测,都认为邬夫人得以某位高人指点,被领入玄门成了玄门弟子,才得以学习各种阵术,甚至是奉灵。
  那么,如若邬夫人未入玄门,也不是玄门弟子,该如何处理?
  此前有规矩,玄门弟子不得伤及凡人。
  “但她滥用了玄门之术,凡人擅用玄门之术,理应也当罚。”方子泓抿了抿唇。
  “凡人擅用玄门之术,以凡人之躯触及道法,不论是否施展成功,都将折损寿命。且她属于滥用玄门之术杀害其余无辜凡人,玄门弟子也应当及时出手。”方子泓道。
  江知缇若有所思。
  院内静悄,没有仆人守夜,只余一盏烛灯,于窗花后一跳一跃。
  江知缇突地想起那日他们潜入邬大小姐院内,碰见的那一只纸人。
  那只纸人与这烛光一般一跳一跃,摇摇晃晃,形似上吊。
  她顿住脚步,想开口叫住方子泓,却不料方子泓已经推开了门——
  没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有的是一个在梁上上吊的人影。
  江知缇看清人影,瞳孔猛然一怔!
  “邬二小姐?!”
  方子泓失措地惊呼一声。
  可江知缇已经送走了邬二小姐,还是交由侠客送走的。侠客实力不弱,不论怎么说,都应当保护得好邬二小姐才对。
  尽管邬夫人背后的人出手,侠客不敌,但也不会这么快被抓住才对。
  江知缇心神乱作一团,但随即她扫到邬二小姐的衣服,皱眉。
  这不是邬二小姐。
  邬二小姐离开前穿的不是这一身。
  “不是邬二小姐……是邬夫人。”方子泓喃喃自语。
  “古有传言……实有其言……”方子泓走神道。
  “找!快些找它!”方子泓陡然叫道!
  江知缇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它还在!快找!”
  方子泓这次连声音都染上了惊恐。
  吊在梁上的人毋庸置疑已经僵直,救不回来了。他们快速进到屋内,一路翻箱倒柜,仍旧找不到方子泓魔怔一般喃喃着要找的“它”。
  “到底是什么你说清楚一些!”江知缇一时也有些焦急。
  这样没有任何头绪地找只能是一股乱找,满地的狼藉间,方子泓抬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傀儡,还有雕像。”
  他们最后在梳妆台前找到了方子泓说的傀儡,雕像貌似在镜后,但未等他们去掀开盖着的红绸布,外面便传来走水惊呼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
  这太巧合,江知缇皱眉,转头便见她与方子泓周遭都染上火焰。
  方子泓的脸色亦谈不上多好,这火势显然不是意外亦或是凡人所为,如若不快些离开此处,饶是有道法护身的他们,都将葬身火海。
  他咬一咬牙,一把抱起那具傀儡,道:“走!”
  “不带上雕像?”江知缇的眉头皱得更紧。
  方子泓咬牙切齿:“带不走的,这火是它放的,如果带上它那就只能是一块死!”
  说着,他一手抱着傀儡,一手拉住江知缇就要往外跑。
  但江知缇还是看着那尊躲在红绸布下的雕像。
  总觉得……能带走的。
  “你干什么!”
  方子泓惊呼,江知缇已经挣脱他的手径直朝着那尊雕像跑去,抱入怀里便跑——
  “你不要命了?”方子泓急了。
  “少废话!”江知缇回瞪他一眼,“既然找到了那就带走!你不是说要它吗?”
  “话是这样说……”方子泓一时有些词短。
  他们交谈间火势更大了,吊在梁上的尸体已经被大火吞噬烧焦,浓烟阵阵间,方子泓走在前面,江知缇姑且落后。
  她的轻功固然比前方使起轻功来有点跌撞磕碰的方子泓要好,然如同方子泓所说那般,因为她抱着这尊罪魁祸首,被烧断掉下来的木梁不断阻拦着她的前路。
  “江知缇!把它扔回去!”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坠落声,霎时间激起扬扬点点的火星,忍无可忍的方子泓匆匆回头,咬牙切齿地喊道。
  轻功是需要真气内力施展的,他们都不是什么真气磅礴得以道法真谛的道士,这样下去只会耗尽江知缇的体力与真气,让她无法走出火场。
  但她没有要将它扔掉的意思,只是让方子泓先出去,请求救援。
  她太固执了,方子泓只能抹一把脸,加快脚步逃离起火的院子,因为起步太快,轻功不熟练的他脚下也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最后是以滚着的姿态滚出来的。
  但也来不及顾虑此下多狼狈,他掏出怀里的信号烟弹,用牙咬住棉绳索将竹筒内里的竹栓拔掉,“嘭”地一声,只见得几乎快要被火光染透的天边,轰然炸开一抹熟悉的纹样来。
  ……
  寂静雪地的西南方出现一朵纹样,因为距离太远有些看不真切;松生石下,有人抬眸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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