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姐!”
丫鬟的声音再度响起,江知缇被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有瞬间感觉似曾相识。
这种情形,恍惚回到了初进邬府,见着那邬二小姐的一幕。
只不过一个是朝前扑来把她给扑倒在地,一个是朝后扑上来,只是让她有些脚下不稳,稍稍往前几步。
后背被撞得有些疼,江知缇皱了皱眉头,扭头便见着一个梳着孩童双垂髻的锦衣小姑娘,手里抓着的纸鸢已经掉地,正好在江知缇脚边不远处。
小姑娘被丫鬟们接住,拉着端详身上有无磕碰好一阵。
察觉异样的方子泓等人也停下来回身,管家有些哭笑不得:“见谅,见谅,这是我们小姐。”
随即又转头轻斥丫鬟:“怎地让主子这般急跑?要是摔着碰着了怎么办?”
几个丫鬟一时有些委屈,小姑娘非要在这大冬天里放纸鸢,她们劝过,但也不能硬拦着。
“无碍。”
江知缇摆了摆手,随即将不远处的纸鸢捡起来,递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接过来,便立马扬起脑袋冲她笑。
清清。
莲璃的女儿,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江知缇一时怔神。
这张脸……为何她会在这张脸上瞧出些许故人之姿?
“你……叫什么名字?”江知缇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许喑哑。
那锦衣玉袍的小姑娘咯咯笑,道:“我叫素素。”
清清,素素。
江知缇默念了几遍。
“你呢?你叫什么呀?”素素双眼很亮,纯洁无暇。
江知缇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名字,却看着那副与清清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又说不出。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茶楼坍塌,莲璃拼命将清清交付给她的情形。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清清了,然而清清还是在她眼前断了气,那副了无生息的模样,恍如昨日。
怔神过后,她也便告诉素素自己的名字。
“你好漂亮,我喜欢你。”素素笑弯了眉眼,天真烂漫的模样无忧无虑。
这话说得直白,江知缇跟着她笑,不知不觉间她早已蹲下来与素素持平目光。纸鸢是燕子形状的,颜色鲜艳,她问:“你是要放纸鸢吗?”
“嗯。”素素点点头,抓紧了手里的纸鸢,说,“爹说,放纸鸢,迎春天。”
江知缇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
她初遇清清时,清清已豆蔻年华。但小时候的清清,应当也是这样的。
只能说都过去的事,再思忆也只能徒增伤感。
“现在还没有新春呢,纸鸢是放不起来的。”江知缇说。
素素只是笑,而后道:“阿爹可以。”
小姑娘着实讨喜,方子泓也凑上来逗她笑,小院一时阵阵嬉笑。
这段插曲很快便过,入住府邸客房后,众人松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怎么办?”
坐在桌前,方子泓托腮道。
第069章 天降蛇蝎,宫邵破局
宫邵老神在在:“该来的总会来, 静观其变。”
“啊,这样好没劲。”方子泓撇撇嘴。
楚秋眯着眼,似笑非笑:“难道要与无头苍蝇般乱撞吗?”
方子泓不吱声了, 转而去拨弄少年背上重剑的破布条。
“你叫什么名字?”江知缇问少年。
他们这一路来都还没问少年姓甚名谁, 总不能一直喊别的。
少年正有些昏昏欲睡, 听见江知缇唤他,赶忙道:“淇水, 淇水汤汤那个淇水。”
“不会又是别名吧?”方子泓挤眉弄眼。
莫名被内涵到的宫邵:“……”
“不是,我只有一个名字, 就叫淇水。”淇水说着,又补充一句,“师父起的。”
果不其然,宫邵再度皱眉。但也没有要理睬淇水的意思, 他只是皱眉, 没再说什么做什么。
傍晚时刻,管家再次过来,请他们去正厅一同与城主用饭。
说是同城主用饭,也没有那般严肃,氛围轻松, 属于寻常人家吃饭的氛围, 江知缇一眼便瞧见坐在一个老者怀里的素素。
老者眉眼里满是慈爱,正与素素说着话, 素素仰着头,叽叽喳喳地应和他,逗得对方时不时乐呵呵地笑。
再一旁, 便是一对夫妻,男子面容俊朗温润如玉, 应当是素素念叨过的爹爹;女子穿着朴素,仅头上簪一根碧玉祥云,面色有些许病气。饶是如此也气度不凡,举止大方,一派千金模样。
夫妻二人也笑眼弯弯,看着老者与素素,一派家和美满的模样。
他们入座后,氛围倒算和谐,在座的大多数目光都在小孩子身上,听着童声童语,轻松惬意。
“诸位,是从汀水州方向而来?”老者语气随和,问道。
“不全然是,”楚秋眯眼笑道,“皆是有缘相聚罢了。”
老者看着他们,喟叹道:“缘这一字,果真是玄之又玄。”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才得知眼前老者是这座城池的城主,李菰。
面带病色的女子是城主女儿李芙,养尊处优千金之躯,但常年疾病缠身。
相较之下,她的丈夫,长孙明——也便是一旁不远处的温润男子,身份倒没有那般引人瞩目了。
贫穷但才华横溢的书生,与常年病弱,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千金,因一次英雄救美,又偶然相知相识,从此执手相伴,共赴白头。
民间画本里的故事就这般淋漓尽致地在眼前演绎,只叫人觉得果真是戏本源于日常。
不同于其余四人的心绪,江知缇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一时只觉忡怔。
她还是觉着素素与清清长得相似。
尽管素素与清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莲璃与清清也不会与这等才子佳女扯上干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莲璃与清清。
她们离世也不过半年光阴,虽平日里她尽量不去回想,但某些时刻,还是心下悲恸。
啪嗒。
头顶传来一点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狠狠砸落在了屋顶上。
“兴许是下起了雨。虽是冬日,但下起雨来,也不是怪事。”长孙明神色温和,声音也如玉般温润。
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便听见更多噼啪声。
“不太对。”
楚秋耳朵动了动,抿了抿唇,眯着眼道。
“确实,不太像是雨水……”方子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知缇听了听,这声音的确与寻常的雨水落在屋檐的声音不大一样。这种声音,多了几分沉闷,黏腻之感,没有同雨水那样,稍稍带着些许清脆。
他们屋内屏退了下人,但此刻外面传来了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啊——!蛇!有蛇!”
这一声惊呼划破平静,让李芙皱了皱眉。
饶是府内有蛇,但下人也不能够如此失态。因为一时的慌张从而惊扰了主子,实属不妥。
未等她出声,原本半掩着的门被管家径直推开——
“老爷!小姐!外面下起蛇雨来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透过他身后才看见外面的地上竟然爬满了游动的长蛇,密密麻麻地蠕动,叫人看着便头皮发麻。
天上与管家说的那样,许多条长蛇从灰暗的天空上掉落,像是雨水一般。
那些蠕动的长蛇涂着信子,开始顺着地面朝屋内蜿蜒,吓得管家赶紧将门关上。
饶是见多识广的江湖玄门中人,见此景也不免得头皮发麻,背后陡生寒意。更别说见着了长蛇密麻爬动的素素,此时早已被吓得嚎啕大哭。
大人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但也赶忙连连安慰起孩子。
幸好他们屋内关着窗,不然这些长蛇会顺着窗口一路爬进来。
蛇太多了,嗅觉灵敏的淇水闻见一股强烈的腥味,险些吐一地。
“这……这怎么回事?”李芙大惊,脸色苍白地问管家。
管家余惊未定,道:“老奴也不知,是在外面的丫鬟先发出的惊叫声,老奴还在屋内收拾,出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长蛇吐信子的嘶嘶声隔着门板依旧清晰可闻,蛇太多了,这阵嘶嘶声竟如六月天的蝉鸣般聒噪刺耳。
“这么多蛇,躲着不是办法。”楚秋说。
江知缇缓了缓心下的余悸,想了想,道:“蛇惧火,看能不能将这些蛇驱逐。”
“但数量太多了,往何处驱逐去?”方子泓皱眉,道。
且这些蛇突然从天而降,也不知晓这寻常的火焰能否逼退它们。五行火作为世间灵火自然可以驱逐一切阴暗邪物,但他们这一行人,能够自如运用的,只有楚秋。
以楚秋一己之力来驱逐那么多的蛇,怕是灵力不足,撑不了多久。
“那全都烧死呢?”淇水有些畏畏地道。
方子泓:“……”
方子泓眼角抽了抽:“少年,你的想法很危险。你知晓什么叫因果轮回,善孽有量吗?”
他们这些玄门人,行修行之路,问苍天之道,自然也讲究因果善孽。他们一出手便杀死那么多蛇,不知要造下多少畜孽债,也不知是否会影响他们以后的修行。
淇水也似乎想起了这个,更畏缩几分,不再开口。
“啧。”
一声不满,是宫邵不耐烦的神色。
江知缇看向他,眼中带着探究。
“树叶有吗?”宫邵道,“或者说能吹出声音来的东西。”
第070章 起疑宫邵,妇人遇险
他这话说得突然, 一时众人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管家回过神,忙不迭朝他送上一只小竹短笛。
那是他亲手做的,平日在衣兜里揣着, 逗素素开心玩的。
宫邵接过短笛后, 想也没想便凑到唇边, 顿时,一声尖利如鹤唳, 刺耳扭曲得完全不像笛声的声音几欲割破众人的耳膜。
方子泓捂住耳朵,一时脱口大骂:“你吹的什么鬼东西?!”
宫邵没有理睬他, 他这一声破了音的笛声尤其长,长到方子泓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面的目瞪口呆。
完全没有半点换气,宫邵就这般一口气吹得漫长, 直至停下, 众人耳边仍旧嗡鸣。
外面的蛇全部消失了,似乎是被宫邵那一声破锣嗓般的笛声给全部吓跑,无影无踪。
宫邵眼也不抬一下,将短笛还给管家。
管家接过,有些怔神。
待他低下头, 一看, 那只短竹笛身上竟有数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
接下来几日,府邸内再没有蛇出没, 但换成了蝎子与蜈蚣。有毒的,没毒的蝎子与蜈蚣,趁夜深人静时总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出现, 爬到人身上蛰咬。
今日一早又有下人被蛰伤,是个小厮, 运气不大好,被毒蝎蛰到了,伤口处肿起很高,颜色可怖。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虽还没有人因此丧命,但也足以让众人恐慌。
这些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蝎子蜈蚣,用寻常驱蛇虫避蜈蝎的药粉根本抵挡不住,总能出现,又时不时蛰咬伤人。
对这些稍稍有了解的只有宫邵,宫邵环臂抱在身前,一身廉价布衣,典型门派扫地郎装扮的他此刻倚在一边,颇有几分不羁模样。
“奇了怪了……这府里有什么香饽饽不成。”方子泓挠了挠头,相当不解。
楚秋一贯眯着眼,道:“确实是令人费解了。”
江知缇蹲在另一边,看着地面上一只半死不活的蝎子——那是淇水刚用重剑砸晕的,一把重剑,在少年人有些瘦削的手中,舞起来似匕首般轻盈,甩出去便砸晕了这只毒蝎。
她用小木棍戳了戳那只表面隐隐泛着些许幽光的蝎子,蝎子腿脚抽抽一下,她便用木棍给蝎子翻了个身。
“这很显然是寻仇来的毒物。”宫邵淡淡地道。
方子泓有些愣:“啊?寻仇?”
江知缇也抬起头,看向宫邵。
“这府邸里有得罪过遥月村的人,这个人不光得罪了村子,还与村子有非一般的仇恨纠葛。”宫邵似笑非笑,道,“遥月村人惯用蛇虫。蛇雨,虫灾,这些伎俩,不难分辨。”
楚秋沉吟,道:“但这府邸里的人,是怎么跟村子搭上干系的?”
“谁知道呢。”宫邵嗤笑。
这年头,又不是只有江湖人才能得罪江湖人,恩怨又不是只存在于江湖之中。
他想着,微微眯起眼。
江知缇又将那只晕过去的蝎子翻了个身,她凝视着蝎子的尾钩,神情有些淡淡。
另一旁的淇水在给重剑缠布条,听见宫邵说起遥月村,倒是抬起头,看向宫邵,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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